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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要善终 第112章

彼时彼刻,却有一道绯红色人影从左边的帷幕后缓缓转出来:

“€€€€’这样的事‘?怎样的事啊?”

“丁员外郎,倒是要劳烦你好好讲讲。”

来人一身朝服簇新,朝珠颗颗润亮;两手揣着,脸微微上扬,一副倨傲不通情理的模样。

也不讲究,说话时不正脸对人,只边走边说。

声音压的沉,却足够所有人听的清清楚楚,都听出了他的不满€€€€刚被告过心怀不轨,倒是少见有人能这么毫不心虚的。

此时慢慢上了几阶,侧身过来,斜着眼睛看人;

眼尾高高挑起像是描过,唇抿作一条线,只差把“飞扬跋扈”写了脸上。

他一站在那,堂下众人就好像都被猝然帐幔蒙住糊住了,仿佛有人撞了钟砸了磬,轰然镇住了一切。

有些老人不自觉站得更直,倒被新提上来的同僚奇怪。

突然多出来个二品朝服的,是谁并不难猜,若是不知沈帝师的名声也不用站在这儿了;

但久闻大名,如今见面只觉得是个比同龄人显年轻些的俊俏书生,被衣饰衬得很贵,人却有些瘦削,靠着气势硬撑起了那身官服。

被点中那人画卷一合,饶是见了朱砂色也撑着腰杆没有行礼,只捏着画卷匆匆一拱手:

“倒是不知沈参军是何时回的京城了。”

他眉尖挑起,脸上装着惊讶,声音听着似乎仍有许多底气,反应不如周围的哗然那般激烈。

€€€€杨戎生有时真是好奇,这群同僚到底是实在爱演还是消息真的不通,总之是该造势的时候没慢过半步。

倒是把某些别有用心的人衬得十分不自然。

杨戎生琢磨着,但凡是有些心眼的,此时都该看出来前面那些话是在诈沈厌卿出来了。

林椿面上的惊讶一闪而过,很快就被眼里的阴沉替代。

大概是好不容易迎了他们礼部的帝师回来,摆到明面上了,丢人的却还是礼部的人,被下了面子不好收场。

知道了能如何?诈出来又如何?

朝廷是陛下的朝廷,陛下什么态度,下面自然也什么态度。

陛下召人回来,哪一个敢说沈参军擅离职守的?陛下要藏着人,哪一个敢说自己要扒开门看看的?

大家伙儿都是考试考上来的,官场爬上来的,怎么总有人爱把别人当傻子呢。

当就当,心里的想法没人能说什么;

但要是想把这群平均年龄四旬往上的老油条当枪使,去胁迫皇帝的宠臣,那就还是缺了点心眼。

果然,此时沈帝师站回了皇位之下最高的位置,脸刻薄地转了一个小幅度,袖手冷声答道:

“文州有事也先知会你,陛下召我回来也要告诉你;”

“不知你是何方神圣,竟有这么大的面子?”

第79章

他这两句话将人呛得结结实实。

那越次上奏的员外郎张了张嘴, 到底没敢接下这句话。

话里都提了圣人了,他要是还往下说,滔天的大不敬的罪名立刻就要兜头扣下来了。

林椿甩着袖子, 几步上前,一个寸劲抽走了他怀里的画卷, 表情冰冷, 怨气比死了三天还重。

可是转过身去, 又是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双手抬起,向帝师的方向一奉。

帝师也没给他好脸色, 眉眼依然结了霜似的凌厉:

“不必了,陛下已经看过,我这些年看的也够了。”

“这件事情我没有听说过,你这幅画卷是如何来的?”

他又转向被问责那人,看人的眼神和看一只蝼蚁差不多;

只可惜也无人声援被盯那人€€€€虽然“谋反”一词并未直接点出来, 但方才的暗示和敌意已经足够明显。

别说是向来睚眦必报的沈帝师,舞到这里哪一个人头上,也都是要用尽手段报复的。

不过都是下朝回去再想办法,暗中操作;

能在皇帝面前这么撕破脸皮闹将起来,非一般的权势可为,站在这的估计也就沈帝师了。

如今的沈帝师都悬,还得是六年前的沈帝师。

皇帝的目光在半阶处和台阶下之间移了移,并未明显表态, 那也就是默许了不阻拦。

杨戎生一阵头疼:

真闹到这个份上了, 今日早朝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结局都能猜到了, 就不能走流程走快点吗……

“是从文州民间所得!我方才已说了,文州民间已遍布此物€€€€”

沈厌卿眯起眼睛:

“你说谎。”

文州的急信才来过, 并未报告如此异常;

鹿慈英可能隐瞒不报,但沈家人绝不会错过任何消息,若是真有慈英太子教画像更替这样的大事,信中一定会说明。

但,此人又说的如此有把握……

沈厌卿心中转过一转,对此事略略有了些猜测。

文州此时恐怕真是不甚太平,幸好沈家行事缜密,错开了这份信息,令对面无从得知他们刚通过信。

这些人应当本来打的就是时间差的主意:

信鸟之信说明三四天前文州尚无事,如今这画卷应该才开始流传,只是早早准备过了,京城文州都有副本。

倘若提前不知,现在才令人去查,只怕一来一回二十余天,文州早闹的不成样子。

到时候,鹿慈英即使是冤枉也洗不清。

得把这件事情按死了,让对面认清现实。

他忖度了一下,放着气氛再冷了一会,认真分辨过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才开了口:

“文州到京城,路程就有少说十天;”

“而据本参军所知,至少五日前文州还连这幅画像的影子还见不着,更别说什么遍布各家;”

穿着锦鸡的二品补子,拿着帝师的腔调,却用地方七品官的自称,听着在场人都一阵别扭。

能如此任性地时上时下,稳稳压着人,换其他人谁来也是不敢的。

“你手里这幅,是插着翅膀飞来的也不是?”

他须得说得保险些。

文州与京城间勾连的那些势力说不准也有其他手段沟通,他算清楚之前,要留出富裕。

先是要诬告杨家私联文州,又是造谣文州有意起事,在慈英太子教上下这么多功夫,真是为难他们了。

鹿慈英那边估计也是按下葫芦起来瓢。

不知道他带出来的人怎么如此拎不清,明摆着是被人坑了还要和人合作。

虽说富贵险中求,但是这也太险了。难道他们真的相信秦家夺了权,还会交给他们这群前朝余孽?

好在文州驻军早早准备好了。

有钟太守多年箭在弦上的准备,出了什么事应当都能应对。

€€€€控制住文州并不难,怕的是京城和文州两个路途遥远的地方串起来,带着一起乱。

到时再错出些信息差,皇帝就不得不对帝师和慈英教一起生疑。

北有外敌,南有反贼,朝中有君臣相争;

若真让惠王的母家捏成了这么个局势,乱起来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与此相反,只要皇帝信任帝师,信任其带来的文州信息,情况就能稳住。

更别说宫中动作早,铺好了加急的情报线。

沈厌卿心中一阵欣慰€€€€能有今日的稳妥,说到底功劳还是在圣人远见。

“臣确然是得了准确消息才敢来报。真假与否,请陛下遣人往文州一探便知!”

还真打的是这个主意。

沈厌卿轻笑一声,却连嘴角也未勾起:

“莫要拖延了,自己站到后面去吧。”

“如今都规矩了,别叫人来架你拖你,怪不体面的。”

权势大就是方便,他甚至都不需要拿出什么实据,下面也无一人会来问。

大理寺卿今日恰巧告假,看来也只好请刑部暂代相惩。

欺君之罪嘛,都懂的,怎样处置也不为过。

起事那人还不及再有动作,他身后已然让出了一条宽宽敞敞的路,直通门前。

深深浅浅的红衣中,一身青袍尤其扎眼,如清水上浮的油滴,谁也容不下。

林椿抱着卷轴目送,抓紧了毫无要还的意思,全当保管证物。

一声异议也没有。

事不关己,多数人倒在感慨今日场景似曾相识,怀念着崇礼元年不那么值得怀念的峥嵘。

真好啊,感觉人都年轻了。

€€€€反正一会要被刑部那位变态的殷郎中拖回去慢慢审的又不是自己,就全当看热闹呗。

可不是他们不吱声啊,陛下都没说话,他们怎么好意思乱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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