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到广告屏蔽插件

多年坚守,做站不易,广告是本站唯一收入来源。

为了继续访问本网站,请将本站加入您的广告屏蔽插件的白名单。

凤鸣西堂 第117章

他擎着纸鸢,将线轮搁在他手中,而后自己慢慢退远出去,那笑声扬起来:“父王,您抓紧我的线€€€€我跑起来,可快了。”

燕珩颔首,失笑,望着他少年似的飞奔出去。

青年的身影渐渐地远去,仿佛小成了十几岁的秦诏,映照在人眼底,又变成了那个意气风发的骄纵少年€€€€奔忙。他扬眸,举起箭来吓唬燕枞,和魏屯斗勇,还敢同平津侯斗嘴呢。

那时候的秦诏,一无所有,仗着他施舍的半点恩宠,肆意地叫嚣。

燕珩站定,心绪流淌。

手中的线轮不断的快速滚动,身影仿佛错开,少年越长越大,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那线便也紧了。

他每每扯得重一些,便要将秦诏勒出一道血痕。

可秦诏从不停留。

他虽不舍,却无可奈何。

要放他走,放他自由,放他肆意地去闯,放他咬紧了牙,用最残破的败局、收拾旧山河,坚定守护那秦地。

燕珩慢慢地握紧了手轮,双眸眯起来€€€€可线在他手里,他多么想收紧。

他分明可以折断秦诏的翅膀,叫他躺在自个儿手心里,挣扎,求饶,仰仗着恩宠,逃不开,患得患失,永远地将那样眷恋、垂涎、爱慕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可他不舍。

放走不舍,杀掉也不舍。叫他夺了天下、逃脱自个儿的辖制,更不舍。

或者,后者都不能称之为不舍,那是一种“不允许”。

秦诏仍在笑,清而朗的声音自远响起来:“父王,你看我€€€€”他抬手指着天上的纸鸢,与人讨宠道:“飞得多高!飞得更高才好呢!父王€€€€您松开一点线!叫它飞罢!”

终于……

燕珩松了手。线轮簌簌地滚起来……那只春燕,终于肆意飞起,越来越高,直至扬成空中的一个细小黑点。

那广阔天幕,才是它的宿命。

一如秦诏。

燕珩想,他留不下的。

帝王扬起视线去看,双眸眯起来,仍然被天幕的光影刺得眼疼,有细微的湿痕。只可惜……帝王呼风唤雨在人间,却握不住春秋流转无序、岁月天地变色。

秦诏不知什么时候,将所有人都撵走了。广阔的长苑,视线可及之处,便只剩他二人。

燕珩察觉身后有人靠近。可还不等他笑着质问那小儿……鬼鬼祟祟要做些什么,忽然被人抱住,脚下腾了空。

秦诏肆意笑起来,一口亮白的牙齿在日光闪着。他轻易地抱起燕珩来,竟放肆地转了两圈,怀里抱着爱人,那等力气过人,便越发的轻盈:“父王!……燕珩?你喜欢放纸鸢吗?你喜欢跟我一块放纸鸢吗?€€€€”

短暂的停顿之后,是秦诏更加孩子气地笑:“燕珩,你喜欢我吗?……你一定最喜欢我,对不对?!”

燕珩:……

头有点晕,但好像肺腑里,有点不一样的畅快笑意,浓得快要溢出来了。

秦诏终于放下他,就贴在人耳边笑。

因而疾跑了一会儿,眼下还剩了浓重的喘息:“燕珩,你看€€€€”他抬手指:“你放得好高。你不光生来就会做王君,你还是个天生就会放纸鸢的人……”

燕珩微怔,解开他的拥抱,转过身来;那视线略显诧异地盯着秦诏,却被人更亮、更飞扬的眸子吸引。

他总是这样,肆意张扬。那双龙目,亮得像星子一样。

四目相对。

……

秦诏引着他的手,搁在自个儿脸上,喘息不匀,却无比真诚:“燕珩,我的线,永远都在你手里€€€€你可以不放我走。”

他又说:“我不走!我说过,不要撵我走,我会永远守在你身边。”

此刻,燕珩并未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但帝王还是扣住他的后颈,吻过去了……这样的激烈、真诚,谁也不肯退让一步,吞咬的唇瓣肿胀,连舌根都发麻。

两道舌,强势纠缠,作乱的搅着水渍。

€€€€那锋利的线横亘在两人胸间,仿佛下一秒,就要割破谁的心,叫他们分离开来。秦诏猛地握上去了。他生怕……那样的锋利割伤了他父王。

所以,他要紧紧握住,哪怕自己痛得厉害。

细微的血痕,自指缝里流淌出来。

他一面痛,一面吻。头脑中,却疾然闪过那样一句话:

只管爱,为着自己的那颗心。

至于相守,那便……交给命运罢。

可什么是命运呢?

是生死,是苦痛,还是别离?秦诏却不知道。

他只是想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如果这世间,真有他此生也逃脱不了的宿命,那他会将这宿命的绳索,郑重地交给燕珩。

为他的父,偿还肉身;为他的王,奉上性命。为他所爱的人,以及他们所共同爱着的黎民百姓,献祭所有的一切。

第88章 微霜下

得了那个吻, 秦诏美了三天。

虽然手上破了条血痕,抓握时总酥痒、发疼,可他还是觉得, 再没有比这更值得了!燕珩主动吻他,却不是戏弄。

总之, 这回跟之前都不一样。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秦诏总是横冲直撞似的往人心里闯。不讲规矩, 蛮横, 对于那身居高台,过惯了循规蹈矩、悠闲生活的帝王而言, 显然出格。

从无有人忤逆他,秦诏除外。

不仅忤逆, 还得寸进尺、恃宠而骄,眼见被他得逞,靠着一箩筐好话骗去一个吻, 燕珩审阅折子的时候, 便垂眸下去,轻剜了一眼枕在腿边的人, 兀自叹了口气。

秦诏听见这声, 忙急急地坐起来:“燕珩, 怎么了?你哪里不高兴?还是有什么烦心事?我可能做些什么?……”

燕珩睨了他一眼:“再敢直呼寡人的名字,寡人便要将你挂在宫墙上,剥皮示众。”

改换称呼,不过是秦诏试探的诡计罢了。唤父王,哪里有唤恋人的名讳好,可他不知道人的字,只好每日将“燕珩”二字黏在舌尖上, 舔来舔去。

见他似乎不悦,秦诏只好委屈说:“是,王上。您方才叹气,可有什么烦心事不成?”

燕珩没理他,复又收回眸光,去看册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诏觉得,这位自打赏他一个吻之后,反而愈发的冷淡了,也不搭理人,连个柔和的目光都吝啬给。

他抓心挠肝,除了在人身上多黏糊一会儿,再没别的招数儿。

于是,秦诏复又躺回去,枕在燕珩腿上,轻声道:“我哪里惹您生气了吗?”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故作姿态给人看,见燕珩视而不见,还是不理他,秦诏只好又轻轻地咳了两声,给自己铺台阶:“不知道怎么的,这几日,反正心肺更痛了。新伤旧疾一块搅得人难受……兴许是早春天,阳火燥。”

燕珩垂眸,那凛冽的眼神将秦诏看得心虚。

秦诏心里发毛:“您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军备粮草,整顿得如何?”燕珩问道:“秦国那等穷账,不知你算不算得明白?€€€€本就愚钝,又不用功,现下心窝里想的还是些……下流事。岂不是要叫兵马跟着你吃苦?”

听见燕珩正色问话,秦诏猛地紧张起来。这几年叫人追着考学问太多,快要吓破胆子了,一听见燕珩这样提点政事,他就如临大敌。

这小子慌忙爬起身来,跪坐在燕珩身边,正色道:“一切皆已完备,卫国相助,破红雀十六城,并供食粮草,半壁城池在咱们手中,战事之上的供应绰绰有余,再加上调动及时,并不用犯愁,还请您放心。”

燕珩听了那话,只略一思忖,便知道他的行事作风:“是不是……又扯着寡人的旗号,与卫王白要吃喝了?”

秦诏讪笑:“那是……是为他劳动,他出点力,不是应该的吗?”

燕珩冷笑:“那你赚足了便宜,吃下半壁江山,可要将人家的地还给卫王?”

秦诏没吭声€€€€他怎么可能会还?好不容易才打下来的!但他去看燕珩的脸色,不敢透露太多,只得道:“打下来,是给您的……不还才好。”

燕珩并不上当,撂下手中册子,挑眉看他,分明揭穿的毫不留情:“给寡人?甚好。待此战胜了,便叫符慎领着城契并卫、吴两国的玺印,回燕复命。寡人养了那样多的燕军,只接管两个鱼肉小国,还不算为难。”

秦诏去摸人的手,又试图说情,软语哄骗人:“可……那样不好吧?”

“有何不好?”燕珩盯着人看了一晌,方才将口气沉下去,抬手捏住人的下巴,拿指腹摩挲秦诏的唇瓣:“你若做腻了秦王,拎着卫、吴、秦三国的玺印回来,寡人必是更高兴的。秦诏……”

燕珩微微挑唇,笑:“寡人的三百里燕宫之外,也可以……独独给你造一座,黄金台。”

“……”

秦诏欲言又止,还是摇了摇头。

“嗯?难道€€€€”

秦诏忙说:“没、全没有,没有难道!只是我在盘算,要何时将玺印送来给您才好。吴、卫两地才平定,本是秦国做众矢之的,若是贸然交还给您,天下必以为,出兵灭他们的国、抢他们的地,是您的意思。他们本就蠢钝,若是惊慌之下乱猜,必要联合起来抵抗的。”

“如今,您按兵不动,他们只瞧着是教训,谁来破坏八国盟约,必有这等下场。”秦诏导之以理,动之以情,替燕珩谋划道:“您一日不理会,他们一日不敢轻举妄动,最是合宜的。与您而言,若是此时收回领土,必要节外生枝。”

燕珩看着他:“哦?”

“我才发了誓的!您不信我没关系,您还不信那道诏旨吗?若您哪日觉得我狼子野心€€€€大不了派燕军,将我生吞活剥了便是。”秦诏回望着人,露出笑来:“难道您还怕,擒杀不得我这样一个‘小贼’吗?”

见他不说话,秦诏便捧起人家的手心,拿唇蹭了一会儿,又啄吻他手背上浮起的青筋,谄笑道:“瞧您这样的一双手,但凡想捻死我这样一只小蚂蚁,都不必用力气。”

秦诏当然知道燕珩的意思。

他不敢拒绝,也不敢和盘托出,更不敢将才打下的土地拱手奉上。

毛羽不丰满者,不可以高飞[1]。更何况,燕珩握着他的性命。

生死悬在心爱之人的一念间。只这么一想,秦诏便觉浑身发热,沸腾。

躲在他父王眼皮子底下造反,就仿佛九天之神为他造好了诡谲宿命,只等着他去抵抗,拼命征服。

燕珩欲要抽回手来,他不肯。

这位便发了话,是句玩笑话:“总这样缠着寡人,明日便将你撵走了。”

哪知道秦诏却点了点头,认真道:“我明日是要走的,才想跟您说。也正是因为要走,方才这样眷恋您,这几年来,聚少离多,若不全胜,我再不会来见您了。”

燕珩微怔。

“这样一句承诺搁在心中辗转,分外不舍。”秦诏道:“奈何秦王帐不好空置许久,我伤势见好,须得回转了。开战前,还要同卫王再见上一面,整顿兵马。”

燕珩并未开口阻拦,只是那手却没再动,而是任由他握着:“此行回转,须谨慎行事,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亲自御马上阵。”

秦诏笑,口气调侃:“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不叫我死,我纵是挨上一百刀,也得活蹦乱跳地逃回来。此战关键,若能一举击退赵国,秦燕两军相望,赵洄再不敢造次,日后,您高枕无忧,全无可担心的了。”

“虽是如此,可,秦诏€€€€你如今乃是秦王,应该知道这副身躯性命,都不是你的,而是秦国上下的。贤臣百姓仰赖着你,凡事不要冲动。”

秦诏眉眼一弯,哄道:“我乃符将军阵前最勇猛的先锋€€€€也不总躲在帐子里。”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