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到广告屏蔽插件

多年坚守,做站不易,广告是本站唯一收入来源。

为了继续访问本网站,请将本站加入您的广告屏蔽插件的白名单。

凤鸣西堂 第28章

第25章 遽€€遑

为人的薄脸皮儿, 德福立刻就改了口,“秦王没得王上这等仁慈心肠,只怕看见公子伤了, 也不心疼吧……若如不然,当初处境, 必也没那样令人神伤。”

燕珩睨了他一眼:“那依你的意思?”

德福不敢明说,只道:“小的以为, 王上仁慈。”

“嗬, 人正是寡人打的,何谈仁慈?”

德福讪笑:“实乃王上英明, 教子有方。”

燕珩停顿片刻,道, “再将那副画,拿过来,给寡人瞧瞧。”

德福称是, 老实儿的将画取来, 递到人跟前儿。他悄不做声地撩开眼皮去看,瞧着燕珩将纸卷展开, 那眉眼着实淡定。

燕珩细细看了一晌, 又问德福:“你觉得, 这画如何?”

德福不知其何所意,只敢模棱两可道:“精美如栩,有天人之风流。”他一边说,一边小心观察燕珩的脸色。因见其无甚表情,便又大着胆子加了半句话,“只是不知,画的是谁呢?”

燕珩微顿, 狐疑道,“果真不识?”

焉能不识?

可德福摇头,凛然装傻:“小的眼拙,确实认不出来。但……”

“但什么?”

“但小的却觉得,画中之人神韵风流、气度临世。虽只画了一双眼睛,却生的是人间无两,倘若画全了,岂不是神仙?怎会是世间凡人呢?”

德福说着话,佯作不经意地抬眸,一时对上燕珩的视线,好似才发觉一般,惊惊然,而后猛地愣住了。

他“啊呀”一声跪下去,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告罪道:

“王上饶恕,是小的冲撞,说错话了。”

“哦?这话何解?”

德福作出一副惶恐神色,“小的……小的不敢说。”

燕珩哼笑,猜出来个大概,道,“但说无妨,寡人先免了你的罪。”

“是……小的、小的说了,王上可莫要怪罪。”德福故作犹豫道,“小的方才一抬眼,撞见双天人的凤眼,岂不正和画上的相似一二分?说起来,竟比画上的眼睛还要风流威严……”

说罢这句,德福又佯作“恍然大悟”道,“难不成……公子画的竟是?……”

燕珩被几句话哄得愉悦,神情甚是微妙,“哦,那依你看,他倒是画出寡人的神韵了?”

德福忙道,“乃有王上十分之一二。公子毕竟年轻,画功欠缺火候也正常。”

这话明贬实褒,连带拍了个响亮的马屁,惹得燕珩微微勾起唇来。

偏偏这位帝王神色克制,口中教训道:“叫寡人看,画的却实在不怎么样。再者,寡人何曾允过他?未经应允,并非画师,却私藏君王画像,此乃重罪€€€€他不知,难道你也不知?”

“小的也是才知道。”德福忙道,“宫里的画师们,每年也当献画€€€€兴许不是私藏。公子毕竟年纪小,可叹遭人欺凌,只有王上那样仁慈待他,必是心中欢喜感激的。”

停顿片刻,德福又道:“如若不然……王上,您可要去扶桐宫问罪?”

台阶搁在人眼皮子底下,“问罪”这个名声真真儿的好。

果不然,燕珩轻“嗯”了一声,道:“是该问罪。”

问罪的轿撵很快就到了扶桐宫。擎着伞柄的仆子往殿外退下,禀告的人便赶着去通传,“公子,王上到。”

秦诏从床上艰难爬起来,往地上扑跪的时候,又伤了手,不由得一面嘶声,一面请安,“秦诏叩见……王上。”

那话说出来,差点将他父王进殿门的金靴绊倒!

燕珩:“?”

德福:“……”

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地位就一落千丈了。

还不等问罪,又新添了一样火气;惹得这位帝王甚不满,不悦地挑了眉:“若是寡人没听错的话?€€€€王上?”

秦诏咬了咬唇,带两分犹豫。

憋了好大一会儿,才说出话来:“是。秦诏惹是生非,害您担了这‘子不教’的过错,是秦诏不应该。您既要秦王来领我,那我又岂敢再‘明知故犯’。只求……只求王上,原谅我这一遭。”

两个脸蛋因肿胀,显得胖鼓鼓的。才说这话,眼底就蓄满了泪,瞧着可怜。

燕珩嘶了口气。

“起来。”

秦诏问:“那、那您原谅我了?”

还没问罪呢,倒先原谅了人一遭。

燕珩只好睨了他一眼,轻哼,“若是真想撵你走,才头一日,便叫秦历来领人了。依寡人看,你这是埋怨寡人罚你,心里愤懑不满罢了。”

秦诏忙改了口:“父王,我没有€€€€我只怕父王再不要我了。”

“日后再不乖乖的,只顾惹是生非,寡人必不要你。”

他父王说“日后必不要你”,这话转个弯儿想,便是“如今要你”。

秦诏这才敢出声:“是,谢过父王。”

燕珩发了善心:“起罢,别跪着了。”

秦诏听话地起身,得他父王应允依靠在榻上。

因秦诏先发制人,将那“罪责”噎回去,燕珩这一趟,倒成了“探望”。

越看那伤处,越重。

燕珩不知心底作何感想,只盯着那渗出血痕的手看。

沉默片刻后,他将目光掠过人脸颊,似带了点儿不悦,“好端端地叫你去读书,不见学问长进,倒惹出一堆乱子来。亏你虚长燕枞两岁,竟同他计较。”

秦诏垂下眼去压低,只乖乖点头。

仆子们递了椅座近前,又奉了茶。燕珩便稳坐赤木鹿倚,拨弄茶杯瞥着一层浮沫,在茶香热雾里沉默。

“偏不知哪里的缘由,又将卫抚引去。”燕珩终于出声,问道,“那手背,可是他伤的?”

秦诏轻声道,“是。可……”

“可什么?”

“偏手心里,更痛。”

“……”

旁人打的不算,只有父王打的才算痛。

€€€€这是埋怨他不疼人。

燕珩仍那副波澜不惊的神色,淡淡冷笑道:“如今这等行事,知道痛楚,才算好。惹是生非€€€€你也合该受罚。”

秦诏睁大双眼:“纵我有错,可燕小公子那等狂言,您却不罚他?”

燕珩淡定饮茶:“不罚。”

滔天的委屈来得猛烈。

“我平白挨了人欺凌、又遭了卫大人一刀,还挨了父王的打。兴许秦人在这燕宫低贱,比不得未来的小主子,便罢了,竟连公道都论不上。”

秦诏仍垂着眸,一句比一句哽咽,伴着那委屈,有珠玉似的泪,琳琅往下落。

比外头的雨都急。

帝王睨着,虽面皮儿上平静,心窝却潮湿,只得抛下一句冷哼。

“哦?那方才,怎么那样爽快地认错?”

秦诏不吭声。

外头他父王说一不二,他父王说他错,他不错也得错。

可他心底不认,不从,不服。

燕珩搁下茶杯,“怎么?你倒不服气?”

秦诏抬了眼,睫毛上挂着一串泪,问的话却不在自个儿身上。那点委屈越发显得别扭,似乎在跟人确认:“父王,你当真要让他做你的‘孩子’?”

燕珩顿了顿,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扶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才道:“放肆。储君大事,岂容你置喙。子嗣之事,无论定谁,自是为我大燕。”

秦诏抿唇,将脸别过去,不吭声了。

“……”

燕珩不悦:“寡人与你说话呢,转过脸来。”

秦诏转过脸来,却将眼睫垂低,就是不肯看人。

燕珩怔了怔,对着那种伤痛添泪的脸蛋,又狠不下心生气,只得哼了句,“秦诏,寡人竟不知,你何时还学的骄纵!现今看来,只将你惯坏了。”

秦诏终于憋不住了,抬起眼来看了他父王一眼。那双隔着水光的泪眼,透亮、委屈,把人看的心里坠痛。

燕珩刚要开口,他竟转了个身背对人,趴在玉枕上呜呜哭了起来。

“……”

两只手裹着厚厚的纱布,只得又高高举着,不敢压住。反正痛得狠了,伤得委屈,那哭声悲愤,声响虽不大,却全都顺着湿漉漉的水痕淌进帝王的心窝里了。

燕珩眼底掠过一丝无措。

“你、你……”他顿住,难得无话可答,“你哭什么?”

秦诏忙着哭,还不忘乖乖答话。

“父王要疼他人,秦诏不敢有怨言。只哭我母亲死得早,更哭我没得一个好父亲。眼见如今父王疼我,竟不如一碗卫莲长久。”

燕珩:“……”

“您把小公子召回宫吧,我再不敢与人争闹了。纵他如何欺凌我,纵卫大人相助,哪怕拔刀杀了我,我再也不敢争辩一分了。”

燕珩:“……”

秦诏还要再说,燕珩及时扼住了人的话头,“住嘴。”

沉默半晌。

燕珩饮了口茶,方才不太自在地出声。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