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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西堂 第91章

这小子也不敢再得寸进尺了,顶着一张憔悴的神容跪在那儿,诚惶诚恐地问道:“父王,给您请安。许久不曾……不曾见到父王,不知您可好?”

燕珩这才将目光转过来,瞧他蔫儿瓜似的,便搁下笔,揉着眉心发问:“寡人一切都好。你身上的伤……可好全了?”

秦诏眼尖,机灵地凑上去,伸手给人揉太阳穴,这才轻声说道:“父王,我身上的伤已经全好了。只是这些时日,不曾请安,放心不下,只惦记着您。故而,今日才放出来,便想着来见父王……”

“嗬。”

燕珩不爽利似的,并没有搭话。

见他冷淡,秦诏便又探他口风,意在揣摩他知道多少:“我还要谢父王的恩,父王饶恕我的罪过,我知道,您最是疼我。”

燕珩并不上当,正打算找他问个清楚呢。他道:“你当日告他的状,叫寡人将他调回来,是何意?”

秦诏心里没底,又不敢瞒,只得一五一十将当日在营中那话说出来,又道:“证据已叫他抢了去,又那样的威胁,我不敢跟他攀扯,当下没有耽搁,而是直接回转宫中。我怕父王……”

燕珩一顿:“怕什么?”

“怕父王不信我,又说我‘手伸的太长’,万一,魏将军还有其他手段,瞒天过海,我岂不是要叫人打入牢里去了……”秦诏委屈道:“如今,我只提醒父王,便叫您罚了禁足,说我‘诬陷’他,我哪里敢€€€€跟您的人臣沾上半点不清白的关系呢?”

“哼。”

“父王,此事怪我,是我没有及时禀告您,请您狠狠罚我吧!”秦诏道:“如今,父王英明,查清了前因后果,将恶人惩治干净……我心中自然替父王高兴。可当日,我不过一个质子,浮萍似的没有依靠,哪里敢多嘴告状呢?”

燕珩一听这话,倒也是。

才要开口,他忽然顿住,抬了手。

燕珩敏锐,捏住人附着在太阳穴、并且往下坠落、想要摸自个儿耳尖的手,哼笑道:“胡诌,寡人看你,胆大包天,哪里有你不敢告的状?恐怕是你€€€€有什么把柄叫人握在手里,才不敢说的。”

燕珩无心捉到人要害:“寡人该再仔细查查才是。”

那话原是调侃,却将秦诏吓得魂不附体。

他父王猛地点醒了他。

回宫头一件事,怎么能忘了警告公孙渊呢!

他心道,这两天,便要寻个机会与他交代两句,免得日后查出什么来,再一锅端了。不仅如此,他得安排相宜,找个好日子,将证据翻出来,销毁才是。

眼下,四面楚歌。

还有一位等着封赏的宫妃,要爬他父王的凤床。他特意叫秦€€与人打点好关系,看看有什么弱点可循,该要将她这等威胁铲除才是。

秦诏想得入神,后背冷汗直流。叫他父王那滔天的怒火,烧得天下不安。细想想,除了恩宠,他便只剩那点子军功。若寻出端倪,要杀他€€€€又有什么傍身呢?

再者说了,那出征之事,喜忧参半,是功也是过,恐怕他父王才不会听什么“我已经改了”之语,若知道是他挑拨五州,必要将他诛之而后快、剥皮抽筋才是。

帝王的心,未必为他而柔软。

迟迟听不见回答,燕珩轻笑了一声,问道:“怎么不答话?”他转过脸来,将秦诏拉到跟前儿来,瞧着那脸色添了些苍白,心底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来。

他以为,这小儿叫自己吓得肝胆冒烟……遂开口解释,那口气柔和:“兹事体大,通敌贪污之事,紧要,防人口舌,才将你禁足。寡人又没说要罚你,你这么害怕作甚?”

秦诏战战兢兢地往人怀里坐,才挨着人大腿,猛地又想起来了,吓得赶忙站直。他是想往人怀里坐,可眼下心虚,并不敢。

片刻后,他轻声说道:“没有、父王。我……只是,想想自个儿差点搅入浑水,后怕。”

他以为自己瞒下来了,往后谨慎行事,再慢慢收拾,反正魏屯已死!可没想到,那报应来得实在快。

收缴查抄的官员协同祁武来禀告时,便瞧见他们王上怜爱地牵着人的手腕,任秦诏小狗似的跪坐在脚边,给他奉茶。

那脸色虽冷淡,但赶在眼下这等时候,已经是十足的宠纵了。

可惜秦诏不曾察觉,还对他父王将要“揭他的皮”这等危险心有余悸,不敢放肆。瞧见他们来了,倒也乖顺,只跪直了起来,道:“父王,大人们找您议事,我先告退了。”

燕珩颔首,放他去了。

从金殿到东宫,信步而行,不过两刻钟的功夫。那日,秦诏还没走到东宫殿门口,便叫人擒住下了牢狱。

他都没来得及问他父王一句“为何”。

燕珩拈着薄薄两层信纸,炽怒尤甚。这混账,果不然要逃走才是,没承想,前脚杀了魏屯那老匹夫,后脚便在查抄之物中,找到了秦诏与人串通勾连的证据。

那封书信的落款是秦诏,字迹再熟悉不过,绝不可能是伪造。

捉人的祁武来禀告时,说:“已将秦诏下狱。”

他到底是比卫抚聪明几分,生怕将来秦诏翻身,主子拿他的性命哄人,便提前问道:“因他身上伤痛多,才好些,在事情未曾查验清楚之前,已将人关在月牢之中了。”

那都是达官显贵、高门王族所暂时羁押的地方。

燕珩颔首,又冷着脸传道:“将公孙渊召来,寡人有话问他。”

原来,那封书信,正是秦诏写给公孙渊的。

信纸上污染得厉害,墨迹勾画看不清楚字眼儿,但搁在魏屯那处,又想到秦诏的心思和这几日的反常做派,燕珩不得不生疑。

他拈着纸页,越想越不对。

猛地€€€€他愣住了。手中触感不对。他仔细地瞧了一眼信纸,又翻出魏屯所写的那张,分明是军中同等用物,为何纸料的厚薄、触感并不一样?

他仔细地摩挲。

而后借着殿内明亮,错位透光去瞧,果然发觉猫腻。那是极其细微的差别,书信的叠层,像是伪造的,可字迹又确实是魏屯的。

原来,魏屯那封信,每个字眼都是拼凑起来的,将每个字抠出来,细致拼贴,化水,再拿新的纸料压制成一张。

所以厚度,便多出来一层。始作俑者,若非受了支使的能工巧匠,便是极通文字诡计之人,显然,秦诏两者都不是。

燕珩起疑,心道,难不成是公孙渊暗中相助?可这厮惯会明哲保身,最是低调谨慎的,平素与人无害,更无利可图……

随着信敛出来的,还有秦诏那支亡母金簪。

所以,燕珩更是将火气顶在心肺,当即想赏秦诏两杖子吃!

几经周折,为他寻回的金簪,叫他好生保管,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递送他人,帝王难得的心意,都被他糟践了。

燕珩几乎可以断定,虽然魏屯贪污,也着实顶撞找死,但书信一事,必是受秦诏所诬陷€€€€那老匹夫定不至于通敌。

像是被人戏弄了。

帝王的威严,几乎被秦诏踩在地上践踏。殿外的风吹拂着纸页,因被虎符和印信压住,故而动弹不得……没被压住的,则肆意刮起来,飞扬在殿中。

那风携裹着盛夏的闷热,将四处吹得,和帝王的心,一样乱。

仆子们手忙脚乱地去关窗,又抬起头来,瞥了一眼外面天色,并不像要落雨的样子,可……变天却实在的,就是眼下。

恐怕……燕珩此番,若查证明白,定不会轻饶秦诏。

公孙渊躬身进殿之时,满地是飘零的纸片,死寂的氛围中,仆子们跪倒一片,面前飞溅满了破碎的杯盏……

他张了张嘴,不等问安,跪倒的双膝便被细碎的杯屑划破,压得痛楚难当。

故而,那声息便艰难:“叩……见王上,与王上问、安。不知王上召小臣前来问话,所为何事?”

第74章 兰芷幽

“何事€€€€?”

燕珩冷声笑了起来, 难得露出如此锋锐而明显的怒火,他挑眉,捏着那封信, 问道:“这是秦诏写给你的书信?这一年,你二人勾连行事, 到底在图谋什么?!”

公孙渊吓得跪趴在地上,他是何等的敏锐和心机, 又惯是消息灵通, 知道燕珩刚杀了魏屯、流放符定,才将秦诏下了狱, 必要寻出端倪才能算完€€€€他若认下,便只有死路一条。

因而, 公孙渊战战兢兢道:“王上€€€€冤枉啊!小臣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这许多年来,小臣对您忠心耿耿, 您是知道的呀!秦公子来燕这几年, 因当初照拂过几次,受人之托, 才熟悉几分……在您眼目之下, 我们何曾勾连过一次?”

燕珩反问:“相宜可是你举荐的?当日, 秦诏诛杀卫抚,便是相宜设的宴。你们三人€€€€”

帝王心细,这样的细枝末节往日不留意,如今追溯起来,未必不明白。

公孙渊磕头,整个额面被杯盏的碎屑刺穿,血痕胡乱流淌, 也不敢擦拭,更不敢磕得轻一点,只急急地说道:“王上明鉴,我与相宜大人,不过最平常不过的同僚,平日里,往来也不深€€€€设宴之事就更不知情了。因早先,是相宜大人护照秦公子来燕,方才了解个大致。其余,小臣愿以性命担保,背地里绝无任何勾连。”

“性命?嗬。”

燕珩将那封信甩在他脸上,质问道:“这难道不是写给你的?”

公孙渊仔细去看,信是写给他的,但至于内容么……只有开头一句“秦诏所托之事,万望大人放在心上”清楚,其余的,已经叫污渍图染得不清楚,再辨认不出来,岂不是给他辩驳的机会?

“王上饶恕,小臣真的不知道这封信是哪里来的?小臣从未收到过啊!实在不信,您大可派人去小臣的府邸上翻查,绝无任何书信。”公孙渊道:“至于秦公子的‘所托之事’,小臣只知道一件!”

“哪一件?”

“是……卫莲。”公孙渊灵机一动,信口胡编道:“公子临行前,叫我顾着您殿中的卫莲,每隔半月便要送上新的来,这便是……这一年来,即使他出征在外,您殿内卫莲也从不曾间断、更换的缘由啊!”

公孙渊说得情真意切。

“小臣真的不知道旁的事情啊。若是秦公子将信寄给小臣,我们暗中联络。这信又怎么会在王上手中呢?!……求王上明鉴。小臣真的冤枉啊!”

理由冠冕堂皇。

帝王听得生气,遂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了。

金殿之中,只有公孙渊凄惨恳求的声音,从那日得见,一直响到天色昏黑。磕头的声音间或传出殿外去,也未曾听见有人应答。

仆子们默不作声地看着公孙渊这等下场,自不敢搭话,只得小心将金殿清理干净。自其被召来问话,一直跪到第二日晌午,也没听见燕珩松口。

公孙渊浑身虚软,额、膝无人包扎,几乎痛乏的昏死过去,但他咬死了此事与他无关,竟半个字也不肯透露。

€€€€帝王虽多疑,却没证据。到最后,只好罚了他三十小杖、没一年禄,将这茬揭过去。公孙渊当然知道那位秉性,凭着平素的低调和机敏,方才逃过一劫。

而秦诏,便没那么幸运了。

从月牢到水牢,再到平牢,随着审问盘查,迟迟见不到帝王开尊口,待遇便也日渐沉落不堪€€€€自有不怕死的戏弄人,想将这个秦质子搁在脚底下,好好踩一踩。

先去的那位,是姬如晦。

他托韩确与祁武等人打点关系,方才下了狱中探望秦诏,他二人缘分深厚,每每相见,都赶着一位落魄,一位好心探望。

只是这次,姬如晦不必自报家门。

见那形势,秦诏心知肚明,扬眉说道:“姬如晦,你这蠢货,往里搁了什么东西?€€€€害的我吃这等苦头。怨我没识清你的底细。”

姬如晦轻声笑,称呼用的微妙:“秦王说的哪里话,我是您的部下,自然替您着想。魏屯收敛了您与朝中官员往来的证据,留着是个隐患,须借此时机铲除。您不便动手,由燕王来,最好不过。再者……那证据须经由魏屯,引蛇出洞。如今,已浮出水面,一切都已经妥当。”

秦诏笑骂道:“你这坏胚子。他只是贪污,何苦污蔑他通敌,诛了人家九族。”

“诛杀九族,并非只为贪污之事,他自与燕王逞能,又大放厥词,纵我不污蔑他,燕王也未必放过他。况且,若是今日不斩草除根,他日必起祸患。燕王之心性城府尤深、手段果决€€€€我的秦王哟,您还得学着点。”

秦诏睨他:“呸。”

姬如晦也笑了笑,继续说道:“再有,魏屯忠勇善战,他日起兵,这人便是您擒杀燕王的最大障碍€€€€”

秦诏那笑登时隐没了,截断人的话头,眉眼骤然肃沉下去:“姬如晦。那是我父王,你休得放肆。”

姬如晦不以为然,自说自话:“您也不必在我这儿,演什么父子情深了。不杀燕王,难道等着燕王杀您吗?如今……燕王杀了忠臣、贤臣,又打算杀你这个‘功臣’,岂不叫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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