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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在下一刻,眼前的景象变了。白翎只是眨了下眼,远处广袤的山林中,突然多出了数座殿宇、十丈红台。
但,那些建筑仅仅闪现了一瞬。奇怪的是,它们破败不堪,像是经历过一场惨烈的大战,之后无人问津。
白翎猛一皱眉,不过已有法术加于他身。他被师兄变成了三寸来长的绒布偶,收进袖里。
“千恨”、“万怜”一齐出鞘,交叉悬空。诸葛悟御剑化作遁光,掠出折雨洞天,往大陆东南飞去。
在他们离开后,西厢的房门无声开启,一只缠满绷带、指节清劲的手扶在上面。
黑衣隐没在阴影中,年轻人注视着遁光远去的方向。此人容貌如画,笔墨难描,然神情冰冷,薄唇微抿,仿佛在适应着什么。
少顷,时刻可能抽离的感觉减弱了。这个世界接纳了他,他没被发现。
裴响回身环顾屋内,眼前的一切都令他无比熟悉。他知道,自己一定在此居住过,现在的陈设还稍显杂乱,是白翎日常所为。但在以后,他会一点点留下自己的痕迹,最终,这是他们师兄弟两人的居室,甚至那张大床,亦是二者共枕。
零碎的画面闪过眼前,与景象重合。裴响脑后的灵台枷隐隐作痛,但他鬼使神差地上前,伸出手,轻触凌乱的床褥。
白翎以为去去就回,连被子都没叠。
床榻间,萦绕着他独有的清气。裴响从未和他说过,在他几次三番提起师弟身怀暗香、有意无意地调侃时,裴响亦很早察觉,师兄身上一缕极清淡的气息。
白翎本人都不知道,自己也是有香味的。确切地说,并非香味,因为其他任何人皆没闻到,除了裴响。他出身自制香世家,天生对气息敏感,在见到师兄的第一日,便从众芬群芳之中,蓦地嗅得了最清淡的一抹。
连同初见时,白翎唇齿间桃酿的余香,也成迷障。裴响几乎分辨不出来,他是否在纷繁香气间,抓住了空白的无味。
可他已闻够诸香了,竟对这片空白沉默。而后滋生出隐秘又漫长的迷恋,总陷入无端思索:那到底是师兄的气息,还是他的幻觉?
于是要离得更近。
裴响再踏出一步,忽闻警铃大作。“两不疑”向他倾倒,他已经一只脚踏入了泥沼。
是了,刚才的思绪从何而来?是他想起的么?
灵台枷的剧痛姗姗来迟,迫人清醒。裴响凝神闭目,然而再睁开眼,身前的大床竟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方青玉案,其上有少年沉眠,两人相照,仿佛对镜!
裴响双目轻睁,认出了少时的自己。细究之下,两人的容貌不完全相同,气质更千差万别。彼时的裴响,一切皆未经历,浑似璞玉,静候着来日的万般雕琢。
“仙长,少爷正在里面。您……您请小心。”
“好,谢谢啦。”
人声传来,白玉兰翩翩飞落。青年裴响拂袖旋身,刹那匿于花深处。
一道熟悉的白衣人影,穿过横斜花枝。裴响凝望着他,此时对比发现,师兄亦经历了所有,然而任世事磋磨、因果倒转,他仍分毫未变,一如初见。
白翎歪在青玉案上,手撑在师弟脸旁,细细观察。
“……做师兄的掌上明珠,怎样?”
白翎笑意清浅,准备把师弟也变成绒布偶。但就在他动手之际,忽然发现了一处异样。
在少年裴响的玉枕一侧,有一滴未干的血。
同一时刻,在花林里遥望着这一幕的青年裴响,一面感受着脑海里的天崩地裂,一面按住耳后。
鲜血源源不断地涌出,溢满指缝。
“两不疑”的杆秤,开始缓缓向现实中的白翎倾斜。
第117章 一百一十七、端倪
最近一个月,过得有些怪。
时候不早,白翎独自倚在床头,背靠软枕,双臂搭在脑后。他盯着西厢的某一处发呆,不知为何,感觉前阵子很不对劲。
细算算,不对劲是从下山迎接师弟开始的。他的师弟,他的阿响,眼下正在古榕枝头静修,白翎只消侧目,便能透过窗棂,瞥见少年人挺拔孤傲的背影。
离得很远,刚好方便白翎胡思乱想。
他觉得身边藏了个人。
按理说,白翎最讨厌时刻被人盯着。但他不知是怎么了,明明感觉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总是追随着他,他却一点也不反感,甚至有种莫名其妙的愉悦与安心。
只当他回过神后,意识到自己奇怪的反应,才会尝试着抓住此人马脚,寻找他存在的蛛丝马迹。
白翎先是问了诸葛悟,有没有人潜入折雨洞天,得到了笃定的否认;他又问初来乍到的小师弟,为免吓着人家,还采用了非常委婉的说法——“阿响你没被鬼上身过吧?你会不会从家里带了个背后灵?”
师弟被他问得沉默。
最后,迸出冷硬的“师兄多虑了”五个字。
即便如此,白翎依然相信,自己的直觉没问题。师兄师弟没发觉异样,大概是这位不明来意的“客人”,只关注他一个人的缘故。
白翎一挑眉,更觉荒谬。
他算是独来独往、我行我素了三百年,有谁会盯着他?白翎拿起床头柜上的手稿,准备趁闲着,编排两句喜提师弟后的幸福养老生活。可当他提笔的刹那,熟悉的反常感又来了。
阿响不在,此时屋里只有他。
那人一定正藏于某处,静静地投来视线。
白翎乱写了两句,装作绞尽脑汁,实则以余光慢扫,不放过每一处可能供人藏身的角落。
屋里没什么遮挡物,仅一扇屏风、两道纱帘,屏风还是裴响住进来后才翻出来的,用在他沐浴的时候。可是裴响已经洗漱过,屏风收拢靠墙,室内一览无余。
白翎轻叹口气,恰在此时,静修完的师弟回来了。半个月前,他们不慎双双落水,意外擦枪走火,让白翎久固的瓶颈有所松动。
他倒是万分惊喜,不过自那之后,裴响对他可谓是严防死守,不再给任何近身的机会。眼看过了十来天,小师弟终于有所松懈,叩门进屋,点头致意,一语不发地躺在地铺上,没和前些天一样,睡在离白翎最远的那边了。
白翎发现这一点,立即在床边支起脑袋,与他搭话:“阿响?”
少年人双目闭合,冷静的神色无任何变化。
白翎道:“我前天放了一晚上的茶,醒来口干去喝,还是温的。”
裴响不语,白翎自顾自地说:“好奇怪啊,是你帮我换的吗?”
“过夜茶有损脾胃。”终于,少年人轻皱起眉,闭着眼睛道,“不是我。我把你的过夜茶都倒了。”
“哦……还以为是阿响帮我沏了新茶呢。原来不是?”
“你日上三竿都未必能起,我卯正出门,即便沏茶,待你醒来喝下,不还是冻的?”裴响难得说了长句。
“乱讲!离道会只剩半个月,我也报了一些讲坛听课好不好。中午前肯定起了。”白翎笑道,“看来我们仙去山,长了田螺。”
裴响疑惑地望向他。
白翎便将田螺姑娘的故事娓娓道来。除此以外,实在没法解释他这些天里,蒙受的许多点点滴滴、不明不白的照顾。
裴响道:“这个故事,不是田螺郎君么?”
白翎:“啊?”
“阿姐讲过。”裴响略一思索,反应过来道,“可能母亲曾经讲与她听,遂把姑娘变作郎君。她与我讲,却懒得改了。”
白翎一边点头应付,一边悄悄地扫视别处。裴响进屋便意味着到点睡觉,会熄灭灵石灯。
屋中昏暗下来,月色幽明,邪魅昭彰。
可是不等他发现什么端倪,裴响暗含一丝质问的声音响起:“难道师兄更想要一位田螺姑娘?”
“嗯?什么呀!姑娘郎君我都不要啊。想做什么大大方方地做嘛,偷偷摸摸对我好又有什么用?我才不喜欢背着我搞小动作的。”
白翎故意提高了音调,有意说给暗中那位听。
他却没发现,裴响闻言,神情一怔,旋即扭回头去,紧紧地阖上了眼。
鱼没上钩,白翎无奈地躺下。
他忽然又想起什么,问:“阿响你洗被套是不是加了香料啊?还是洗完熏香啦。”
裴响道:“没有。”
他顿了顿,似有些警惕,又道:“何出此言?”
“唔,我被窝里总是有你的味道,尤其早上……不对,中午起来的时候。可能被你洗多了入味?”
白翎乐颠颠地打滚,整个人被师弟身上的香气萦绕着,恨不能再扎几个猛子。此举却让睡地铺的人化羞为恼,不轻不重地呵斥道:“亥初已至,即刻歇息。”
“好啦好啦,我才是师兄嘢……你不许管我。”
白翎想起以前,别说亥初了,他寅初都不一定合眼,现在却得顺着师弟的良好作息。因为诸葛悟也不赞成他熬夜,师门三人,少数服从多数。
不过,白翎实在太精神了,不禁生出了别的心思。他若是假装睡熟,依那人目不转睛观察他一个月的阴暗行径,指不定会抓住时机,来到他的床头,近距离看他一会儿。
届时,白翎便可以暴起发难,逮住这个藏头匿尾之辈!
思及此,白翎露出微笑,潜心调息,使自己的呼吸声渐趋平稳。为了使演技自然,他还假意辗转了几番,再一动不动。
月上中天,床尾一片雪亮。
白翎闭着眼,在心底默数。他有预感,马上要抓住鬼祟之人了!就在这时,房中响起了细微的窸窣声,好像从不远处传来,很快停止。
白翎被月光映得微淡的黑暗视野里,陡然闪过一道影子。他大为得意,陷在被褥中的唇角稍稍扬起,感到此人屈膝上床!
大胆狂徒,竟然不满足于暗中窥伺,而是对宝贝神级大床有所冒犯。
是可忍孰不可忍,说时迟那时快,白翎一跃而起,抓住此人便一旋身,将其牢牢制伏在榻上!
白翎震惊道:“阿响?!”
看清身下人的霎那,白翎大睁双眼,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此时的裴响亦略显慌张,被师兄按着肩膀、骑于腰腹,整个人僵若磐石。
他脸色发白,喃喃道:“师、师兄……”
白翎张了张口,饶是舌灿莲花如他,面对此情此景,亦不知该当何论了。不仅是思路凝滞,他还感到了一股没来由的失神。
好像他不经意间打破了什么,或者说打乱了什么。本不该发现裴响夜半爬上床的,至少,不该在现在发现。
白翎松开一只手,指着紧抿唇不语的少年,想戳他脑瓜子,最终却没下得去手,拂开几缕落在裴响面上的乌发。
月光斜照,将二人笼罩其中。白翎仅着中衣,绸料轻薄,轻易透过光去。
发现来人是师弟后,他如释重负,立即放松了身子,原本还虚虚地跨过裴响腰身,现在直接坐下了,两手不觉下移,撑着少年人的胸膛。
裴响稍一打眼,苍白的面容倏地泛红,然后连眼睛也闭上,一副引颈就戮的惨烈模样。
白翎忍不住笑道:“干嘛呀?好你个洛东裴家大少爷,半夜不睡觉,跑师兄床上来。喜欢我的床就说呗,又不是不让你睡。这么大地方呢,分你一半又怎样?”
裴响的胸口剧烈起伏,半晌挤出一句:“我不是喜欢你的床!”
“不可能。但凡见过的,没人不说好。阿响不要口是心非啦。你不喜欢我的床,还能喜欢什么?”
白翎随口说罢,瞄了一眼地铺,心里自然而然地想道,莫非他的神级大床还比不上一张褥子铺成的地铺?小孩就是小孩,肯定是坐过一次他的床,就惦记上了,只是面皮薄,不好意思讲,可怜兮兮的每天等师兄睡着了、才偷偷蹭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