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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诸葛悟亦微微一怔,但旋即双手奉过酒瓮,道:“晚辈才应多谢道君,开设此宴。不论在下得选继任与否,必不会忘却道君恩情。”
白翎忍不住在心底为师兄叫好。
长辈们最喜欢什么样的后生?无疑是诸葛悟这样的。广寒道君也不掩赞赏之意。
驾鹤道君对是非道君冷笑道:“老小子,竟然不中套。”
“呵呵……”少年道君的脸上,再度出现年迈老者的慈祥之情。他说,“无妨,尽在本尊的卜算之中。驾鹤啊,不……我还是更喜欢你原来的道号,夺晴。你依然在记恨老朽吗?”
驾鹤道君沉默片刻,冷冷道:“你喜不喜欢算个鸟?”
刹那间,满堂皆寂,整座云台恍若坟场。
最低处的小辈们瞪眼如铜铃一般,白翎尤甚——
什么意思,大家不是道场合伙人吗?怎么见面就硝烟四起!
还有这位妖王,该说不愧是妖吗,一句话完全粉碎了道君形象啊!
第74章 七十四、广寒
白翎的心思迅疾如电,精准捕捉到了两位道君的言辞交锋中,“道号”这一关键讯息。
林暗曾经聊到,她家师尊的道号是改过的,并且是为那名叛出师门的师兄、亦即问镜一脉的偃鸣道君而改。
当初听八卦的时候,白翎就莫名觉得,两位道君的关系好像不简单。
果不其然,广寒道君打圆场道:“过去之事,何不放其过去?是非大师当年卜卦,是受你父母所托,免得误了终身大事。孰料卦象那般惨烈……驾鹤你又何必执迷不悟。除非晋入大乘,否则,谁能抗衡天命啊。渡尘,漱玉,你二人先就座吧。”
最后一句话,是在提醒驾鹤道君,别当着晚辈的面失言。
驾鹤道君将案上的佳酿一饮而尽,哼道:“不错,今日以大选之事为重。否则,我岂会容这半仙踏入大罗仙窟地界?”
凡家通常称算命的为“半仙”,现下从驾鹤道君口中叫出,讥讽之意不言而喻。
白翎又悄悄地靠向裴响,说:“我知道了。驾鹤道君和偃鸣道君,以前肯定是一对。不过嘛,结侣之前要合一合八字什么的,他们大概去找了是非道君,结果……”
言有尽而意无穷。
有情人被生生拆散,驾鹤道君还是个不信命的,定对此事耿耿于怀。
白翎隐约猜到,是非一脉背后是拜日神教,属于诸葛悟的固有拥趸;驾鹤道君牵线搭桥的对象,实则是那位避世多年、一朝出山的广寒道君。
场上的弟子最多到三代,皆是各家心腹,今日商讨之事非同凡响。道君们只以寻常音调谈话,不过声蕴灵力,清晰地回响于整片云台之上。
是非道君说:“若在往年,本无需如此大动干戈。放眼霁青,并没有可与渡尘争锋之辈。然,太徵一脉此番有些异动。他家全力扶持的三代弟子,濯缨,于本届道会中偶得奇珍,亦充实了元婴后期,离晋入化神一步之遥。渡尘,你须小心了。”
众人闻得此言,心下暗惊。
修为到达元婴,每一步皆要百年光景,方得圆满。比如曾经问鼎一脉的四代三弟子,尽是元婴前期,似与林暗相同。
但实际上,前期与前期亦有差距。林暗前期圆满,即将凝婴,那三人却是刚突破了金丹后期的关窍,百年都不一定能追上她。
诸葛悟此前一直在同代中遥遥领先,便因他是后期圆满,半步化神的修为。
除他以外,林暗第二,其余三代弟子比她又差着数十年功力。再有入门晚的、例如裴响;最离谱的、例如白翎,修为比四代的翘楚还低些。
由此看来,元婴后期圆满的濯缨真人,当真是一鸣惊人,摸到了诸葛悟的衣角。他二人旗鼓相当,谁能先一步晋入化神,谁便能坐上新任道君宝座了。
白翎不禁看向师兄,不知他惊闻此事,作何感想。
但诸葛悟面色沉静,只道:“多谢大师告知。晚辈自当警醒,全力破境。”
他很淡然,驾鹤道君却十分光火,问:“什么意思?超过了玉儿?濯缨……听都没听过,什么来头!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是非道君和蔼地回答:“说来还是从卦象得知。本尊得知问鼎陨落之后,便起了一卦,求问大选。本以为渡尘遍无敌手,胜券在握,不料东南面突现怪星,应在太徵一脉。我以此留心打探,才知此脉有一弟子,与渡尘那名小师弟一样,亦是先天剑骨。此子濯缨,年仅五百,然资质奇佳,进境神速。”
白翎听见和师弟一样的先天剑骨,眉梢轻挑。
是非道君顿了顿,说:“不出半月,卦象应验。此子在道会中崭露头角,夺得一株‘仙龄长继草’,完满炼化之后,一夜间从元婴前期,臻至后期圆满。”
广寒道君沉吟道:“如此飞跃,根基未稳,不足为惧。”
是非道君长叹一声,说:“然本尊另起一卦,求问渡尘……他注定有一段坎坷,凶险无比,稍一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之状。决意不可轻忽。”
广寒道君凝眉不语,看向驾鹤道君。
不料,是非道君又幽幽道:“不瞒诸位,近些年来,神教始终不得安宁。总有一拨人因年岁更迭,生出异心,希望培植神教亲眷,自成一脉。濯缨出身的太徵一脉,与他们暗通款曲。今后大选,渡尘恐怕会面临前所未有的艰险。”
这事白翎也知道,以前因为他的表现太差,还让拜日神教分裂得更厉害了些。
是非道君坚守的是旧势力,新势力则以白翎为论据,称老祖流芳终有尽时,不能再只看展月一脉,必须延续自家的传人。
直到裴响入门,新势力才短暂地偃旗息鼓了。白翎本以为,他们会消停一段时间,不曾想,新势力将裴响视作了警钟。
白翎以前太弱,给了他们另起炉灶的理由;裴响天资太强,却也成了新势力加快自主的借口。若是等到裴响成才,新势力的阻碍更大,所以他们采取了第一步行动:联手太徵一脉,妨碍诸葛悟继任第七席道君。
广寒道君点点头,道:“原来是多事之秋。不过我等合力,凝四脉之威,太徵一脉纵使有神教的悖逆之徒帮扶,亦难以为敌啊。”
驾鹤道君在饮酒的间隙问:“他们是不是还勾连其他派系了?”
“正是。”是非道君徐徐松气,道,“濯缨的师尊游说别派,集结了大小共七支派系。他们虽无道君坐镇,但是物资颇丰,不可小觑。比如蓬莱一脉,世代医修,显然是强力的臂膀。”
白翎听见熟悉的宗门,双目微睁。
他记得唐棠去报名成为蓬莱一脉的新代弟子了。医修永远人手不足,就算她毫无根基,估计也当上了最底层的洒扫道童。没想到,医修们竟然会掺和大选。
驾鹤道君也嘲讽道:“修医的成天脚不沾地,怎会有闲心站队?莫不是半仙你弄错了吧。”
是非道君说:“非也。蓬莱一脉的掌门真人,与太徵道君密议晚辈婚事,已有十年之久。若是濯缨成功当选道君,便能迎娶蓬莱掌门之女了。”
驾鹤道君:“人家密议的你也知道?”
“呵呵呵……世间太平久,山中空寂寞。本尊偶然起过一卦罢了。”
驾鹤道君鄙视道:“你是就喜欢算情情爱爱的吧。卦象如何,难不成和给我算的一样?”
“不一样。他们成婚了。”是非道君露出淡泊的微笑。
驾鹤道君怒道:“什么意思,濯缨小儿当选了道君?”
眼看她又按捺不住脾性,广寒道君立即接过话头,说:“卦象不可不信,亦不可全信。知天命,尽人事,听闻渡尘所修的功法,也是《玉壶冰心箴言》,你迟迟不曾破境,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诸葛悟行礼道:“禀道君所言,晚辈修习箴言以来,一路顺风顺水,唯独入化神期的瓶颈不得突破,盖因功法令行的‘遍历诸情’中,情爱之道终不能解。还请道君指教。”
“哦?”广寒道君说,“莫非你七百载光阴,从未对某位良人动心?”
诸葛悟坦诚道:“不曾。”
“如此说来,的确要慎重对待。毕竟……会关系到你破境后的修行。”广寒道君侧向驾鹤道君,传音说了什么。
片刻后,驾鹤道君只一扬手。刹那间,云台断裂,三名道君带着林暗、诸葛悟一起,缓缓飘向离月亮更近的地方。
白翎乐见其成,浑身松垮下来。他一直维持着端坐的姿势,好不自在,眼下正好招呼驾鹤一脉的小辈们,大力八卦刚才旁听的消息。
不料,他还没抬起手,忽的视野一花。下一刻,白翎竟然站在了道君们宴饮的云台之上,裴响也在身边。
他下意识环顾四周,要回头看。
裴响将他一拉,低声道:“很高。”
白翎明白了,他俩正待在云台的断裂边缘,立即往前数步,站到了诸葛悟的案边。此时离三位道君仅有一丈之距,威压愈发隆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白翎稍一抬眼,便被道君们溢体的灵光、璀璨的法衣激得垂首。在远处尚不觉得,眼下邻近了才知,道君们身姿伟岸,居高临下,如神俯照。
裴响与他并肩而立,两人同时行礼,齐声道:“参见道君。”
白翎心弦微紧,不知把他们召来是为何事。很快,广寒道君说明了用意,她道:
“渡尘无需忧虑。实不相瞒,本尊亦面临过与你相同的困境。修道之人,清心寡欲,一生不开情窦,亦是寻常。而我当初,一心登临道君之位,于是……采取了少许手段。”
广寒道君轻拢茶盏,话锋一转,问,“诸位可知天道亦能欺瞒?”
此话是对在场的晚辈们说的。
诸葛悟与林暗神情微肃,颔首应声。白翎略一思索,想起在秘境黑市时,雷霆持续贯穿的河水可以抵消因果,权当挨过了天谴。彼时听林暗介绍,那算是糊弄了天道。
甚至更久之前,在裴家查案,他们曾得知许多世家门阀令散修死后在地下拉磨,会改其姓氏、假作本家之人,以便压榨其来世福泽。此举同样是在天道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白翎和裴响皆一点头,表示有所耳闻。
广寒道君说:“如此甚好,本尊便有话明言了。遥想当年,我与同门师兄结侣,实际上并无夫妻情谊,一切为了修道。我参与大选之日将近,迟迟不得破境,遂冒险一试——和亲近之人结侣,天下之人皆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们夫妻两个,伉俪情深。天道又岂会细细分辨,我是真情还是假意?自当我与之相爱了。于是,诸情遍历,晋入化神。”
诸葛悟沉吟道:“前辈的意思是……”
“没错。时不我待,你须尽快寻一亲近之人,成婚并昭告天下。只消你有了道侣,且两人此前相处甚佳,便能瞒过天道法眼,让你突破关窍。”
第75章 七十五、卜卦
广寒道君说罢,流露出少许感慨,道:“我的夫君,原本是我师兄,亦即我师尊之子。我与他开诚布公,他也乐意帮我当上道君,我们却难过师尊那关。后来,我不得不从姊妹家过继一女,养在膝下,假作是亲身所出……渡尘,适逢梦微闭关,你没有此等烦恼,实在是上天相助。一定要妥善把握时机。他们三人,便是素日里与你相交较密之辈么?”
广寒道君的视线扫下,威压凌人。
一时之间,白翎无法抬头直视她,盯着前面的地板,但听见师兄要从自己、裴响、林暗中选一人假意结侣,还是没忍住瞪圆双目,张大嘴巴,脸拉得像吊死鬼一样长。
他震惊且无言地转向裴响,悄悄扮鬼脸。
裴响也朝他投来一瞥,眉峰轻颦,传音说:“事关重大,且听道君详述。”
驾鹤道君先对林暗一抬下巴,问:“玉儿怎么想的?如果不想参与,就过来我身边。这个好喝。”
她说罢,往案上的酒樽里满上花酿。
林暗笑了笑,道:“既已答应过全力支持诸葛道长,演一出戏也无妨。”
诸葛悟则十分头疼,请教广寒道君说:“请问前辈,唯独此法可解吗?若是要隐瞒天道,公开宣扬我对某人情有独钟,是否可行?”
“你如今能想到的办法,我当年皆试过了,不可。彼时我若非走投无路,也不会走到结侣那一步。多年修行之后,方能参悟天意一二:仪式是不可或缺之举。合籍结侣,命连红线,方能得天道之认证。空口无凭,仅嘴上说说当不得真。”
广寒道君一拂袖,牵动靛蓝头纱,稍掩面容。
驾鹤道君却仍有些迟疑,一招手把林暗捉了过去,低声问:“玉儿,你真的乐意?结侣可是大事。红线一牵,气运共享,是要昭告天下的……”
林暗略一沉思,道:“诸葛道长的气运岂非冠绝众人?若我与之结侣,倒对我的修行有所助益了。”
“你!”驾鹤道君黛眉倒竖,气得丢开她手,“怎么从早到晚只寻思这个?你是半点不在意旁的么!”
林暗说:“师尊日夜酗酒,一醉百年,又何曾在意……”
“你什么时候学会顶嘴的!”驾鹤道君怒而夺去为她满上的酒樽,自己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