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让名声本来就烂的杨小侯爷丢脸吧。
杨驻景表示没有异议。
反正一回生二回熟,他正常发挥就好。
没过几天,全城都知道了:
杨小侯爷移心改性,宁可被揍的在地上爬,也不肯娶余家四小姐过门。
杨家对此十分过意不去,一再遣人往余府道歉赔礼;
余府则显出了无比的善解人意,一点不见当年在朝廷上与人口水大战的硬骨头。
一来二去,扯了十几天,几十天。
扯到大家热闹都看够了,慢慢忘了这事。
杨家才一锤定音:
因着是杨家理亏,愿意让两家孩子认个义兄妹,杨家再备一份礼,作余霜小姐未来的添妆。
余家则欣然接受:
这样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虽然做不成姻亲,还可以作亲人嘛!
围观群众打个哈欠散了:
好耶!
终于闹掰了。
一天天净听这些破事,你们大人物家真是闲的没事干了。
在两家齐心协力之下,终于把这过程闹的十分荒唐不堪。
表面上看着是成了更亲密的兄妹;
可实际上大家都清楚:
折腾成这样,这“兄妹俩”怕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对方一面了。
虽然在这几十天中,杨家余家都尽力保护着余霜,不叫别人谈论她;
可本朝就难免还有些前前前朝挖出的老古董。
非说姑娘退过婚就怎样怎样,怎样怎样,到处播撒一些屁话一般的风言风语。
这就不是人力治得住的了。
这种时候,竟有人力以外的势力插手€€€€
圣人听说了这件事,亲口道:
“余爱卿的女儿孝心可嘉,感天动地;”
“朕正愁太妃们少人照顾……”
“不如就请这位余霜姑娘入宫,做几年女官吧。”
虽入宫,却仍是自由之身,随时可以离去。
这样的殊荣,本朝还是第一个。
看来皇帝也真是向着自己的母家,竟愿意这时候亲自出来为表弟收拾局面。
也幸好有这句话,才把余波都硬生生平下去了,这件事无惊无险地结束。
到了今日,若再提起,大概也只剩下一句:
哦,杨家小侯爷还没成亲啊。
……
沈厌卿微笑道:
“外人都说是陛下向着杨家。”
“臣却觉得,陛下做这些是为余霜姑娘好。”
姜孚有些不好意思:
“嗯……毕竟是驻景先惹的事。”
“余霜聪慧有志,合该如此。”
“当时也是确实缺人……”
沈厌卿轻轻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
“陛下这样的心思,就是放在世上,也挑不出第二个来了。”
姜孚替他把软枕抽走,看着对方躺下,说话的声音也轻下去。
好像在怕语调一高,就惊走了老师来之不易的睡意。
“我只是想着,”
“若天下的人各能顺心遂愿地活着,那就是最好了。”
第57章
沈厌卿做了个很短的梦。
梦里他着月白衣裳, 穿过曲折回廊,穿过花丛,穿过层层帷幕。
有虫声鸟鸣, 有涓涓流水声,绕在身畔。
他因此身心都轻盈起来, 甘心走在这似乎无休止的路上。
姜孚在路的尽头等他, 一身红衣。
和他以前所梦到的都不同。
这一次的姜孚, 是成年后的面容。
他走过去,姜孚就低下头看他。
眉峰投下阴影,眼神如春水般柔和。
和十四年前的那个雨夜一样, 姜孚执起他的手,说出相同的话。
“本王,一定不负先生。”
沈厌卿看着二人交握的手,忽然发现自己的衣服也变成了与对方一样的红色。
云肩霞帔,鸳鸯图。
两只鸳鸯, 都是晃眼的彩色。
鱼水纹中,荷花挺出水面,鱼儿跃起,去抿粉白花瓣的尖。
沉溺于欢愉之中,全然忘了一切苦恼。
这是一套婚服。
沈厌卿本该惊讶,本该慌张,可实际上心中却一点波澜也没起。
或是因为在梦中,他的一切思绪都柔柔地化作了泡影, 飘在空中。
就像是被温水洗净过那样舒适。
明明是有奇怪的地方的。
梦中的姜孚看起来有二十岁, 却仍自称“本王”, 为什么呢?
沈厌卿转过脸去,看向身侧。
周围的景致都消失了, 四面都像是垂了帘水,映着他的影子。
他在那其中看见了自己的脸。
一十八岁。
他没有变,依旧是和姜孚初遇的年纪。
他轻咦出声的时候,水帘倏然旋转起来,融化了一切。
梦境逐渐变得稀薄,有光透进来。
柔而暖的,亮而明的。
照着他,好像能原谅、化去他的一切罪孽。
……
沈厌卿醒过来。
身边的位置已经冷了,只留着空空的被子小心掀开过的印痕。
窗纸透进阳光,晒着木案花瓶,散出些令人心中发懒的气味儿。
沈厌卿睁着眼,盯着床顶,决定再躺一会。
外面的窗边上落了只鸟,娇小玲珑,远看去只觉得约莫半掌大。
啄了三下窗框,清脆鸣叫了两声,又飞去了。
沈厌卿伸手拉过软枕,像昨晚那样垫在背后,坐起来发呆。
他不出声,外面的人就以为他还在睡,就不会进来。
他也就可再偷得半刻安逸。
梦里的事被他颠来倒去地想,渐渐也快忘净了。
最后他的印象,也只剩下姜孚与他相握的手。
周公要提示他什么呢?
若他与姜孚,真是都在二十上下的年纪相识;
是不是现在又是另一副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