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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途一片抽象啊 第89章

裴响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了,松开他,但是双手攥着白翎的双腕,迫使两人四目相对。

他们眼中都有水光闪动,白翎被说中,显出一分恍惚。他不知该讲点什么,心脏又疼又烫。眼前的少年人目不转睛,漆黑的眸子里只盛着他,像是一面为他而生的镜子,发现白翎心神飘荡后,浮现出更深刻的痛惜与暗恨来。

裴响凉丝丝地笑道:“你看,我说对了。师兄,你知道我和贾济真正商议了什么吗?”

“你……你不会……?”白翎双目圆睁。

裴响道:“没错。我被他撞破邀请魔尊,落在他眼里,自然是勾连魔修的重罪,势必向昭雪司揭发。而我假意为了让他缄口,答应在你大婚前夜,送你出折雨洞天,毁掉诸葛师兄的婚事。太徵一脉会助你前往魔域,或许还有神教新派的手笔,唯有他们能瞒过师尊与是非道君。师兄,请你去黑市飞宫等我,那里尚算太平。请你……请你……”

他的笑竟然显出几分扭曲,黑沉沉的双眼深处,有冷火燃烧,是满腔情绪最终的宣泄口。

裴响的唇轻轻颤动,半晌后放低声音,道:“……求你了,师兄。走吧。”

泪与笑俱沉没在覆顶的哀伤之中。

白翎下意识回避,习惯性地牵动唇角,却被此时的师弟牢牢吸附着视线,怎么也无法看向别处。

钟声忽然响了。不必由人撞动,自能宣告时辰的更迭。

两人离得太近,同时皱了皱眉。他们不会被此等凡音伤到,可是白翎闪电般挣开了师弟,退到另一边的栏杆上。

他道:“不好,师尊要醒了!”

白翎抓起抹布,“哗啦啦”拧干。裴响却执拗地握住他小臂,道:“师兄!”

白翎说:“我不会答应的。快点干活!”

“我们已经清扫完毕。你若不走,贾济必然会来检举我,昭雪司轻则判我余生皆在悔过涯面壁,重则将我问斩。还不如让我顶替你,与诸葛师兄赌命。”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你和贾济合谋一次,以后再也抽不了身。他出自太徵一脉,背后是神教新派,他们反展月老祖!”

白翎将眼一闭,没想到师弟背地里已经做到了这种程度。放在别派,已然会将他视作叛徒。

裴响却道:“我只求你平安。”

白翎定定地望着他,少顷,忽而莞尔笑言:“可我对你的喜欢,也不是让你去替我冒险。”

话音落下,两人皆感到一阵怪异。仿佛有一只无形之目,在上空张开,注视着他们。

不仅是上空,瞥视他们的目光来自四面八方。不论他们如何躲藏,都无所遁形。

顾怜的声音响起,道:“白翎,你来一趟。”

白翎不紧不慢地“哦”了一声,可是依然和裴响对视着。于梦微道君视下,他们无法继续争辩,直到顾怜心生怀疑,问:“你们在干什么?”

“没什么,师尊。”白翎微微笑着,意有所指地说,“阿响一向听话,最不用担心他。你说对吗,师弟?”

少年眼底的光焰一点点熄灭。

穷尽心血才谋得一条破局的通路,偏偏被白翎拒绝了。他强烈的自尊不允许他低声下气,刚才泣血一般的“求”字,已经是他把真心剖出来碾碎的成果。

白翎维持着神情不变,以免被顾怜看出反常。

但他也承受不住裴响黯淡的双眸,又笑了笑,最后没忍住道:“阿响,你也该信一信我呀。我要是有去无回……哪里会和你说实话?当然是再狠狠地骗你一次,彻底让你恨上我嘛。”

话声很轻,顾怜发出不满的斥问。裴响倏地抬起眼睫,盯着白翎。

白翎却不敢再多留一刻,匆匆转身。他一面应付着顾怜,说着“来啦来啦别吵”,一面独自前往嵌玉湖。

距离上一次步入梦微观,已经过去了两百余年。

景物分毫未变,甚至观中陈设的摆放,也一如从前。白翎故地重游,轻车熟路地登上顶层。

楼阁四面通风,重重帐幔飘飞。帘幕间红梅花瓣飞动,细看之下,是从墙上雕刻的梅树枝头飞出,若是触及地面,顷刻间粼粼消融。

紫衣剑修人影凌空,端坐于殿阁尽头,“暮春”平在身前。顾怜召白翎前来,原因倒是简单:为白翎再赐一道护身符。

白翎颇觉意外,他都快忘记这茬了。

护身符耗费的心力颇多,白翎以为顾怜懒得重绘,从没想过主动要求。不过,有好处就照单全收。他往顾怜跟前一坐,扯出一副礼节性的灿笑。

顾怜见他出乎意料,完全把师尊当恶人,气不打一处来。看白翎和两百多年前毫无二致的没心没肺,更是窝火,手里画着繁琐的符箓,嘴上狠狠地挖苦道:“无知者无畏,果然不错。你说冲玄结侣必杀侣,又什么准备都不做,专等着本尊受累善后。是也不是?”

“怎么会呢师尊。我掉进了死局就听天由命嘛,何苦要费心劳神?”白翎佯装乖巧。

顾怜道:“你说的话,我一概不信。你定是已经找好了退路,心怀鬼胎。”

“太生分了,师尊。不过你说得对,我确实不喜欢坐以待毙。本来以为把你弄醒,可以叫停婚事的,没想到……也没关系啦!只是五天内临时想出新的死里逃生大法,实在是不够高明。”白翎说着说着,略显出神,低低地道,“可惜……要想成功的话,办法不能告诉任何人。”

顾怜沉默片刻,说:“无妨。事以密成。”

他又停顿许久,终是别扭且生硬地道:“我知道结侣对你的风险。但是,冲玄再不进境,亦将陨落。放在以前,我无需尔等苦修助力,不料神教中异端滋生……啧。”

顾怜面露烦躁,“暮春”发出急促的凤鸣。堂堂梦微道君,亦有力所不逮之事,比如道场中权势倾轧,比如道君间世故往来。

他独居多年,其实是在逃避。现如今内忧外患,他却不得不站出来面对了。

可是白翎知道,师尊能倚仗的,只有他手中仙剑。师徒俩积怨已久,但白翎并未真正地记恨过师尊,因为他明白,顾怜是个心如白纸的剑痴。

顾怜往符中注入灵力,一直持续到了晚间,禁制即将解开。终于,他收手起身,与白翎沉默地等待着折雨洞天解封。

两人望着入暮的天色,帐幔凌乱飞动,空中充斥着令人不安的气息。顾怜忽然问道:“你真有死里逃生大法?不会又是诓我的吧。”

“我已经有了必须活下去的理由,师尊。”白翎凝视着红台的钟楼,不知在看什么。少顷,他转回头,对顾怜认真地说,“不论如何,请您替我照看好阿响。师尊,请把这当成我的遗愿吧,拜托了。”

第99章 九十九、结侣

一声弦动,引领万籁。

笙箫有序和鸣,欢愉的乐声似溪河流淌,在入夜的折雨洞天内回荡。

婚典即将开始,环绕天宇的阵轨融化了。是非道君对此早有预料,其传人带领神教教徒,足有千计,有条不紊地进入洞天。

他们各司其职,在半个时辰内,迅速置办好了婚礼所需的一切。

青鸟检阅请帖,红鸾分发喜糖。无法计数的灵石铺满芳草,从洞天入口开始,形成了一条光华璀璨的通道。

不知是何等符箓起的效,幻化出无休止的花雨,从夜深处飞起,栖息于古树的枝叶间,绽成灯盏。微风在林中游走,拂动万千花灯,一时间天地琳琅。众星捧月,簇拥着路尽头的仙家殿宇、十丈红台。

左侧的宫阁之内,白翎被十来号人围在中间。

两名神官一左一右,正在紧锣密鼓地捯饬他。驾鹤一脉的小辈们全来了,在林暗的指挥下帮忙打杂,此刻也对白翎的装束发表着不同意见,时不时上手调整,争个不停。

至于林暗,忙里忙外,堪称脚不沾地。这就是展月一脉人丁稀薄的坏处了,顾怜作为道君,自然要在主位上端坐,只有其他道君造访时,才降尊纡贵地寒暄两句。其余时候,他都和“暮春”摆着架子。

可是除他以外,唯一能撑场的弟子正是两名新人之一。诸葛悟由是非道君送来,不知为何,一直未于人前露面,大概在红台右侧的宫阁里静候。

于是来往逢迎、应酬宾客的头号人选,不知怎的成了林暗。好在道场仙友们大多了解展月一脉的情况,也知驾鹤一脉与其交好,对此并无二话。

神官一同问候来客,神侍在席间走动侍奉,算得上宾主尽欢。诸方大能先后入席,异象纷呈,把折雨洞天的夜幕照得亮堂堂如同白昼。

因为所有派系皆收到了邀请,到场之人络绎不绝。筵席分作内中外三环,红台之下,列座一百,只有各派系的掌门有此尊荣;中间一环则是每派栋梁、得意门生,以及修真界有名的散修;至于最外围,供散客自行取乐,算是仙家流水席。

白翎透过窗纱,隐约瞧见了婚典的景象。

搞卫生的时候,他已经摸清了场地大小,暗叹靡费。没想到人们渐渐把席位填满后,声乐共响、歌舞齐动,更是一派梦幻豪奢之状。

幸好,他的礼服不算繁冗,还能活动手脚。虽然修真界对断袖帕交之流颇有微词,人们论起时,也会以夫妻囫囵指代,但俩男的成婚,便都穿新郎官的礼服,不会非要其中一人穿裙装、戴盖头。

得知白翎不会再扮女子妆饰时,驾鹤一脉的小辈们很是扼腕叹息了一番,显然,都对他魔域里穿女修道服的形象念念不忘。

不过,青年明净清柔的容貌在穿白衣时,不怎么显山露水;添了一袭碧色斗篷后,依然谈不上以外表逞锋芒,很能和小辈们打成一片;眼下换上大红吉服,如血的颜色散发慑人艳光,映着他当中一张皎白的脸,却头回令人感到了不可逼视。

与往常判若两人,但让小辈们耳目一新。

白翎被他们此起彼伏的赞扬声夸到无奈,心里又压着一堆事,只好端着略显倦意的笑脸。小辈们问他意见,他也答得心不在焉。

田漪察觉了什么,见师兄弟们还喜气洋洋、问这问那,一人发了一巴掌,把他们拍安静了。

白翎犹未在意,两名整理喜服的神官倒是感激地望了田漪一眼。

“你们来的时候,有碰到阿响吗?”白翎忽然问。

“裴师弟啊?”徐景立刻回答,“当然了,他就坐在你家师尊下手,风光无限!几乎和其他道君们平起平坐了,也是沾了师兄你的喜气,哈哈哈……”

冯丘说:“对,他算两位新人的家属。”

“这样啊。”白翎点点头,笑道,“这样就好。”

田漪谨慎地问:“白师兄,你们没吵架吧?”

“吵架?怎么会。”白翎轻声说罢,两名神官退开,示意他已经穿戴完毕、可以静坐等候上台了。

他却没有和寻常的新人一样,第一时间去铜镜前欣赏自己的身姿,而是走到窗前,往师尊的方向看。

神官提醒道:“请真人退后,以免受宾客注目。婚典尚未开始,请您再等候片刻。”

“不是,我没有急着结婚的意思……看看热闹不行吗?”

白翎并不听他们的,甚至调整了一下窗帘,终于看见师尊主位旁边,安置着一张低他三分的席面。

裴响一袭黑衣,在众多颜色中格格不入。夜已被点亮,到处是灵光幻彩,唯有他端坐不动,目视前方,“花谕”静置于膝前。

个别地位较低的掌门拜会顾怜时,免不了生出攀谈的心思,知道顾怜最烦客套,便把主意打到了裴响身上。这些人知道裴响先天剑骨仙途不可限量,又认准他境界尚低,不得无礼,所以不住地瞄他,有意把话题扯上他的关系,好和顾怜套近乎。

不过,媚眼抛给瞎子看,心机耍到顾怜前。梦微道君最多冲这些人点个头,见他们迟迟不肯离去、瞅着裴响顾左右而言他,讲什么“道君教徒有方”之类的屁话,当即朝旁边的神官抬手,让他们赶人。

白翎看在眼里,目露笑意。他冠冕精美,金簪横穿发髻,两侧垂落鲜艳的玛瑙珠串,还连了几缕朱缎挽在颈后,身影投在窗纱上,颇引人注意。

神官们不得不上前拉起窗帘,道:“请真人稍作。”

白翎耸耸肩,往矮榻上一躺,拍拍两边的空档,让驾鹤一脉的小辈们也来休息。

神官们顿时咳嗽连天,小辈们伸出去的脚又讪讪缩回,最后在榻前坐成一排,陪白翎聊天。

然而,白翎转念一想,蓦地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花谕”是出了鞘的。

仙家礼仪,赴会须收敛兵刃,以免煞气冲撞筵席。就连顾怜悬在身侧镇场的“暮春”,都好好待在古玉剑鞘之内。

裴响最懂这些繁文缛节,凭他遵纪守礼的性子,怎么会犯这种疏漏?

白翎霍然起立,又要往窗前走,被神官一左一右、死命拉住。

不待双方较劲,雄浑的钟声在所有人头上敲响——吉时已至,恭贺新婚!

白翎眯了眯眼,来不及了。广寒一脉的乐修们奏响喜乐,锣鼓喧天。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也就是折雨洞天之外,整座霁青道场的上空,皆有焰火升腾。烟花漫空,从霁青山笼罩到霁青城,凡人与仙家同喜。

千万道流光飞彩,落于地面,竟然是铜钱和喜糖。不论大人还是孩子,皆跑出家门,欢呼着传递展月一脉大喜的消息。

“桃花真人”的名号不胫而走,热闹喜庆的氛围感染草木,即便遥远的虞渊、凄迷之地,今夜似也被照亮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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