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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翎奇怪道:“为什么不给我下?”
贾济怒极反笑:“我一个指头就能摁死你!就你也配?”
白翎道:“你杀了我,除掉情敌,不是正好吗?”
贾济忍无可忍,拔剑狂啸,然而正在此时,远方的城墙上,飞起一颗流星。
霎时间,贾济流露出一丝惶恐。流星直奔他而来,居然是一只茶杯,旋转至金钟大小,把贾济整个人吸了进去,又回到塔楼的华盖之后。
“他师伯的法宝,纳灵盏。不降妖魔,只关修士,怎么把贾济捉去了。”林暗把扬起的“衔烛”放下,无奈道,“此人能争上新任道君之位,实属道场之不幸。”
她转向裴响,问:“裴师弟,你还好吗?”
几人走到一处,白翎对师弟一扬眉,并不说话。裴响看他一眼,对林暗行礼道:“谢真人解围。”
曲映拍着胸口说:“奇了怪了,贾济发什么疯?群锋阵图都拿出来用……他的跟班去哪了?”
裴响说:“不知道。”
他顿了顿,终是向白翎道:“师兄,你不需演练婚典礼仪么?”
“背了一天,背得烦了。”白翎信口胡诌,亦停顿片刻后,意有所指地问,“我没来早吧?”
“不早不晚。”裴响道。
他俩有来有回地打哑谜,曲映正要问,被林暗制止。女修借故去丹青一脉寻访旧友,把满头疑问的曲映拉走了。
终于,又剩下白翎和裴响两个。白翎不曾想到,自己婚前不再与师弟见面的决定,不到一天就亲自打破了。
他认命似的走在前面,裴响跟着,脚步踩上落叶,沙沙作响。两人一路沉默,直到全性塔前,白翎停步。
他瞧见神鸟斋阔气的招牌,登上楼去,挑了个隐秘的雅间。店小二请他们点菜,白翎还是要了桂花糕。
两人相对而坐,一侧的落地窗外,是虞渊的万顷荒原。天完全黑了,此地看不见月,唯有高远的繁星点点。
裴响为二人沏茶,滚水轻吟。
白翎说:“桂花糕本来是见面礼。都怪你,总是说胡话,我给忘了。过夜之后又不好吃,所以分给了徐景他们……今天再给你点一份。”
裴响将沏好的茶先推给他一盏,道:“谢谢师兄。”
白翎问:“所以,谁先讲?”
四目相对,两人都面不改色。少顷,裴响的眼神多了少许微妙,道:“师兄此举,算认输了么。”
白翎目光闪烁,哼笑道:“我是当师兄的,要确保师弟不会玩脱罢了。”
裴响并不理会他的借口,只道:“可以。不过,我要先兑换赌注。”
第90章 九十、初吻
白翎似笑非笑的表情凝住了,虽然早料到会有此一遭,但事到临头,还是让他整个人默在了原处。
其实,应该耐心等待裴响的进展,还要装出琐事缠身、不得已才让师弟抢占先机的模样。但,大概出于无法抑制的好奇心,或者别的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心理,白翎一刻也不想多等下去。
他少见地跪坐着,几乎算是正襟危坐,双手藏在桌面下,已经紧张地揪在了一起。脸上倒还算风平浪静,勉强端住了身为师兄的尊严。
白翎道:“好啊。阿响赢了,我肯定愿赌服输。”
他语气也轻飘飘的,仿佛被裴响沉沉的视线感染,同化了微妙情绪。白翎把双手按在桌上,稍许倾身,一时间风声淡褪,秋蝉寂寥,只有心脏猛烈跳动的声音,似蝶舞也似擂鼓。
白翎根本不敢看师弟的嘴唇,只与他视线胶着,紧紧地绞着对方的目光。他缓缓吸了口气,见裴响一动不动,不免心生埋怨。
真是的,赢了赌约就可以这样安然自若么?好歹是事关二人前途命运的赌注——裴响不说话就算了,怎么都不靠近一点?偏要他一个人拉近距离吗?
白翎咬牙笑道:“阿响怎么这样不配合。”
裴响:“……”
裴响竟还不动声色地退后半分,道:“配合什么?”
少年人总是心思藏得极深,不过落在白翎眼里,茫然、困惑、警惕,以及一点面对师兄时习惯性的听之任之,一览无余。
白翎简直要被气笑了,索性双臂撑在桌上,更加逼近,道:“你定的赌注,你问我什么?”
裴响安静良久,道:“我不是还没说吗?”
白翎拍拍桌面:“好!那你说。”
裴响:“……”
白翎:“你说呀!说不出口吧!”
裴响沉默,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
白翎知道,这厮的耻度其实比自己高,总算夺回了一点拿捏师弟的快意,歪起脑袋问:“都这会儿了,你倒是知道害羞啦?赌注还要不要,嗯?”
裴响:“……当然。看来,师兄已经准备好兑现了。那么,请你……”
“神鸟斋招牌甜点金秋丹桂糕一例!客官请慢用——”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刹那间,桌前对峙的两人像触了电,同时抖动了一下。紧接着,雅间的房门推开,店小二手举托盘,笑容满面地吆喝着:“两位……哎?两、两位?”
只见桌上的两杯茶仍热气袅袅,昭示着二人刚才尚在对坐。
但当店小二进门时,黑衣少年立于落地窗前,手搭栏杆似在远眺,背影冷如寒铁;白衣的青年则杵在他的对角处,面向墙壁,仿佛在观赏屏风上的纹绣。
店小二乍一看以为客人们失踪了,仔细一瞧,才发现两人隔着老远,各占一角。
白衣青年在室内竟戴着幕篱,大半身形绰约不清。不过仙影隔纱,同雾里观花,何况正值灯下,更添柔和颜色。
店小二不认得白翎,隐约对上他侧目而来的一瞥,不知怎的变得拘谨,道:“菜上齐了,客官慢用哈……”
他将托盘一放,一溜烟跑了,跑掉又回来,将房门关上。
听着“噔噔噔”疾步下楼的声音,白翎如释重负,立即扯掉幕篱。幸亏他手快,及时戴了起来,没引发更多波折。
他是神鸟斋的常客,保不齐有几个店小二认得他。好在刚来送菜的是新手,若把他认出来了,事情往外一传,展月一脉的名声就彻底完蛋了!
婚前,深夜,与师弟高楼相聚,说幽会也没什么区别。
白翎一阵后怕,干脆眼一闭心一横,快步走向凭栏的裴响。
他拍拍师弟的肩,道:“喂。”
裴响:“?”
裴响回身回至一半,便被捏住了下巴,往低处一带。白翎视死如归地扑上来,力度没把握好,跌进了他的怀中。
认输兑奖就算了,主动权可不能拱手相让!
白翎一手卡着师弟的下颔,另一手搭上他的肩膀,顺势环上后颈,封锁了裴响所有的行动空间。
温热碰上微凉,两片皆是柔软。
霎时间,他们的唇碰在一处,结结实实地贴上对方。
白翎酝酿了许久,整个人如同火烧,唯独手脚冰凉,心快从胸腔里蹦出来。他动作强势得很,然而哆嗦个不停,脸上滚烫一片。
裴响则猝不及防,被师兄拥吻,刹那似春秋共度,完全怔住了。他如白翎所愿,一动不动,甚至没反应过来回抱他。
不知过了多久,一滴夜深的露水从檐瓦滴落,砸在栏杆上,惊醒了二人。
白翎算某种意义上的“见多识广”,自然知道真正的亲吻并非他们现在这样,只把唇与唇贴着。
但,他的嘴快要烫融化了!裴响通身冷清清的,却一点没给他降温,还火上浇油,在他的脑海里噼里啪啦放烟花。
白翎猛地拔开头,退后半步,低喝道:“可以……”
话音未落,后腰一股大力袭来,裴响揽住了他。白翎惊得一弹,还想再退,师弟却将他一转,抵在了横栏上。
他们位于全性塔的十七层,堪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北地的寒风不远万里而来,吹得白翎愈发颤抖,强笑道:“你干嘛?阿响,赌注完成了!你——”
裴响一言不发,捧住他的脸再度俯首,侧过头衔他的唇瓣。
白翎双目瞪得溜圆,脑子里的焰火变成了九天苍雷。
他下意识推师弟,可是使不出半点力气,人也虚了,往下滑动。这点微弱的反抗不知刺激到了裴响哪里,少年人把他搂得更紧,像要把他揉碎在怀中。
白翎后腰一痛,齿间溢出一丝呻_吟。他压抑的嗓音被碾得断断续续,裴响气息微滞,松开他的身躯,但是向前一步,直接把白翎压在了栏杆上,依旧动弹不得。
裴响空出来的手也往上移,捧住了白翎另一侧脸。
纱布裹着的手掌粗糙而犹带暖意,露在外的十指却是光滑冰冷的,尤其指尖,没有刚才扣着他腰时,钢锻铁铸的力度,只是轻轻地、若即若离地蹭着白翎面颊。
师弟指节清劲,指骨修长,将白翎的脸完全裹在其中,甚至搭着他的发鬓,传来幽微的寒意,一阵阵袭击着他。
相比起来,磨蹭的唇瓣近乎着火。
白翎大受震撼,被师弟易守为攻的举动打了个措手不及,脑子里冒出惊呼:他不会没满意吧!!!
白翎发誓,他真的努力了,尽力了,使出全力了——两辈子没亲过嘴的人,上来就献吻,如果裴响对他嘴贴嘴的亲法不满意,他也只能以死明志、血溅当场了!
决不能超过这个尺度了!!!
没想到,裴响只是不满意他梨花点水的时间。少年人的吐息变得灼热,一阵阵侵袭着白翎,伴随着熟悉的暗香。
许是因虞渊中浴血日久,并且远离了繁花开遍的故乡,裴响周身的香气逐渐内化,当距离拉近到眼下地步时,方才又弥散进空气中。
白翎感到一阵晕眩。
香气渲染到了他的灵台里,但他被牢牢压制着,无路可退。裴响与他一样,只是以唇瓣纠缠,可是汹涌的情绪铺天盖地冲来,仿佛激荡了神魂。
白翎想喊停,想拒绝,甚至脑子乱到一定地步了,想来句谈情说爱的名台词:“今晚月色真美啊”。然而,他的嘴稍稍一动,便引发重重波澜。两人的唇极力契合着,但凡一人想说话留出了些微间隙,另一人就立即碾上来,将刹那的空隙抹平。
一时间,像是紧贴着对方,诉说了千言万语。白翎眼前发光,朦朦胧胧地想:太好了,他要遭报应了,天谴来了……
不过预想的雷声并没有炸开。裴响终于克制着与他分离,两人的唇甚至粘连了一下,炽热的呼吸仍在交换。
许久之后,白翎的视野从鼓噪恢复宁静。
原来不是天道看不过眼,而是他被亲窒息了。
白翎艰难地喘着气,意识回笼。他体内的灵力在沸腾,天杀的,《喜乐诸天奇经》是一点面子不给,令他体表的微光长明不息。
不到咫尺之距,是师弟。
裴响脸上,第一次浮现惶然的情绪,他紧紧凝视着半死不活的师兄,眼尾泛红。白翎恍惚间察觉,好久没见师弟哭了。
问题是,差点被亲昏厥的又不是他!
他哭什么啊!!!
白翎悲从心起,本想胡言乱语维持住最后的体面,但是一牵嘴角就觉得麻麻刺刺的,好像被吮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