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东西怎么证明?”
“沈郎先回答我的问题。”
沈越冥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回魔域时已是黄昏,嵇家兄弟跟四个护法坐一桌吃晚饭,嵇玄璋重重放下酒杯,“你们不知道,我以为他说的饭是正经饭,想着喂饱他就能审出点东西,结果他上来就扒我衣服……”
众人听他怎么从色鬼手下死里逃生听得津津有味,邱竹歌远远看见两个身影牵手走来,喊道:“小凌哥哥,小沈哥哥!来吃饭!”
沈越冥摆摆手,“不吃了,你们吃。”
两人就这么淡定路过,看到他们相牵的手,楚桐感叹,“玄珂又要哭了吧?”
嵇玄璋咳了声,“老楚!”
全桌都憋笑,嵇玄珂绷着脸没反应,一滴泪也没落。
直到洛枭问了一句:“我一直不知道,你到底喜欢魔皇还是喜欢男宠?”
嵇玄珂一听这个就应激,怒道:“我怎么可能喜欢魔皇!我一点也不喜欢凌无朝,他是最讨厌的家伙!”
他狠狠抹了把泪,把兵器扎到地上,让所有人都不准走,听他讲凌无朝少年时有多坏、多烦人,他一辈子也不会喜欢凌无朝。
不远处的山头,萨谟坐在一块大石上,红眸轻垂,对着下面这群说笑吵闹的人看。
大白狗卧在一旁睡觉,小岱给他编了满头的小辫,戳戳他的魔角,唤回他的注意力。
“干爹,我还没讲完呢,那个城里的小猫小狗小老虎都对我特别好,还有一只好大的狼叔叔,他的耳朵可软了,还能让我坐在他的尾巴上,把我弹起来……”
不远处萨谟的剑阵忽然席卷了桌上的果盘,只刹那,所有的果子都变成了狼头形状。
“哇!”
魔尾卷起一个狼头果送到萨谟嘴边,锋利的尖牙用力咬下,嚼得稀碎。
小岱听他咬得这么脆,咽咽口水,也拿起一个坐到他旁边吃。
剑阵又把不远处一块石头雕成了狼头,萨谟捡起一颗小石子,轻轻一弹,狼头石便轰然炸裂。
“干爹好厉害!”
小岱一边赞叹,一边感觉身体浮空,魔尾竟然把她托了起来,弹到空中再稳稳接住。
小岱和魔尾玩得开心,再也不提狼叔叔了。
萨谟的视线落到另一边,魔皇住处的后院,两人围着小桌子吃饭。
男宠嫌魔皇披散的头发碍事,熟练地从他怀里摸出发带,绕到他身后给他绑头发。
魔皇仰起头看他,导致男宠好不容易抓起的头发没绑上,气得弹魔皇额头,冷脸让他坐好。
魔皇额头弹红了,男宠边吃饭边看他,过了会儿,坐到他身边,说了几句话。
魔皇笑着把脸伸给他,男宠给他吹了两下,拿冰块来给他敷。
冰块的水融化,流到魔皇脸上,男宠用手给他擦,没防备,被他亲了口掌心。
……
这就是传闻中的天命魔皇,短短一顿饭,和他的男宠发生了不下一百零八次莫名其妙的互动。
萨山主难得有闲心窥探对手,还是这么好的视野,观察了一会儿,实在坚持不下去,皱着眉头移开视线。
“魔皇,蠢货。男宠,大蠢货。”
第42章
南域有个状元城, 城里书香气很浓,走在街上总有人莫名其妙要考考你。
沈越冥想在路边买串糖葫芦,小贩非要跟他对两句诗, 他没对上, 遭了笑话。
他黑着脸回来, 恶狠狠咬掉第一颗山楂, “太过分了!他就这么对待顾客?我又不是不给钱。”
凌无朝顺了顺他头发,“不要生气,我们来之前就知道这座城与众不同。”
沈越冥哼了声, 把糖葫芦喂到他嘴边,让他咬掉第二颗,“办完事赶紧走, 我跟这座城气场不合。”
“嗯。”
昨天半夜,鬼公子遣鬼来信, 说有了合欢界主阿潼的踪迹,就在状元城里。
这城里都是群文化人, 喜欢读书,热衷功名, 就算现在没官让他们做, 他们也效仿旧朝,自行在城里举办科考。
城里的人家, 一代一代都盼望着孩子中状元,他们不往别的地方走,就窝在城里读书考试,考上状元就是一生的荣耀。
两人行至一座古朴的住宅前,还未走近,就听见一阵喧闹。
住宅大门紧闭, 一个低眉丧眼的老头被带刀门徒一左一右架着,朝门里大喊:“青大人!求你救救我老郑家吧!我家可就这么一个独苗苗啊!”
门徒一脸不耐烦地把他往外推。
“姓郑的,你有完没完?青大人日理万机,你家那点事别来烦他!”
另一个门徒嗤一声,“就是,郑员外,你儿子读书读不好那是他自己的事,我们青大人怎么帮?”
“不是的,我儿锦安你们是认识的啊!青大人也曾夸过他有状元之才,如今变成这样……肯定是有人害他!求青大人帮我查查吧!”
两人站在不远处观察,凌无朝轻声问:“就是他?”
“嗯,这郑员外天天来狂刀门驻地求助,都没人理他,小宁说,闻到他身上有很浓的鬼气,阿潼十有八九就在他家。”
阿潼是只千年修为的大鬼,鬼公子觉得自己若贸然现身跟他起冲突,整座城都要遭殃,非让他俩先来探,自己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郑员外又吃了闭门羹,唉声叹气地转身上了自家豪华大马车,刚坐下,就被不知何时出现的两人吓一跳。
“你们……!”
“嘘——”
“我叫沈大天,这是我师弟凌小天,我们是专职抓鬼的修士,你是郑鸿郑员外吧?”
“是、是我。”郑员外打量他两人,看他们虽然形迹可疑,却也相貌端正,仪表堂堂,稍稍松了口气,“两位修士刚才说,抓鬼?”
“对,我闻到你身上有很浓的鬼气。”
说着,沈越冥指尖就挑起一丝红色灵光,在他周身一绕,引出团黑气来,“你看。”
郑员外却不怕,只盯着那团鬼气,怀疑地皱起眉,“我郑家向来家风清正,家中人个个行事磊落,为何会惹鬼气上身?”
他本就长了一副苦相,再一皱眉,更显得愁怨深重。
“你不惹鬼,鬼却不一定放过你啊,有些鬼就是喜欢找一些清正人家。”
“我问你,郑员外,近来家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坏事?十有八九是鬼在给你捣乱呢。”
郑员外长叹一口气,“不瞒你说,家中别的坏事没有,就是我儿锦安近来十分反常,书读不进去,文章乱写一气,几次小考的成绩更是一落千丈,没几个月就要大考,我家还指望着他夺魁,拿个状元回来,如今……哎!他竟然连名都不愿意报,要直接放弃,这是我家最坏的事了!”
郑员外年纪大了,鬓发灰白,虽衣着富贵,却遮不住满身的憔悴,更别说此刻缩在马车一角,低垂着头,整个人被愁绪笼罩,更显得可怜。
“两位修士,你们刚才说我家中有鬼,是真的还是假的?若你们是骗子,只因听见我在青大人门外哭诉,想来骗些钱财,那我可以直接给你们,就不必费心设计了。”
两人皆一愣,沈越冥眼眶微热,“郑员外,你……”
郑员外说着就要给他们拿钱,沈越冥按住他的手,哽咽道:“不,郑员外,我们不要钱,我与师弟在落仙大陆流浪,第一次碰见你这样的好人,我们免费给你驱鬼,你管我们几顿饭就行。”
郑员外的手微微颤抖,“这么说,我家是真的有鬼?我儿也是被那鬼影响,才……”
“这我们要去查了才知道。”
沈越冥抹抹眼角的泪,“郑员外,为了不惊动你家中那鬼,我跟师弟扮成你外面请来,专为你儿补习功课的教书先生,怎么样?”
“教书先生,”郑员外面露难色,“二位的学识够吗?我郑家从不请没学识的教书先生,不然我对不起祖宗,让我来考考……”
沈越冥忽然一声痛鸣,埋首在凌无朝肩头,“你这是干什么,郑员外,我跟师弟浪迹天涯,自然没什么学识,我们是为了去你家抓鬼,这是伪装啊!你要考我们,这不是羞辱人吗……”
他说着就痛不欲生,觉得自己真的被羞辱到了,想要跳车,郑员外急忙应允了他,表示愿意暂且违背祖宗,助力他二人抓鬼。
凌无朝揽着脆弱的沈大天,拍着他的肩轻哄,在他耳边悄声说,这戏太过了。
沈越冥冷哼,“这算什么。”
这状元城里所有人都爱没事考考你,他进城没多久就在街上受了好几回挫,从现在开始,谁都别想再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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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书先生?老头子,你又从哪儿请了厉害的先生啊?让我来考考……”
沈大天捂着心口一声痛呼,吓得郑员外急忙把夫人拽走。
郑府很气派,比狂刀门驻地那座宅子都大出好几倍。
郑员外拽走夫人就没再出来,不多时,有仆从来引他两人进去,穿过几个走廊,带他们进到了一个大院落。
刚进去,沈越冥就倒吸一口气,这院里有不下十个教书先生,年轻的,年老的,戴眼镜的,蓄胡子的……每个人都拿着书本,在院里你考我、我考你地酣战。
仆从介绍他俩,“这是两位新来的教书先生,沈大天和凌小天,从此就在这院里和各位先生同吃同住了。”
话音刚落,所有先生都目露精光看向他俩,最近的一个老先生率先开口,“不知两位同行出身哪个学府?让老夫来考考……”
沈大天忽然上不来气,晕在了师弟怀里。
众先生惊诧:“沈先生怎么了?”
凌小天拖着他,抱歉道:“我与师兄从北边来,舟车劳顿,师兄一路与人互考,实在疲乏,等我们休息好再拜会各位……”
边说就边迅速进了房间,关紧房门。
新来的先生刚进院就被考晕了,很快通过仆从们的闲聊传到前院,飘进少爷贴身书童的耳朵里。
少爷今日的试卷又做得一塌糊涂,正在火辣的日头下罚跪,书童蹲在一旁给他撑着伞,说笑似的讲给他。
“连那群蠢家伙都辩不过,新来的先生学识必不如你。”
这书童是个年轻男子,长了张雌雄莫辨的漂亮脸蛋,肌肤红润,眉眼带俏。
郑锦安目光轻垂,落到地上铺展的,乱答一气的考卷上,“学识够用就好,总归能入父亲的眼,领他的薪水。”
书童蹲在他身旁,撑着脸看他。
那张试卷上狂言乱语,满纸胡话,连名字都歪歪扭扭填错了位,答卷人却生了一副云淡风轻的君子相,即便已经受罚一上午,依然脊背挺直,跪姿端正。
书童打了个哈欠,伞晃了晃,撒手要丢,“手酸了,锦安。”
下一瞬,伞柄就被人握住,一白衣男子出现在他们身后,黑发映着日光,唇角带笑,接手了他们的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