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魁城?”
天魁城是天魁宗的所在地,沈绝在自己眼皮底下搞出一片“情。欲之林”是想做什么?
凌无朝仍旧深陷几位先生的重围,见沈越冥出来,用眼神向他求助。
沈越冥注意到,快步过去,三两下挤进重围将他救出,“这群家伙脑子不清醒,不用跟他们多说。”
他拽着凌无朝手腕离开,听见那几个先生在后面喊,“你这妖妃好生无礼!魔皇陛下还在跟我们殿试呢!”
“就是,陛下马上要给我安排官职了,就不能收收你那点求宠的小伎俩?”
“沈大天,后宫不得干政,你僭越了!你回来,我考考你宠妃守则……”
又是妖妃又是后宫,给沈越冥脸都听黑了,寒笑着说请陛下为臣妾做主,把这群酸腐书生全拖出去斩了。
凌无朝无奈地揽住他手臂,“沈郎别取笑我了。”
“晚了,魔皇陛下。”
沈越冥平静地看向前方,只见郑员外激动不已,和夫人一起朝他们的方向极速前进,嘴里喊着:“陛下!魔皇陛下!我已设宴,全城的体面人家都会来,请务必赏脸一聚——!”
凌无朝下意识要跑,被沈越冥拽住胳膊。
“最后一出戏,”他说,“演完。”
“……”
这状元城里的人对旧朝的一些东西十分执迷,比如陛下,比如状元。
他们会说些尴尬的话,行些尴尬的礼,一顿饭吃下来,凌无朝的脸从头红到尾。
他们祝宠妃沈大天娘娘千岁,已经一千岁的沈大天惊恐万分,捂住耳朵装没听见。
吃饭就吃饭,还咒上人了。
郑少爷当晚就带着自己的书童向父母辞行,作为今科状元郎,他要离开家追随魔皇陛下建功立业,加官进爵。
郑府的马车里,四人面面相觑。
“我们一定要乘一辆马车?”沈越冥心平气和询问少爷和书童,“我怕路上你们再不把我俩当人,我们躲都没处躲。”
“怎么会呢,沈先生,你不要怕嘛。”
“那你就别抱着你家少爷的魔尾亲,影响很不好!”
沈越冥最受不了这些旁若无人的恋爱脑。
若不是听说进天魁城有门槛,恰好狂刀门与天魁宗交好,老青又是狂刀门老人,手里有进城的通行证,他才不会跟这两人同行。
阿潼手里握着老青给的通行证,肆无忌惮地对他俩秀恩爱。
沈越冥气了一会儿便平静下来,因为凌无朝头发不小心散了,握着发带让他帮忙系,他喜欢给凌无朝系头发。
系好头发,凌无朝抱住他胳膊,把脑袋靠上他肩膀,轻声说困了,想睡觉。
沈越冥晚上喝了些酒,现在也想睡,他带凌无朝坐到角落,调整好姿势,让他靠得舒服,又找出条毯子盖上,警告对面两人,尊重同行者,别在马车上办事。
得到保证后,他和凌无朝热乎乎地挤在一起,脑袋靠着脑袋进入梦乡。
深夜,马车平稳行驶在小路上,郑锦安也靠在角落睡着了,阿潼坐在他身旁,仍旧抱着他的魔尾亲吻。
他的余光能看见旁边靠在一起睡觉的两人,忽而勾唇,小声说:“谢谢你,魔皇。”
魔皇愿意配合,他和郑锦安才能这么顺利。
听到他声音的魔皇睁开眼,眸中毫无睡意,轻声回:“不用谢。”
“你装睡啊,”阿潼惊讶,“我以为你比他先睡着呢,一直往他怀里拱,还说梦话想亲他,他可烦了——当然,心里甜滋滋的,我随便吸一口气都险些被齁倒。”
凌无朝弯唇,脑袋在沈越冥肩膀蹭了蹭,“他喜欢我。”
“我知道,你们真是很美味的一餐,要不是我在,路上不知要吸引多少鬼来……魔皇,你们为什么没在一起?”
合欢鬼对情感最是敏锐,闻得出香甜,同样闻得出香甜之下的几分涩意。
“他忘记了一些事。”凌无朝垂眸,“不想起来,他不和我在一起。”
阿潼把手中的魔尾圈成一个爱心的形状,缓声说:“魔皇,你们帮了我,让我和锦安可以幸福。”
“嗯,恭喜。”
凌无朝温声提醒他,“魔修睡觉时,魔尾会变得异常敏感,你这样,他梦里要不舒服。”
阿潼轻笑,“我知道啊,他正在梦我呢。魔皇没有魔尾,怎么会这么懂?”
“我郎君的上一副身体长有魔尾,我时常把玩,了解一些。”
凌无朝在毯子下面牵住沈越冥的手,十指与他轻轻相扣。
他和李寻鹰这位“挚友”同行时,什么亲近的行为都不能做,只有魔尾可以多加接触。
凌无朝白天实在忍得难受,就会在夜深人静时捏住他的魔尾尖把玩,没几下就把沈郎和小冥一同唤醒。
醒了他也不能和小冥打招呼,没办法帮助沈郎,沈郎只能无奈地看着他笑,让他先出去。
他在旁边,沈郎的手都伸不过去。
于是他靠在门外等,等沈郎完事叫他进来,听沈郎打开窗户对着天上骂,骂了没两句又说好话,对天空说,就想抱抱他,问那只金眸能不能通融一下。
吃了闭门羹后沈郎关上窗,魔尾卷住他的腰,让他躺到身边,手臂坚持圈上来,即便接触不到分毫,也隔着那股无形的阻碍强行抱紧他。
凌无朝总是握着他的魔尾入眠,白日的难耐全在夜里发泄给魔尾,肆意地揉弄抚摸,时间长了沈郎就不让他这样了,即便这是两人为数不多的亲近。
“太可怜了,”沈郎说,“我又不是单身,回回都要自己弄……你别再挑逗我了。”
魔尾从他掌心抽走,最后一点慰藉也消失。
他失望地垂下眼,向沈郎道歉,背过身去乖乖睡觉。
不多时,魔尾尖尖戳了戳他的背,见他没动静,又晃悠到他眼前,点点他的脸颊。
“别生气。”沈郎轻声哄他,把魔尾尖搭到他脖颈。
凌无朝又翻过身来,与他面对面,偏脸蹭蹭他的魔尾,“没有生气,怪我没分寸……你这些天辛苦了。”
“这倒没什么,”魔尾在他侧颈轻蹭,耳边传来带笑的声音,“就是想和你一起辛苦……”
话没说完,沈郎便哽住,停了很久,他坐起身,狠狠打开窗户对着天上骂:“龌龊!好兄弟一起健身一起辛苦怎么你了!让我说完!”
凌无朝却已经接收了他讲到一半的情话,轻声回:“我也好想。”
“好独特的经历,曲折又甜蜜的恋爱……”
合欢鬼最爱听情感充沛的香甜故事,阿潼连爱不释手的魔尾都撒开了,兴致勃勃坐到凌无朝身边,与他畅聊了整个后半夜。
……
沈越冥睁眼时天已大亮,马车停在路边,对面两人不在车里,他懒懒的好兄弟还枕在他肩头熟睡,毯子下的手不知何时和他十指紧扣在一起,脑袋毛绒绒的,蹭得他侧颈痒。
他下意识要偏头蹭蹭颈边软乎乎的头发,又忽然顿住,凌无朝似有所感,主动蹭了蹭他,柔声呓语:“沈郎别乱动……”
黏人,他心想,凌无朝这样,让他怎么也放不下心离开。
他总不能不回家,可一想到要留凌无朝一个人、会把凌无朝弄哭,他心里就无比烦闷。
从一开始就错了。
凌无朝把他当成自己全身心依恋的沈郎,他本该坚定不移地反驳、抗拒,现在却变成这样掰手腕都掰不回来的关系。
师兄让他“随心”,他真的听了。
一步错,步步错,他和凌无朝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不该放任自己随心,随到现在难以抽身。
他不想再看凌无朝流眼泪,想要杜绝一切主动伤害他的行为。
到底怎么才能证明他不是沈郎?
让凌无朝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不再这么主动黏着他、不再这么在意他,他离开也不会不舍、不会想念,更不会流眼泪……沈越冥给自己想得难受,又觉得这是最好的、不让凌无朝伤心的办法。
毕竟他本来就不是沈郎,凌无朝这样浓烈的情意从始至终也不是对他。
凌无朝这颗恋爱脑迷糊,他脑子却很清楚,就是怪他不坚定,贪图这点不属于自己的温情。
他从一开始就该跟凌无朝当好兄弟,不该给他当沈郎,好兄弟可以随时说再见,像爹娘、师兄一样。
活了一千多年,他早就学会告别了。
他用刚睡醒的混沌脑子想了半晌,心里泛酸,刚要狠心把凌无朝推开让他自己睡,就听耳边一声哭泣,马车外传来阿潼焦急的声音:“对不起,锦安,我全都坦白……认识你之前我是很贪吃,可那是我们的天性……不吃饭会饿死的!”
“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们马上要成亲,我再也不去外面觅食了,这些辅助法器我也全扔了!”
郑锦安冷冷道:“你的力量如此强大,还需要法器?”
阿潼小声抽泣,“当然了,锦安,我也会挑食的嘛……就比如这一颗处男鉴定球,我有段时间只爱找处男吃饭,又闻不出来,就会将它泡在附近的水域,诱惑我看上的男子跳进去,以此检测他是不是处男……这是我们老祖宗的法器,直击灵魂的鉴定,很灵的!现在我不要了,全心全意和你在一起!”
说着他就扬手一扔,将球丢开,好巧不巧透过窗户砸进沈越冥怀里。
“……”
沈越冥垂眼盯这颗球看了会儿,默不作声收进袖中。
第46章
天魁宗位于天魁城最北部的高山上, 云遮雾绕,里外共设了十几层护山结界,易守难攻。
捕猎魔骨一事后天魁宗对魔域下了战书, 却至今没有动作, 反而在南域各个城区设限, 不让北域坐骑通行, 如今竟然还层层防护起自家宗门。
客栈的屋顶上,沈越冥遥遥观望天魁宗,“这十几层护山阵也太夸张, 他主动给我们下战书,现在却怕魔修攻上来似的。”
他们该庆幸魔皇大人不是残暴好杀的人,想不起来赶尽杀绝。
换沈越冥年轻那几年, 跟心魔联手,再强的护山阵都破得开, 全宗上下不留活口。
这些年他温和多了,尤其是进到《魔皇》世界之后。
凌无朝这么乖, 每天就惦记着吃饭喝水谈恋爱,沈越冥与他为伴, 再喊打喊杀未免凶残。
凌无朝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让他坐下, 沈越冥不坐。
“沈郎别再害羞了,”凌无朝轻声道, “那件事是沈郎好心帮我,我不会让你负责。”
沈越冥十分不自在地背过身,“……别提了。”
昨日刚进城,阿潼就觉察到此地的气息不对,他到天魁城,本来只想带情郎寻乐子, 去探了一遭,却化出鬼身满脸怒火地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