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灯瞎火,迷迷蒙蒙的;
椅子倒了,灯台翻了,一地莹亮;
他拿着疑似旧友的贴身武器,往脖子上比划€€€€按住他那个小暗卫是这么回禀的。
把人都吓死了,兵荒马乱折腾一晚上;
首席本来今日在帝师那边当值,硬是被指了过来,处理他一个六品小官的事。
二十二皱着眉,眼神好似要把他脑子剜出来,再搅匀了,翻翻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幺蛾子。
“€€€€你真不知道那是他的房间?还是装傻蒙我?”
风采青惭愧道:
“有所猜测……一直未敢确认。”
二十二冷笑:
“好啊!如今你确认了!”
“做事这么鬼鬼祟祟,不知道以为是姑奶奶逼你坐牢来了!”
风采青熬不住她这副气急攻心的模样,移开视线,念念只说:
“劳烦你了……下官已经无碍了,首席不如……”
快点回去吧,他有点太愧疚了,不太敢面对这个场面。
这宫里大大小小事情无数,唯他是那个最微末最不足道的;
承了帝师和圣人如此厚爱,他如何报答……
都怪他贪心不足。
二十二听了这话,果然不再与他多扯,松了一口气就要走。
这小姑娘好像每次见他,再和他作别时,都没法安安心心顺顺当当离开;
这次也不例外,她还是转过来,掐着飞镖柄,朝他脸比划两下:
“你老老实实的吧!明日帝师要见你,我看你怎么蒙混!”
话毕,她左臂往后一甩,那飞镖狠狠钉进了太医院的门框;
镖身全然没入,镖尾尚在不停颤动,发出种诡异的嗡鸣。
暗卫首席大跨步出门去了,刚转过门后就跳上对面屋檐,身形掩在了将明的夜色中。
风采青心中仍悻悻。但还是偷偷放下汤药,上前去拔;
€€€€果然拔不动。
……
次日圣人与帝师同临太医院,称是散步至此,亦是为帝师把把脉,再度检查身体是否好全。
风采青知道有人替自己告了假,也就在太医院战战兢兢留置了两个时辰,睡也没怎么睡好;
一睁眼听说圣人到了,更是吓得险些下床就跪。
好不容易整理出个人样去面圣,又见帝师笑吟吟看着他,一点怪罪的意思也没有。
他也就更加心虚:
这时候说自己中毒过深,尚未好全还来得及吗……
虽不可欺君,但,他实际上对自己这迷迷糊糊的状态也不是太清楚……
沈厌卿看见他这副样子,只觉得还需安抚;
二十二的处置手段连吓带骂,实是有些粗暴直接了。
倒也怪不得她。
十六岁,尚年轻,正是朝气蓬勃不怕天不怕地的心思,哪能体会文人这些曲曲绕绕的心思?
沈厌卿自己见过的死人多,心中受过的责问,烙下的焦痕也多;
面对对方这副魂魄都不太全的样子,自然是不难理解。
近日交给风采青的事情太多,又牵涉许多旧的机密;
万千杂事都翻上来,许多还不是明面上洗过的,乍然冲击下也是为难人了……
沈厌卿左思右想,只和皇帝一同安然受了风采青的问安,笑着问他:
“听闻风经历昨日寻到一件宝物,不知如今珍藏在哪里了?”
风采青掩去唯唯的模样,勉强肃正了神色:
“……首席将其置在太医院门上了。”
“臣无能,未能取下。”
他闭了闭眼,努力说服自己这不算没出息。
那可是圣人的暗卫!
帝师点点头,若有所思起身,似是要回去看看。
风采青一下慌乱起来。
他可没有要指使帝师的意思。
圣人还在这呢,他要是敢指使圣人的老师,怕是有八条命也不够管这个僭越的罪的。
他正不知该拦还是该跟上,又见圣人也起身,随着帝师一同走了。
……那他还是跟上吧。
沈厌卿一见那几乎钉穿了门框的暗器就不禁失笑,侧身与学生道:
“我看也是该管管她啦。”
“好在臣现在是不管这个了,否则还得给太医院赔个门呢。”
“要是以参军的俸禄,怕是要节衣缩食好多年。”
风采青听着,心中就忍不住拆开来分析:
帝师官衔未复,是朝野都知道的事。
但眼下竟能在皇帝面前直接提起,甚至隐隐有些打趣似的不满之意……看来归位也就是在近日了。
这倒与某件事能互相做个印证……
却见圣人带着笑意回了帝师的话,转过头来看他又是一副冷肃表情:
“风采青。”
“€€€€微臣在。”
风采青拱手一礼。虽不知是什么,但这语气是有事情要与他说。
他未敢直视天颜,只偷偷瞄了两眼,竟罕见地见到皇帝脸上露出几分犹豫颜色;
倒像是意思已经在了,只是不知话要如何说。
他又一低身,做出了些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诚恳态度,半晌后终于听见圣人开口:
“你如此急于寻找旧物,是否是因为……”
风采青心中一跳,知道自己那些小心思瞒不过圣上。
“€€€€得知北境有异动,有可能秋前开战?”
第95章
风采青一悚, 强作镇定:
“……是,陛下明鉴。”
他知道,与这件事一挂上, 事情就该往大了说了;
可是与此相关的,恰巧还是他那些最不足道、最卑劣自私的小心思……唉。
若是跪下, 似乎显得太过心虚了, 不像正人君子;
但要是不跪, 又难以确认圣人此时的态度。
帝师却适时笑着开口:
“你不要怕,并不是责问你。”
“鲤池里那些消息,本也是没有打算瞒你;你替我与陛下辛苦做事, 自然是知道越多才越方便。”
若不是故意要他听说,就算风采青把墙挠穿了也未必能得到一点儿风声。
“倒是他们都赞你容貌清新,做事稳妥,纷纷和我说喜欢你呢。”
“可只有一点€€€€话太少了些。整日闷闷的,冷着个脸, 也不知在想什么。”
“现在倒是知道了,是惦记着呢……嗳,难为你这样多情。”
沈厌卿抬手搭上那镖形武器的柄,作势勾紧要向外拔,却被姜孚打断:
“老师,学生来吧。”
“?也好。”
沈厌卿想说自己好全了的话在心里转了一圈,还是没说出口。
他估摸着,姜孚也并非是为了怕他身体弱力气不足, 只是想尽学生的本分。
那他何必不愿意呢。
他揣起手, 笑吟吟让开了位置。
却见学生以食指在墙上做抵, 其余四指捏住镖柄,似乎不费什么力气就令那银蓝色的薄刃退了出来, 稳稳握进手中。
沈厌卿适时满意点点头,全当是捧场,果然挣来学生一阵难为情。
风采青则瞪圆了眼,一副震惊惨了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