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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西堂 第95章

这日, 德元拦住他,说:“公子, 小的有句话, 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诏虚弱一笑:“别卖关子,赶紧说。”

德元先是问道:“公子回了秦国, 小的留下来伺候王上。您说,这样的时局, 再有什么话,小的是该听王上的,还是您的?”

秦诏敏锐, 扬眉道:“我若走, 岂能不带你?€€€€若是不带你,你就在这里守着, 不出三年, 保管叫你明白, 到底该听谁的。”

听了那话,德元放心下来,又道:“那小的可就说了……”

好么!合着紧要的还不是这句。

秦诏忙道:“说。”

“您抬头看看,现今是个什么时辰?”

秦诏嫌他绕弯子,笑了笑,急道:“天色昏黑,是个用晚膳的时辰, 我方才急着要起身,正是要去见父王,想着跟人蹭顿饭吃呢!说不准,父王疼我,准我留宿……”

那话没说完,德元便道:“今晚,王上召见了卫美人。您若是现在去,恐怕不合宜,可小的若是不跟您说,恐怕又得挨一脚。故而,请您自个儿掂量。”

秦诏急了,一口气呛住,连带着狠狠咳嗽起来,差点儿没给自己憋死。他问道:“卫美人?封了她做美人?为何召见她一起用晚膳?!”

那话说完,自个儿也明白了。

自然是要唤人侍寝。

德元又给人透了底儿:“兴许是怕您回来伤心,又跟他吵闹。您才回来前,王上便打算先封赏、宠幸美人。可您回来,便占了王上的心,又赶着朝中闹出乱子,四下里不太平……”

他慢腾腾地掀起眼皮儿,去看秦诏的脸色,小心翼翼补充道:“听近身的公公们说,王上知道您不喜欢她们,因您在外头征战吃苦,他不忍心叫您伤心,故而,不曾行礼和封赏。”

最后那句话关键:“如今,您定下要回秦国。再没什么,好拦着王上的了?左右就算您去了,也没有理由不是?”

您自打定了主意要走,却叫我们王上守身如玉?

纵是两情相悦,也没有这样的道理!更何况,那位是您的“父王”,是尊贵的“天子”,为何要为了您那点孩子气的“伤不伤心”,连这样的大事都耽搁呢?

德元没敢说出来,但秦诏已然领悟了。

他怔怔地靠在床榻上,叫人扶他:“我说呢!父王这些时日不来看我,竟是这样。这是打算将我忘了才好€€€€父王何以这样狠心!我不过是才说要走……可还没走不是?”

德元不敢不扶,只得将人从搀着撑起来,听见他疼得直倒吸气,那身子又哆嗦,只好劝道:“要小的说,这也无妨。您年纪小,不懂这样的道理。纵是王上成婚定亲,养育子女,也不妨碍您的心。到那时候,大业定下,不必担心后继无人,兴许……少些阻碍。”

德元拿刀子扎人家的心,就差说出€€€€“反正您也追求不上”这等话了!

秦诏差点气得晕厥,恨不能一头栽过去!他扭过脸来,满腹的怒火急到嘴边,凶得有气无力:“你……你糊涂你!那是我父王,凭何要分给别人!”

他只略想一想,就浑身发抖,恨得牙根痒痒!秦诏心底里暗自发誓,只叫他父王等着瞧吧!往后,就是仆从们,也不叫他们沾您一根手指头尖儿……

那飞醋吃得没意思,秦诏恨不能发疯,连带着,都想捉住德元、德福并那些给人点灯穿衣、伺候沐浴的小仆子们,挨个混打一顿。

德元不知情,只瞧着秦诏脸色吓人,便问了句:“那您想怎么办?”

秦诏道:“给我备下轿銮!今儿,我就是爬,也得爬到父王那里去……”

秦€€听见消息,来回禀的时候,秦诏已经颤巍巍地爬上轿子,裹了厚披风乘轿銮去了。

如今天气渐冷,秦€€望着外头萧瑟的风光叹了句:“要么说您是小孩子呢!这样着急做什么€€€€我才安排妥当了的,正要叫他二人见面呢。”

原来,秦€€早就上下打点妥当,跟卫栖等人攀上“好姐妹”的关系了。她自说是东宫秦诏的人,那小子顶着军功在外头,正春风得意呢。娘子夫人还不得另眼相待?这些时日来,只备好清茶、钗环胭脂,与她交往的亲热。

待前些日子下狱,以为秦诏失势。娘子们都嘀咕,这秦€€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哪里知道,秦€€拎着绢子,哭得可怜,偏又说:“我正巴不得呢。”

卫栖一听,蹙眉问道:“我的好妹妹,你为何这样说?公子失势了,难为你往后的日子,不好过。若你跟着他€€€€岂不叫人轻视了去?”

秦€€摇头,反说道:“姐姐,那是你轻看了我,我并不那样想。原先,我是王上的人,只叫秦公子强要了去,也并不甘愿。他失势了倒好,我才能回王上身边。”

瞧见她这么说,卫栖吓了一跳。

哪知道,她又接着道:“姐姐心善,性子又软,叫人欺负了还不知道哪里的事儿呢!早先,秦公子杀了你的兄弟,闹得人尽皆知,姐姐难道不伤心?”

“岂能不伤心?只是……”

“那便是了。姐姐不知,这秦公子心狠手辣,为人歹毒,我跟着他,也没什么好日子过,心里正难过呢!”秦€€亮出手臂上的自个儿偷掐的伤痕,诬陷秦诏,又哭诉道:“他平日里欺负我,我也不敢出去告状€€€€这次失势,我方才知道,王上并不喜爱他,只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那日里,我偷听见,秦公子说回秦国,王上冷着脸说要扣下他。”

卫栖“啊”了一声,心里发乱。她自心疼眼前的女儿,又不知该怎么办,便说道:“那……可这怎么是好?他若心性不好,免得连累了你。”

秦€€与人混了一年多,自是“亲姐妹”一样,便抓着人的手哀求道:“姐姐救我!王上方才封赏了你,你去侍寝,才是顶顶好的机会,只消与人吹一吹枕边风,说几句秦公子的不是,王上心一软,便将我放出去了!”

“可,我与王上,也不曾……不曾说过话。只怕,我说了,他却不信。”

秦€€一面哭,一面道:“姐姐说这话,便是不想救我。凭姐姐这样冠压九国的美姿容,王上见了,定要神魂颠倒,那恩爱之时,岂能舍得对姐姐说一个‘不’字儿?”

卫栖红了脸:“这……”

“姐姐……你就帮我一回吧!若是这回行不通,往后我再也不说了,自己去想办法,可好?”

卫栖心疼,又拗不过她,只好应下了。

因而,这次伺候人吃饭之时,卫栖便柔声开了那尊口,问道:“王上,妾身听闻,前些日子,公子受伤了,只是不知为何?妾身该去瞧瞧人才是。”

燕珩微笑:“不必。那小儿惹是生非,吃点苦头也好。”

卫栖叫人一句话打回去,硬是想了半天才寻出新的借口:“那,不知道,公子犯了什么样的错呢?”

燕珩抬眸扫了她一眼,几乎是这才看清楚这传闻中的美人长什么样子。

两道柳叶弯眉、盈盈含情桃花眼,高挺鼻梁,樱桃两唇,腮有肉而不肥,颐含春而不腻。确实是个标致的美人€€€€燕珩有瞬间的困惑,也不知卫抚何以有这样漂亮的姊妹。

见燕珩看她,卫栖红了脸,垂下眼去,有两分羞涩:“王上,您……为何这样看妾身?”

燕珩倒没有多想,只是说道:“你才这样说,寡人想起你那兄弟卫抚来。”

卫栖先是一怔,紧跟着,便借着这个时机,掩了帕子,轻声说道:“物是人非。我那兄弟……”

她含了泪:“我那兄弟虽然不善言辞,却对王上忠心耿耿。只提起他来,妾身伤心难当,不知公子为何这样狠心,定要杀害他呢?”

燕珩:“……”

坏了,来讨公道来了。

“寡人那小儿,有几分顽劣。”燕珩到底偏心秦诏,只说了句“顽劣”便算完,复又劝解道:“寡人亏待你们卫家,若是想要什么封赏,你尽可道来。”

正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想了想秦€€那可怜样儿,卫栖定下决心,只好继续说道:“妾身不想要什么赏赐,只是公子这样心狠手辣,留在王上身边,实在不妥。若是日后行事,也这样狂纵,可怎么是好?”

燕珩没吭声。

还说呢,这小儿闹着要走,恐怕也难能留在身边了。

卫栖不知自个儿说中了人的伤心事,只款款起身,行至人案前,跪坐在他身侧,给人斟酒布菜,又轻声说:“妾是牵挂王上安危。”

那纤细手指捏住玉杯,便往人唇边儿递。

说实话,卫栖心里是打怵的。燕珩身上萦绕的冷锐太分明,瞧着兴致不高,虽勉强算作和颜悦色,却仍旧叫人不敢靠近€€€€若不是秦€€所托,她断断是不敢这样放肆的。

伺候王君喝酒的规矩,女官也教过了。该几时抚上手腕,几时攀住手臂。再有几时,待人看过来,便咬住唇,含情一笑。

卫栖老实照做。

奈何燕珩视若无睹,连目光也不曾转……

不过,他倒也没有躲,任她攀住手臂,只是接过酒杯来,一饮而尽;紧跟着开了口:“不必再说了,寡人已罚了他。”

卫栖道:“可……”

燕珩少了点儿耐心,他转过脸来,正打算说话,叫卫栖不要再盯住秦诏不放,那外头就传来一声虚弱而苦痛的“父王€€€€”

秦诏来了。竟都没人通传!

秦诏病秧子似的歪在轿銮上,唇色苍白,浑身包裹严实。往日飞扬的神采消褪,瞧着没点儿精气神,倒要叫人心疼碎了……

德福不是不想传,而是,不知要怎么传。若是拦住,伤了秦诏,惊了人的静气,才养息的脆弱身子有个好歹,他可赔不起!

不若装死,干脆将这难题抛给他们王上好了。一群人都精明奸诈,便给燕珩放了个泪人进来。

秦诏狼狈,凄凄地盯着人,被两人凑在一处那等亲昵惹得泪如雨下。

秦诏瞧见卫栖攀住他父王的手臂,那等强健威风的王君,衬着娇柔含情的美人,岂不正是般配?他急了,又唤了一句:“父王……”

燕珩睨他,挑眉,静待下文。

秦诏委屈道:“父王,我可打扰到您了?扰了您和夫人用膳的兴致?……若是我这样不识相,还请父王责罚我才是。”

燕珩:“……”

这到底是个什么腔调?分明有种捉奸的怨妇口气。

但这回,他也没惯着秦诏,只无视人的泪眼蒙€€和憔悴,哼笑一声:“是打扰寡人了。若无紧要事,便退下吧。”

若不是伤得重、爬不起来。秦诏定要扑上去,狠掀了桌案的。

秦诏惨声哭道:“父王叫我退到哪里去?”

燕珩:“?”

帝王都纳罕,没说什么呢,哭得也有点太凄惨了。

依着往日的性子,秦诏定要闹的,可不知今日怎么回事,他没等到人的回答,竟只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道:“好,父王不答我,我便明白了。”

也不知道明白了什么?只见秦诏叫德元馋他起来,那身子摇晃着……看得帝王心口发紧。

猛地€€€€

坠落。

燕珩下意识地空接了一下,身子微动,又虚压下去了。秦诏没发觉,只摔跪在地上,端端正正地磕了一个头,说道:“待我伤好了,一日都不耽搁,即刻回秦。”

“父王……”秦诏起身,双唇颤抖着,却什么都没说出来,而是再度叩倒在地面上,磕了两个头。

冰冷的泥土沾在额头上,细微的土粒弄脏了他的骄儿。

燕珩心疼,开口说的却是:“我的儿,你是早便想走了,又与寡人演哪里的苦肉计。”

秦诏没吭声,也没解释,只艰难站起身来,叫人扶着坐回轿銮。

片刻后,他窝在那儿,垂下眼去,深深淌了两行泪,沙哑道:“都不打紧。父王,秦诏先告退了。”

那一幕,伴着萧瑟景苑,狠狠地击中帝王的心。

燕珩薄唇微抿,投过目光去,盯着他的轿銮回转。

那略显凌乱的发冠歪歪斜斜的挂在脑袋上,兴许是没来得及,顾不上衣襟气派,让人瞧着,觉得他几乎要被寒风吹垮了。

秦诏乖乖退下了。

没有再质问,抑或闹脾气,更没有留下来跟他撒娇。

但燕珩,却叫人把最后一分心绪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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