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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西堂 第113章

燕珩手底的动作被人惹得停下,只好去掐他的脖颈。

还不等辖制住人,秦诏往挪开身子,将唇一路下移。燕珩薄薄的一层外袍早就被人扯乱,什么也挡不住。

秦诏跪坐一旁,怔愣望着……

那风光大敞,月色皎洁,艳丽的梅花两朵。

他想去吻。

可,还没等落下去……鼻息两道热流便奔涌出来,蜿蜒掠过下巴,嘀嗒嘀嗒坠落在燕珩的胸前。

燕珩嘶声,眯起眼来:……

秦诏:“……”

……

谁承想,这鼻血一流,竟干脆止不住了!

秦诏跪在那儿,分明是勇武的身姿、强势的姿容,却只一动不动,傻愣愣地望着他,潺潺地流鼻血。

那一幕实在荒诞,惹得燕珩轻嗤了一声,笑出声来。秦诏被人解了锁链,哄着躺下去的时候,因实在没出息,竟连自个儿都气哭了。

他憋屈,声息嘶哑地唤:“燕珩……”

那位淡定地裹了袍衣,到底没打算再动他。

“哭什么?……没出息。”

秦诏去搂他的腰,道:“我……”

燕珩撑肘看他,拿帕子替他擦干净,又拿指尖揉他的唇瓣……而后,笑意潋滟。帝王实在没忍住,竟又轻声笑了一遍,直将秦诏笑得无地自容,脸在昏暗中红的仿佛煮熟了。

“好了。”燕珩道:“寡人也倦了……”他俯身下去,细细地含住他的唇瓣,轻柔吻了一阵儿,算作安抚:“你这浑身的伤痛难当,也该好好地歇养一夜。”

秦诏去摸他的小腹,被人及时地擒住了手腕。那位哼了一声,起身,复又穿了里衣。他睨着秦诏:“休要再放肆€€€€”

秦诏望着他,为今夜发生得太多事,终于问出了心里话:“燕珩,你也喜欢我,对吗?”

燕珩将人搂进怀里,含笑吻了吻他的头顶,复又摁住他唇瓣,声息幽长,仿佛带着点轻蔑与不屑的戏弄,好笑道:“也?喜欢?……秦诏,你是不是忘了?这天下没什么不是寡人的。你€€€€也是。”

秦诏才搁下的心,猛地就跳了起来。

他父王怎么能这样?!岂不是昏君!凭什么打算要宠幸他,却又连句喜欢都吝啬说€€€€秦诏委屈,再想申辩,那位却不叫他说话了。

“嘘……”

秦诏心绪百转,然而,却没什么能同人较量的。眼下,他还太弱……可无论他父王怎么说,怎么做,都改变不了他的心。

碰巧,他同那位想得一样。

这天下该是他的,而燕珩,也是。

他不是昏君,他要给燕珩名分,权力,给他封宫造殿,给他半壁江山,给他自己的真心与柔情,给他所有的、能给的一切。

就这样想着,秦诏凑上去,在那位难得浮肿的、色泽变浓的唇瓣上,轻啄了一口。他带着满身风雨和伤痛、又含着满腹的苦闷睡下去……

而那位,却忽然睁了眼,为方才那一个珍惜的吻,轻轻地弯了嘴角。

这小混蛋。

果然狡诈,最喜欢往人心间钻。

翌日,秦诏拿腿弯将他父王“蹭”醒。

燕珩阖着眼,都不必看,便精准赏了他一个巴掌。紧跟着,帝王轻轻给了他一脚,哼笑:“滚下去。”

秦诏灰溜溜地爬下床。

他弯腰,在地上去摸自个儿被人扯得七零八落的衣裳。可那位却轻笑着出声:“唤德福给你拿新的……瞧瞧,都脏成什么样子了。臭烘烘的€€€€再不要靠近寡人。”

秦诏小声“哦”了一声,腹诽道:昨儿您亲的时候,可也没嫌呢。

德福这样的鬼机灵,早在昨晚,便从祁武那里得了信儿,这一应用物岂不早就准备好了?只不过,在瞧见人高大出来这样一圈后,还是轻嘶了口气。

这位,怎么像吃了仙丹似的,长得那样快。

他忙忙地叫人再去换,才又给秦诏打理干净,栉发理冠。

待一切妥当,秦诏复又回身,往燕珩床边跪下去,声息分明克制,却莫名往外淌柔情:“父王,我该走了。您昨儿说,若不胜,便再也不要来见您。我想了一夜,才明白过来……您说得对,我正该这样的。”

“大丈夫一言九鼎。岂能总靠着父王?您放心,此战,纵死,我也绝不后退一步。”

他凑上前,想要再吻一下,那位却睁了眼,凤眸睨着他,里头潋滟光色,自有深沉的意味。似审视,似质疑,似纵容,似不舍……

秦诏哑声,愣是不敢再凑近一点。

燕珩轻笑,声息柔的不像话:“乖,晨间做了你最爱吃的蛋羹、玉粉蒸糕、金穗粥,还有嫩羊羔腿……”他抬手抚摸人的脸颊,凤眸促狭:“许久不见我的儿,该留下来,陪着寡人吃过早膳再走的。索性……尽尽孝。”

秦诏不舍,便犹豫道:“可是……”

“没有可是,秦诏,这是寡人的命令。”

秦诏这才称是,跪在他身边,伺候他起身、并扶着金靴替人穿戴鞋袜。他一面这样做,一面歪着头问:“父王,以后,您不要再这样说,我不是尽孝€€€€所以,不要再那样唤我了。”

燕珩哼笑:“哪样?”

秦诏这才想明白,那句“我的儿”横亘在两人之间,更像是大人瞧不上小儿的作为。因此,干脆跟人坦诚道:“就是……我的儿、吾儿。总之……我不再是小孩子了,更不是父王的公子。”

燕珩挑了眉,金靴踩在他膝上,顿时生了三分不悦:“不是寡人的公子?”

“我……”秦诏心一横,抬眼望着人,也不再喊“父王”了,只强调说道:“正是!王上,我乃秦王。您……再瞧不上我,也要将我当作大人。”

“哦?秦王。”燕珩轻嗤笑,却没跟他争,只问道:“那,敢问这位威风的秦王……还要不要吃那羊羔腿?”

秦诏去摸人的手,没出息道:“吃。”

秦诏许久没吃做得这样精细、恨不能一碗粥都要几百道工序的早膳了。他吃得香,唇瓣沾了油光,满足得连肩窝的伤患都好了大半。

燕珩好笑:“瞧你。”

秦诏扶着碗,坐到他父王身边儿,弯了弯眼睛,笑起来。

燕珩不解:?

紧跟着,秦诏便擒住他的指尖,搁在自己嘴角,轻蹭了一下,只将那粒金色的碎子抹在指尖上,叫他放肆的含了进去。

秦诏又舔吃了两口,方才松开人:“得您招待,浪费……不好。”

燕珩垂眸,捻了两下指尖的水光,而后又睨他,似笑非笑地眯起眼来,那口吻分外危险:

“看来,是寡人吝啬,昨儿发了善心,却没‘喂饱’秦王。劳你这样替寡人打仗€€€€却吃不饱便走,这叫什么话?”

听那几个字儿,秦诏莫名打颤儿。

那“秦王”陌生、“喂饱”却有深意……不知怎么的,他那张脸跟着发热。眼下,虽馋得骨头缝里冒痒痒,却抓不到,又生怕燕珩强宠幸他,便只得谨小慎微地讪笑:“饱了……真饱了!”

燕珩哼笑,吓唬人似的:“当真?不如留在燕宫,寡人也给这位‘劳苦功高’的秦王……接风洗尘。”

秦诏知道燕珩话里有话,只得惶恐摇头:“还、还是不用了,父王。再有一会儿,我便要走了。”

他一会儿王上、一会儿父王,一会儿燕珩地乱叫,估计心里也是热油似的蒸煮。好在,燕珩并未执着纠正他的称呼,而是看在人出生入死的份儿上,勉强纵容他几分。

眼见他这样说,可目光却舍不得挪开似的,分外纠缠。燕珩便道:“陪寡人再下一会子棋,如何?”

秦诏心里没底,还为战事担忧,哪有那等闲情逸致想着下棋?可他因为不舍,到底也点了点头:“恐怕只有一会儿,再不能耽搁太久。”

燕珩不以为然,哼笑道:“堂堂王君亲征,若是三五个月不在,便要败了,依寡人看,这仗也不必打了。要那大将做什么吃的?€€€€难不成你只困在战事上,便能养好你的秦国?”

秦诏道:“您教训的是。可……”他“唉”了一声,急得叹气:“只因……我心急。”

“嗬,急什么?不争气的蠢货。”燕珩优雅地起身,朝殿外走去。见秦诏没乖乖跟上来,他复又顿住脚步:“嗯?”

“愣着做什么,还不随寡人来?”

秦诏称是,忙站起身来,跟了上去。待到棋盘布下,那落子挑破关键的局面之时,秦诏方才“嘶”了一声,抬头去看他:“父王……”

燕珩挑眉:“嗯?”

“您怎么下这儿……”

那关键一道防线被燕珩点住,秦诏进退两难。他若退,对方围堵追吃,拣去这块顶好的位置。他若强落子,恐怕要吃亏,反叫他父王连别处的棋眼点了。

“寡人如何不能下在这儿?”燕珩道:“你让半壁如何?总这样呆瓜似的,求一星半点的险胜。棋盘这样大,缺一块也无妨。你何不绕过去,从这一处落子。”

说着,燕珩抬起指尖,拨开一枚棋子,丢进他的棋盒里,哼笑:“蠢笨,迂腐。”

原来,昨儿让他让给赵国的半壁江山,是这个意思!

秦诏恍然大悟,才明白过来他父王的苦心€€€€这哪里是下棋,分明是燕珩心疼他,特意给他指点江山罢了。

秦诏悟了,欢喜地扑上去,抱住燕珩的腰。

因动作太急,连棋盘都撞翻了,伶仃的黑白棋子滚落在脚下,弹在案角、而后又滚落在燕珩的金靴旁。帝王搂住人,微微笑,抬脚……轻轻踩住了那枚棋子。

燕珩漫不经心地笑:“一群不省心的蠢物。尤其是你,枉费寡人教了那么久,全不知道紧要。那卫国上下,难道不能为你所用?”

秦诏得了指点,解开胸中积压的郁闷,豁然开朗,当下分明€€€€顿时双眸亮了起来,嘴角也忍不住地往上翘……

他心里发痒,便凑到人耳边,轻轻地“啾”了一口,低声说道:“我的好王上,您可真聪明。满九州,再没有您这样€€€€敏锐如神仙的人了!”

燕珩薅住他,睨着人嗬笑:“休要胡诌。胆敢吃败仗,寡人才要赏你巴掌。”

秦诏笑眯眯地说“是”。

他喜不自禁,不仅为战事上解了困惑,还为燕珩满心里装着他。他父王面冷心热,他既憋住不说,他父王果真不给他作救兵€€€€可心里又不落忍,便教他破局。

“您说,我这蠢笨的脑袋,怎就不顶事?想了许多个日夜,竟没想到这样一招呢!”秦诏仿佛抱住香蜜似的,左闻一下,右嗅一口,热热地拿唇乱啄,又盯着人说道:“可惜我命好!”

燕珩没听懂这话,便问:“怎的又说命好?”

秦诏笑:“我有您,自然是命好!也不必死战,眼下,到处都是出路。若这一局活了棋,岂不是横七竖八,在这九州之地上蜈蚣似的乱爬,也没人管了!”

燕珩被他的比喻逗笑了。

“混账。”

秦诏这下也不急了,他挤进人膝间,往人腿上坐,复又问道:“王上,我才立了功,有了主意。现今,您能不能也犒劳我,叫我在这燕宫住几日,养养伤?”

燕珩睨他:“想住几日?”

秦诏点头:“正是,想!€€€€只是养伤……”

燕珩笑,秦诏便跟着笑。然而,那笑忽地敛去了,燕珩扬了扬下巴:“不好。”

秦诏:“……”

燕珩心狠道:“寡人的燕宫容不下你,自去奔逐九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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