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赚不回本金,反倒伤神。
但租下这里的那位先生竟是一位奇人€€€€
凡是金银的东西,没有他不能做的。
其手艺不说巧夺天工,至少也是在宫外无几人能比。
起先是有贵族小姐弄坏了首饰,遣人送来看看,不抱希望;
不想修复过后竟和原来一模一样,毫无痕迹。
大户人家的东西,本就讲究一个繁复,宁可不美,也要复杂得模仿不出来。
那家小姐本不抱希望,以为东西也就这么糟蹋了。
这位先生却短短一日间就使其恢复原状……
此奇闻一出,顿时许多人家找上门来。
求助的也有,打新首饰的也有,踢馆的也有,这小店只来者不拒。
不过有一条规矩:一天里最多接上两单,多了则照看不过来。
能把东西送来这儿的,多是钱多得烧的慌的,只求店主能细心办事,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
于是都做出些爱才敬才的样子,对这位不常露面的先生恭恭敬敬。
这站不下两个人的小店,也成了一处传奇之地。
……
沈厌卿下了车,任二十二帮他开了门。
虽然传闻十分玄妙,但天子脚下,事事都需清晰明白。
租主登记的名字,叫做“李随”。
“李”与“桃”相近,再变一变即是“姚”字;
“随”则更好解释,通“从”……
他这师弟,可从没想过要隐藏自己啊。
铺子里,比想象的还要拥挤。
地上没地方堆放东西,就都挂在了墙上:
许多工具、纹样、模子、客人送来的物件……
中间的道窄而长,外面进来的光只能照到门口,再往里就要点灯。
这隔板隔出的小地方,也没窗子。
昏暗昏暗,墙上的东西在灯源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叫人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天。
走几步,就一面小帘子,黑紫色的,半透明纱料;
掀过去,再有灯,再有帘子。
这一处布局,竟有几分像是荣宁府的地道。
过了三四道帘子,最往里是一道门。
没有门板,只挂着门帘。一样的颜色,却是实心的厚的料子。
里面传出敲敲打打的清脆声音,似乎有人正忙着。
沈厌卿想也不想,抬手掀开,叫一声:
“师弟。”
敲击声停了。
门里那人敛起眉,抬眼看他,冷笑道:
“你若再不来,我便走了。”
第47章
二十二探头进去, 见此人深色衣服,几乎融进墙角影子里。
眉毛很细,眼尾朝上吊着, 两颊消瘦,一副很不好相与的面相。
此时冷脸对着来人, 与沈帝师脸上的欣然笑意形成了鲜明对比。
“师弟存着抱柱之信, 我这个做师兄的, 怎么敢不来呢?”
房间中间有一圆形小炉,里面的东西闪着金红色的光,热意灼人, 令此处比外面燥上许多。
姚太从本一手攥着镊子,另一手捏着个长柄簪子,银光灿灿,很是精巧。
见了沈厌卿,也不修不雕了, 停了动作,随手将那物件丢进熔炉里。
炉中温度极高,银子落进去,只消半刻就化成了水儿,亮亮地滚动起来。
二十二“呀”了一声。
姚伏缓缓站起€€€€这地方实在逼仄,一个不慎便会撞到头€€€€与沈厌卿肃然对视:
“你从不在无事时找我,说说,要我干什么?”
阔别许多年, 二十二本以为这两人多少要叙叙旧。
不说是执手相看泪眼, 那么多往事, 爱爱恨恨的都绕成一团了。
到最后,几千几百同门只剩他们二人, 在这狭小的屋子里见一面,难道不该慨叹么?
二十二本以为,一见面就要动刀子的。
谅对方也不敢€€€€
她悄悄摸了摸腰间的刀,笑了一下。
姚太从连正眼也不给门帘后那小姑娘,只盯着沈厌卿的脸,讨一个清楚的答案。
沈厌卿做了个极轻的蹙眉的动作,像是怪罪对方这问题太过唐突。
落在几人眼里,都有些矫揉造作的嫌疑。
此时他的一举一动,与在皇帝面前,在囚徒面前相比,又是另一副模样了。
“师弟果然懂事……师兄当年留下你,总不能白留。”
“前几日有人意图不轨,在仁王府险些伤及陛下。”
“陛下不高兴了,叫我想法子解决。”
“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想来想去,还是托给你最妥当。”
沈厌卿叹了一口气,偏开头,炉中的火光灼得他眼睛疼。
十成十是一副被逼无奈的柔弱模样,一点也不见身处高位的威风。
“他们可打着惠王的旗号,又要拖你下水。”
“这样的事,你竟看的过去?”
姚伏哼了一声:
“有什么看不看的过去的,在这蹲了几年,什么事都看过了。”
“你能耐,张张脸都记得清楚,一出手就能将人制住。”
“€€€€还要我做什么?”
他语气仍是颇为冷硬,却没有提过不帮,态度只在这中间混着。
沈厌卿听了这话,神色更加为难,似是演投入了:
“他们果然与你通过气。”
“师弟不投他们,自是对陛下有一份忠心恒心,我替陛下领了。”
这话很僭越。
领就领,什么叫“替”陛下呢?
听起来有几分以下犯上的心思,很不妥当。
可是在这做了皇帝十四年老师的人这儿,就显得正常无比。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大概也算一种恃宠而骄。
二十二算是发现了,沈帝师在陛下面前句句真诚,可一到了外面,就摇身一变: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巧,在他这可谓是炉火纯青。
究其根本原因,还是陛下信任……
君臣一同心,做事就方便了许多。
沈厌卿上前一步,牵起姚伏一片衣角,接着道:
“师弟你明事理,又是个有福的。”
“你看你,在这只能偷偷摸摸穿紫,空有志向,都湮在这了。”
“既在这等我两三年,我也不能让你白等。”
“师兄答应你,保举你。”
“等你一回朝中,定能长长久久伴在陛下旁边……”
姚伏瞳仁一动:
“我伴驾?”
“有你在这儿,谁能站到陛下旁边去?”
“还是说你€€€€”
沈厌卿适时抬袖,咳了几声。
虽轻,却能听出并非故意作势,岔住了一样,确然是身体有所亏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