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手里提着两个装满了礼物的纸袋,只是,心里却缺了一点什麽。
人生怎麽可能完美无缺呢?
这样已经很好了。
微风扫过少年的碎发,露出那双有些落寞的眼睛。
他摇了摇头,推开门,清冷的月光自窗棂倾泻而下,在客厅的地板上漫开一片银辉。
银发男人静坐在沙发上,似乎与这片月色融为一体。
第78章
相叶佑禾搭在开关上的手指一顿,夜风从半敞着的门吹了进来,现在正值樱花绽放的季节,风中都带着淡淡的花香,它掠过相叶佑禾身侧,轻轻撩起琴酒散落的长发。
琴酒今天没有戴那顶标志性的礼帽,他只穿了件简单的白色衬衫,衬衫领口随意敞开着,黑色的西装裤包裹住修长的双腿,勾勒出淩厉而优美的线条。
他懒散地坐在沙发上,一只手臂搭在靠背上,如瀑布般的银发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相叶佑禾怔住,显然没有想到琴酒会出现在家里。
他提着袋子的手紧了紧,那份缺了什麽的遗憾好似在这一刻被填补,比他想法更快的,是心里浮现出的那丝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欣喜。
琴酒双眸微掀,朝门口看去,低沉的嗓音在安静的夜晚格外清晰:“不进来?”
相叶佑禾骤然回神,像是被踩住尾巴的小猫,急急忙忙掩饰内心的想法:“这是我家,我当然要进。”
他的语气很平淡,甚至没有像以前一样带着些许怒气去反驳琴酒。
相叶佑禾把门关上,打开灯后走进来,将身上的外套脱了挂在衣架上。
琴酒没有开口,他一时也不知道说什麽。
问琴酒为什麽要离开?
可这是他想要的。
质问琴酒那天为什麽亲他?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搞得好像他很想听某些话一样!
他们俩现在是什麽关系?对话又要用什麽身份……
相叶佑禾想不通,也不想去主动开那个口,索性直接不搭理对方。
他把衣服挂好后,提着袋子走到储物柜前,把大家送给他的礼物一一拿出来好好摆放。
在这期间,哪怕是背对着琴酒,相叶佑禾能清晰地感觉到琴酒的视线如影随形地黏在自己身上。那道锐利却一点都没有令人不适的目光,从发梢流连到指间,描绘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相叶佑禾原本流畅的动作变得越来越生硬,速度不自觉地加快了许多,想要快点结束,逃离这有些灼热的目光。
下一秒,相叶佑禾又觉得这样岂不是输给琴酒了?
莫名其妙跑到他家里来,什麽也不说,还想用视线赶跑他……到底谁是这个家的主人?
琴酒这个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他在心里骂着琴酒,故意将动作放慢许多,甚至还拿了湿毛巾来擦拭一些根本没必要擦拭的东西。
在相叶佑禾完全把某些人遗忘,沉浸在收拾东西的快乐中时,琴酒如冰雪般冷冽的声音传来。
“过来。”
相叶佑禾一顿,没有理他,继续擦拭着手里的摆件。
他喊:“相叶佑禾。”
琴酒的语调很慢,这个再简单不过的名字在他唇齿间吐出,平静的嗓音里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黏连感,令相叶佑禾心头一颤。
琴酒:“过来。”
相叶佑禾头也不回的道:“不过。”
即使回话,他也依旧背对着琴酒,一副不想搭理对方的样子,只是手里擦拭的动作却慢得出奇。
没有人说话,空气再次陷入安静。
“相叶佑禾。”
“我受伤了。”
相叶佑禾猛地转头,朝男人身上扫去。
见到琴酒的第一眼,只凭借月色根本没法把人看清,开灯后又因为不知道他们现在该怎麽相处,刻意避开和琴酒视线接触,从而到现在才发现琴酒身上的伤。
腰侧的白衬衫上洇出鲜艳的红色,那抹红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染开。
琴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伤,墨绿色的瞳孔沉沉地盯着相叶佑禾,一字一句道:“过来给我包扎。”
相叶佑禾突然很生气,他一把将毛巾朝琴酒砸去,可又担心砸到伤口刻意偏离了几分,结果就是挂在了沙发上,毫无威胁。
“你不会去医院吗?!”
琴酒没有说话,淡淡的血腥味涌入鼻腔,相叶佑禾怒气冲冲地把医疗箱拿出来,走到他跟前狠狠踢了他一脚。
相叶佑禾语气冷冷地说:“转过来!”
琴酒转向相叶佑禾,那被血液染湿的衬衫整个暴露在视野中,愈发刺眼。
凑近一看,相叶佑禾才发现琴酒的衬衫有些淩乱,袖口上还带着些淡淡的硝烟气息。
他今天去出任务了。
还受伤了。
所以,受伤才知道来找他?
相叶佑禾冷笑一声,拽住他的衣领猛地用力,衬衫被粗暴的动作撕开,一颗颗纽扣迸溅四散,在地板上弹跳时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琴酒意外的觉得这声音很悦耳。
伤口被牵扯到传来疼痛,琴酒难以抑制地闷哼了一声,相叶佑禾骂道:“活该。”
他看着男人腰间狰狞的刀伤抿了抿唇,替他处理伤口的动作更加小心翼翼。
阴阳怪气地嘲讽道:“哟,三周不见,你的身手变得这麽拉了?在体术上居然输给了别人。”
琴酒垂眸,他的目光落在相叶佑禾脸上,少年屏息凝神,眼睛死死盯着他的伤口,指间的力道轻得仿佛在触碰易碎品,生怕不小心弄痛他。
琴酒的眉头舒展了些许,他手指动了动,想要抬手抹去少年鼻尖渗出的汗珠细密汗珠,却又止住了。
他低笑一声:“准确来说,是23天11个小时。”
“……”准确的数字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上,激起一圈微不可见的涟漪。
相叶佑禾睫毛颤了颤:“就你记性好。”
“记性这麽好,为什麽还受伤?”
前后不搭的话,但在因担心而埋怨的人说来并没什麽问题。
为什麽受伤麽……
琴酒也想不通,当时为什麽没避开那轻而易举就能躲开的攻击。
大概是那个叫太宰治的小子太烦人了吧。
【“琴酒先生,我正要去佑禾的生日会,你要一起来吗?”
“佑禾虽然没邀请你,但以他好脾气的性格,你来了他也不会赶你走的。”
“就像我的钱包没了,现在完全靠佑禾养活,他也没有赶走我。”
“啊,接下来还要继续靠佑禾养活,琴酒先生,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吗?”】
太宰治的话并不足以让琴酒乱了心神,他也不觉得他在相叶佑禾心中的位置会被这麽轻易取代。
但在那个早就被他发现的偷袭者将匕首刺来时,琴酒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偏偏想让这身新衣服填点颜色。
这样,相叶佑禾这个别扭又非要挣个输赢的小鬼就有理由和他说话了。
伤口很快处理好,在最后给绷带打结上,相叶佑禾故意打了个不符合杀手身份的蝴蝶结。
“好了。”即使使坏恶心了一下冷酷无情的杀手,他也没什麽好脸色。
琴酒看了眼身上这件破了的衬衫,索性直接脱了。
他的身体骤然暴露在眼前,男人宽阔的肩膀向下收束成精悍的腰线,每一寸肌肉线条都透露着淩厉的美感,随着呼吸,这些肌肉微微起伏,在皮肤下流动着危险的力量感。
雪白的绷带缠在腰线处,精致的蝴蝶结像是打上了独属于他的标志。
明明很熟悉这具身体,相叶佑禾的脸还是难以避免的瞬间涨红。
“你……”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怎麽能不穿衣服呢!
偏偏这件衣服又是他自己撕坏的。
但是去找衣服给他穿,不就表现得他很在意吗?
相叶佑禾想了想,说:“身上全是硝烟味难闻死了!快去洗澡!”
琴酒莫名被他推进了浴室。
随后,相叶佑禾趁机将那被压箱底的,属于琴酒的衣物翻了出来,找了件差不多的衬衫和裤子放在门口。
等琴酒洗好后,看着门口这件白色衬衫,眉尾微扬。
“看什麽?出去穿,我要洗澡了!”相叶佑禾梗着脖子说完,迅速钻进浴室。
他想好了,洗完就直接回房间睡觉,不跟琴酒多说一句话。
反正琴酒来找他也只是包扎伤口,伤口处理好了也没什麽好说的。
想到这,相叶佑禾气不打一处来,就差对着花洒给水来上几拳。
明明记性那麽好,看了他那麽多数据,怎麽就完全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
哦,琴酒的话,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的吧。
相叶佑禾心头浮出几丝淡淡的酸涩,哼,他有那麽多祝福,不缺琴酒一个。
洗漱完后,相叶佑禾连头发都不吹了,一边用毛巾擦着,一边往卧室走去。
路过琴酒时假装被毛巾遮住,连看都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