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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西堂 第103章

秦厉怒不可遏,被人辖制在宫中近三月,勉强靠着近身的仆从,获取一点外界的消息,他问秦诏:“你这逆子,打算将本王关多久?”

秦诏不答,反问:“那您打算何时写退位诏旨?”

“你休想,除非本王死!”秦厉气得掀桌,案上的茶杯滚落,摔成八爿,“你……你到底想怎样?”

秦诏面无表情,朝大殿之中的侍从挥了挥手,“都出去。”

待人散干净,秦厉警惕地盯着他,才觉得如今的秦诏,比当年所见更为可怖。他高大挺拔,随着脚步挪动,便笼罩下幽深的阴影。他眉骨稍挺,为一双龙目的轮廓打下深沉暗色,薄唇微抿,似乎含着笑,却又无比冷湛。

他不知道,湛然的气势和君威之下,是秦诏积压日久的杀意。

€€€€“我本来没打算怎么样。可您这样不配合,不肯写诏旨,那我便,只能自己来了。哦对了,您方才说什么?除非您死?”

秦诏抽出匕首,微笑着朝他逼近:“既然如此,那我……这样孝顺的孩子,必要成全您了。”

“你、你。你这是想做什么!”秦厉一面后退,一面说道:“你这混账,休想得逞!本王现在就写诏旨,将王位传给昌儿,你名不正言不顺,想继位?做梦去吧……”

秦诏都笑了。

那嘴角弯起来,带着一抹孩子气。

他就这样一副姿态,用最天真柔和的口气,说出最残忍的话来:“哦,忘了告诉您了。秦昌被我杀了,云夫人……也是。”他记忆不好似的,又想了想,才道:“还有秦定,也死了。我还将他们的皮都剥了呢……”

说着,秦诏垂下视线去,四处寻找,忽然眼睛锁定秦厉脚下的那块软皮图卷:“哦,您脚底下踩的那处,便是秦昌€€€€嗯?瞧着好像白嫩一些,兴许是二哥呢。”

“哎,您仔细瞧瞧,看看是哪个?我离开许久,不算熟悉,都忘了……”

那话太€€人,吓得秦厉“嗷”的一嗓子,仓皇后退。他本想挪开脚,却在情急之下绊住、跌倒下去了!眼见人慌乱地爬了两下,哆嗦着去摸软垫:“昌儿、昌儿,定儿……啊!不可能,不可能!啊€€€€秦诏!本王要杀了你!你这畜生。”

秦诏的声音实在幽深。叫人后背发毛,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可那天真无邪似的青春笑容,洋溢在脸上,又仿佛说的是一朵花开,一只鸟雀儿鸣叫,抑或春风秋月似的美景。

秦厉跪趴在那里,迸出两行热泪来,呜呜哭道:“秦诏,你这畜生,早知本王便该杀了你!你这贱胚子,生的是冷血无情,这等残忍……我的昌儿啊!€€€€”

秦诏歪了歪头:“不是您要先杀我的吗?自我记事,七年间,父兄可没有一日,不叫我浑身伤痛啊,不是吃巴掌,便是羞辱欺凌€€€€怎么?您不算冷血无情呢。”

秦诏忘了。

他忘了自己为何要这样问,忘了自己发过狠的心。

他这样的反问,难道不是在讨公道吗?难道在苦痛难当的最后一刻,这位父亲便会幡然醒悟,说什么“我的儿,往日是我亏待了你吗”?€€€€不会的。

秦厉声嘶力竭地骂他。

连同白念危,白氏一族的性命,都含在这场羞辱里,连着骨肉血脉,恨不能当场撕了秦诏吞下去,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这位窝囊一生的秦王,直至此刻,仍觉得,一切悲剧的酿成,都在于秦诏。

“够了。秦厉。”

秦诏冷眼睨视他,那种蔑视跳梁小丑一般的、危险的目光,极其微妙。或许他那样盼待着眼前之人像一位最平凡的父亲般,给他个还算柔软的答案。然而这一刻……更多的却是解脱与平静。

幸好,秦厉没说出一句软话来。

也从来没将他当作一个值得疼惜的孩子。

“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即位。”秦诏缓缓叹了口气,终于又笑了,那姿态平和、淡然,如释重负:“您想死,我当然会成全您。至于诏旨么……您也不必再写了,有没有,都无妨。”

秦厉几乎是气急败坏的,他抬手指着秦诏:“畜生!你敢€€€€你还想杀了我不成?我可是你的生身父亲,是你父王!”

到了绝境,那话更像是最后的恳求。

秦诏闻声,轻轻地笑起来,而后,那笑声越来越亮,爽朗、飞扬,带着青年内心深处压抑不住的狂喜与愉悦,仿佛那欲望终于破土而出了似的。

“生身父亲?这不假。可是……父王?€€€€”

“我已经有父王了。不需要多一个父王,他比您好。”

“我告诉您,那是谁€€€€他叫燕珩。”

秦诏念着他心尖上的名字、他的父王、他的心肝所在之处,举起刀来。肋下那个“燕”字莫名的发烫,烫得人双目含泪,浑身都流淌着一种愤怒而忧伤的情愫。

他只有燕珩了。

在这世间,他不需要父,不需要王,他只要燕珩。

或许,无论是高到王权之威严处,还是低到贫贱寒舍中,哪怕微尘飞扬,作为父亲,他们也始终紧握着某种诡秘的权力,高高在上,只肯施舍一点贫瘠的宠爱。

因此,那鲜血高高扬起,飞溅在秦宫的墙壁上、门扇上。愤怒的、激昂的,燃烧出灿烂的糜红色€€€€那是多么喷薄的、来自于父亲的恨,以及恐惧。

他们脆弱和单薄的不值一提。

那个无人处的街巷里,门扇也一层层的糊满了浓稠的红,比秦宫的更热烈、更艳丽。带着沾染了燕宫馥郁脂粉香气的仇恨、怒火,狠狠地破碎,而后下坠,将地面都淅沥沥的淋湿了。

仿佛下了一场雨。

他们的心里,都是这样的湿润。

当晚,五十精兵回宫,却不见秦€€回转。侍卫禀报道:“娘子说,她自有没办完的事儿,还请主子宽限她一些时日。”

秦诏靠在龙池之中,轻阖着眼,冷淡道:“无妨,随她去罢。”

侍卫再不敢说别的,只好退下去了。

转眼,偌大宫殿,便只剩秦诏;他不需要人伺候,他喜欢这样静谧到有些诡异的夜。

林林总总的疲倦和复杂情愫涌上来。

秦诏伸手,抚摸着自个儿心口那个“燕”字,舌尖舔着牙齿,忍不住发痒。那算什么痛楚?不过是他父王,白赠他的一点情/趣罢了。

€€€€好痒。

他几乎能隔着虚空,想象出他父王那副冷淡的神容,美丽脱俗,然而强悍,不容目光停留。像燕地的雪,刺骨,但吻上去,也会被唇齿的温度烫得融化。

那只手缓慢地下移。

他摸到了为他父王而兴奋的地方。

……

他实在太过痛苦了。恐惧,想念,所有人期待的目光,大业艰难的仿佛以一己之力推动整座大厦朝正确的轨道上前行一般,漫长而看不到头€€€€他难耐,为不怀好意的、令人惊诧的所有一切。

但越是这样……他越是想念燕珩。

想擒住他的双唇,细细地吻。想抚摸那阖上眼后、微微颤抖的睫毛。秦诏垂涎、急切地盼待……若是他能用自己身体里喷薄、流淌出的一抹雪,将那双唇和睫毛都弄脏,便更美丽了。

那是他的燕珩。

秦诏仍记得初见,七年前,燕珩一袭华裳雪袍。

那时,抛给他的、睨视的眼神,好奇地打量,在听见那句“父王”后不敢置信的讶然,他仍青春€€€€这会儿秦诏才回味过来:那年,他父王不过才二十岁。

同他现在一般大。

他仿佛隔着岁月,再次爱上了二十岁的燕珩。

€€€€他可真美。

隐忍的声息自喉间流淌。

良久之后,水痕平息。秦诏伏在龙池一侧,两颊泛了红,他仍然为他父王而脸红,只不过这次,燕珩却对他的放肆毫不知情。

燕珩鲜少思量风月。

更多的时候,是诗书、趣玩、珍宝、珠玉,抑或者刀剑……如今,还多了些旁的什么。比如,东宫的玉兰、荷花,殿里的碗莲,秦诏课业的册子,以及秦诏画过的那幅画。

可秦诏却不是。

他还年轻,冲动,满腔热血,精力旺盛。要闹,要疯,在愤怒与杀戮之间,他依靠着他父王,获得短暂的救赎与平静……

翌日。

秦诏丢下一旨诏书,上头滚着的字迹,分明不是秦厉的。

但那位轻笑:“三日后,准备本王的即位大典。祭祖行礼,一切从简。”

诸众目睹着这等荒唐,经年日久,在秦厉的所作所为熏陶下,仿佛已经习惯了。

如今,兵权镇压,秦诏权柄日盛,他们又敢再说些什么呢?只得接受。当下,有一位轻声发问:“不知……不知,秦王、哦不,太上王的意思是……”

秦诏淡定答:“先王暴毙,昨夜‘薨’于寝宫。”

“啊?!€€€€”

诸众全都吓傻了。

秦宫接二连三地死,一片血色阴影。他们还要再开口问,哪知秦诏先了一步:“才归秦三月,便遇此噩耗,本王得知之后,甚是伤心,故而,日后不许再提。”

“再有,本王在燕地之时,侍奉燕王日久,有养育之恩。今我归秦,铭记于心,故奉燕王为太上王。”

“……”

“敢问诸位,可有异议?”

殿外飞扬的“燕”字旗烫人眼球。五千燕王亲军就在目下。谁敢有异议?以秦诏这等捉摸不定的性情,岂不是自讨苦吃?

他们摸不准秦诏的意思,故而不敢再吭声,只弱弱地应声“是”。

秦诏便笑:“既无异议,计玉,宣本王旨。”

计玉得令,依照规矩,安排各项事宜。

楚阙着手准备人的登基大典,大夫们则乖乖处理秦厉的身后事。那位窝囊一世的王,连最后的丧事,也憋屈,躲在秦诏的登基大典之后,低调行简,不敢声张。

秦诏不拘。

他就是要踩着秦厉的尸骨,爬上去。

大典之后,秦诏替白鄂平反、追封护国公,为忠臣正名,抚恤白氏当年的旧部下。白花花的银子撒出去,尽皆花在将士身上。

秦诏太着急了。

他亟需一件事,替他立威、扬名,早早地唤起忠臣和英豪的热血。同他新召见的许多闲事、幕帘之意一样,他们深以为然。

只不过,秦诏并未召他们入宫。而是佯作侯府的客人,与楚阙同席,在谈笑之中,抛出几个难题,算作考验,只为看他们的心性。

这位新王,暗不作声地打量。

秦诏打扮漂亮,扮作富贵公子,吃着酒,笑问道:“也不知新王,是个什么意思?”

楚阙配合得恰到好处:“正是,我也有几分犯愁。新王一不召见我、二呢,也不接待各位,反而忙着奉燕王为右宾。还开了银钱招募征兵的先例,岂不知咱们穷困,这是作何打算?国库那样虚空,何时能足了他的胃口?”

其中一位,听见这话,忙问楚阙:“竟连您也不知道吗?那我们岂不是更摸不着头脑。为何新王被人捉去作了质子,归秦之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好蹊跷。”

秦诏:……

“正是。还上赶着给燕王正名。”另一位压低声音,说道:“侯爷莫怪我多嘴,听说秦王……哦不,先王,正是被新王所杀呢!如若不然,为何新王才归来没多久,长公子、二公子并先王,便陆续丧命……病的病、死的死,难保不是€€€€新王心中有怨!”

秦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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