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门徒面容冷酷,举起烧红的烙铁毫不留情地印上犯人的胸膛,沿途霎时响起阵阵哀嚎。
虞公子故意领他俩参观行刑,提前威慑。
沈越冥早一千年就在血海里蹚过,深谙当魔头要掌握的九千九百九十九种酷刑,没什么感觉,只是怕凌无朝看了不适,偏过头跟他说闲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两人手被捆在一起,手背对手背,不能牵住,凌无朝很不舒服,弄开锁链,改成手牵手的姿态,又重新捆上。
虞公子不经意回头看了眼:“你俩放尊重点!”
虞公子本来对这两个新结交的朋友很满意,现在他俩成了嫌疑人,她郁闷不已,送他们进大牢前不死心地问:“是不是有误会?”
沈越冥冷酷一笑,“没什么误会,我俩亲手把那罪恶美容院灭门……”
话没说完就被一把推进牢房,沈越冥一时不察,压着凌无朝扑上了草垛。
两人同时问:“有没有事?”
沈越冥翻了个身坐好,拽他起来,“你垫在下面,要有事也是你先有事。”
“没关系。”凌无朝垂眼看两人紧锁着不分开的手,微微弯唇。
沈越冥莫名其妙看他,“你心情很好?”
凌无朝脑袋靠到他肩膀上。
“你还是寻鹰的时候,我们经常被关各地的大牢,因为你想尝尝不同地方的牢饭,总在惩完恶后故意被抓,吃腻了再走。”
“有一回想尝断头饭,我们甚至住满了半个月,上刑场前夜才跑。”
“……”
沈越冥的确在想,这儿的牢饭好不好吃。
“我记得《魔皇》里写到,你经常因为各种事入狱,进去就受折磨,也不反击,挨虐完一轮再跑,结果下回还被抓,被抓了依然受虐,看得我窝火。”
凌无朝惊诧,“我在牢里受过最大的虐就是,牢饭很难吃,沈郎喂我,我又不舍得拒绝……还有明明和沈郎共处一室,却牵不到你的手,不能和你抱在一起睡。”
沈越冥皱眉,“你这是恋爱脑太严重,把记忆美化了?你分明挨过鞭子烙铁狼牙棒,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窝在草垛上没人给饭吃……李寻鹰假意关心你,也就口头问两句,他甚至一个人吃两份饭!”
沈越冥不想回忆那些糟心的剧情,反正跟他在一块儿,凌无朝绝对不会遭遇那些。
听完他的话,凌无朝想了会儿,脸变得很红。
沈越冥:“?”
“在狱中同居,滋味的确不同。”
凌无朝紧了紧相握的手,“沈郎总趁我睡着,往我脸上擦血,将我往各种刑具上绑,盯着我看,过后再把我放下。”
“你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都知道,沈郎喜欢这样,让我沾血,把我弄乱弄脏,给你观赏。”
凌无朝把唇贴近他耳边,嗓音甜蜜,“这分明是情趣。”
“你……”
沈越冥一副不能接受的样子,先瞪凌无朝,又转而怒视身下草垛,半晌,冷笑一声。
好一个情趣。
他在外面气到吐血三升狂拍桌子的虐待剧情,是这俩货的情趣。
他牙根发痒,“这么说,李寻鹰对你挺不错啊。”
凌无朝弯起唇,“嗯,沈郎有时候是有些奇怪的小癖好,但我都可以满足……”
灵气猛地震碎两人腕上的锁链,沈越冥强行分开相握的手,打碎牢房门锁进了隔壁牢房,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不发一言。
凌无朝微怔,扒着牢房边沿的铁栏问他,“怎么了?”
“没事,反思一下我是不是多管闲事,影响你俩感情了。”
“是,兄弟是兄弟,情郎是情郎,兄弟肯定不能取代情郎在你心里的位置。”
“入个狱满脑子都是跟你情郎甜蜜的回忆,还好意思摸我手,这分明是咱哥俩儿第一次一起进大牢,多有纪念意义,你一点不在意,张嘴就是你情郎,就算你把我当替身……我们替身也是有尊严的!”
他说完,气还没消,从怀里掏出凌无朝的发带,狠狠掷给他。
这条脏了,他还想着回去给凌无朝做一条一模一样的,做个屁,做好了让他系着,漂漂亮亮去见他情郎,让他情郎摸头发,解他的发带,捏他的脸……开什么玩笑。
凌无朝接住飞来的发带,怔愣地盯他看了一会儿,轻声问:“你在生气吗?因为我刚才提到寻鹰……提起我们以前的回忆。”
几缕魔气小心翼翼探过去牵沈越冥的手,“你不要生气,我只是想提一下,看能不能唤起你的记忆……”
“我没那些记忆。”沈越冥拍开他的魔气,“现在是我和你待在星曲城的大牢里,凌无朝,你非要略过我,抓着你的沈郎大聊特聊,是,你喜欢他,爱聊,可我烦他,我在话本外每天都巴不得把他剥皮抽筋!”
沈越冥十分气愤,这个哥们儿处得一点也不好,从最开始,凌无朝对他的一切亲近就都是因为把他当成沈郎。
他真心要交朋友,凌无朝呢?只惦记着那些他不知道的事。
他义愤填膺要替好哥们儿报仇雪恨两肋插刀,要用自己的关怀让他体会到跟以前截然不同的幸福,结果人家轻飘飘一句情趣啪啪啪打他的脸。
那他读话本时那些气到失眠的夜谁来还?
拍碎的桌子谁来赔?
他被凌无朝夺走的一个又一个清白谁来负责?
整天跟男人牵牵抱抱贴贴蹭蹭,他早就变成一个毫无原则的人,连恋爱都没资格谈了!
凌无朝这才惊觉,沈郎吃起了自己的醋,他没经历过这种情况,有些不知所措,想了很久才说:“是我不好,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我会重新记住和你在一起的第一次,不提其他事了,好吗?”
沈越冥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用不着。”
魔气绕上他的腰,把他往这边拽,沈越冥象征性地推阻了一下,三两步被拽近,和凌无朝隔着铁栏面对面。
凌无朝轻声说:“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被关进大牢,我会记住的。”
说完,把发带塞回他怀里,轻轻拍了拍。
沈越冥没再说什么,从隔壁牢房回来,没一会儿虞公子就来了,双手抓到铁栏上盯着他们。
“二位侠士,咱们这么熟,省得审了,交代一下你们的犯罪动机吧。”
沈越冥笑了笑,“灭门惨案,虞兄你不能审吧?这级别怎么也得你们门主来。”
虞公子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狂刀门在星曲城的管理由我全权代理,我能审。”
“谁没当过老大似的,”沈越冥摆摆手,“我俩恶贯满盈,狡猾至极,你审不了,让你们门主来。”
“门主日理万机,哪有空管你们!”
虞公子有些急了,低声说,“我刚才发现那个美容院不太对劲,养了一深井的蜘蛛,进货单也有问题……什么性别年岁容貌身高体重,就像……”
沈越冥冷笑,“就像个人贩子手册。”
虞公子一惊,“当真?”
沈越冥幽幽叹气,“我还当这星曲城没人管,原来有你虞公子坐镇,眼皮子底下发生这么恶劣的事,你竟然一点也不知道,你每天在干嘛?”
紧接着,沈越冥替她答:“吃饭喝酒看歌舞。”
虞公子确实不知道,向他俩询问更多细节,沈越冥却非要见到门主才肯说。
虞公子只得把他俩压上囚车,送出大牢。
牢房外有一只巨大的犀牛,星曲城离狂刀门的地界尚远,想短时间内往返,只能依靠坐骑。
沈越冥观那灵光满溢的漂亮犀牛角,挑眉,“哪个仙修的坐骑,品相这么好都肯借给凡人用,你们陆门主面子不小。”
虞公子勾起唇,“什么借,这是天魁宗送给我们狂刀门的。”
“你们跟天魁宗关系很好?”
“那当然!多少修者的功夫都是我们门主教的。”
虞公子把囚车压上坐骑,拍拍犀牛角,犀牛仰头长啸一声,一路迅捷狂奔。
一只小白鸟飞来落到了囚车顶。
途中,她想到什么,朝囚车里的凌无朝伸手,“把我的玉佩还回来,别让门主误会。”
沈越冥按住凌无朝手,“不给,送我们了就是我们的。”
“你这是耍无赖!”
“是啊。”
虞公子钻进囚车里跟他们争夺,沈越冥一不小心从怀里掉出一张粉红精巧的号码牌。
虞公子以为是什么犯罪证据,敏锐伸手,先他一步拿起来。
这号码牌排名第一千零五十一位,背后印着栖岚山庄的纹样。
虞公子瞳孔微缩,“这是……”
她攥紧那号码牌,视线从囚车里两人的脸上扫过,“好哇,我说你们怎么急着要见门主,原来是祝庄主的追求者,真是世道变了,区区小白脸都敢来挑衅我们门主……”
她尤其盯紧沈越冥这张整形脸,“你以为你整成帅哥就能俘获我嫂芳心吗?告诉你,跟我哥差远了!”
“什么你哥你嫂,”沈越冥挑起眉,“据我所知,祝庄主是单身。”
“……我前嫂子,不行啊!”
“你哥是陆门主?”
“我义兄!”
“那你哥嫂为什么分开,有深仇大恨?”
“当然没有,他俩感情非常好,我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复合,”虞公子斜睨他俩,“你们完全没机会,安心当断袖吧。”
沈越冥垂眸想了会儿,从怀里摸出龟壳,“玄璋,你人在哪儿?”
嵇玄璋很快回应,祝庄主留他们吃饭,还没离开栖岚山庄。
“我跟祝庄主聊两句。”
祝鸢刚一接住,沈越冥就一阵劈头盖脸的冷言冷语,说他们人生地不熟,在南域行走多不方便,现在还被关在囚车里,让她必须双倍报销,还得赔偿他们精神损失费。
祝鸢问他受什么刺激了。
沈越冥冷笑,“问你前夫。”
“……”
沈越冥把龟壳扔给虞公子,她跑到犀牛坐骑的最后方,小心翼翼道:“嫂……祝庄主?”
祝鸢在那头跟她讲了一大堆,虞公子连连点头,“好,好,我知道……我们马上到家了,你要跟门主说几句话吗?喂?喂?我不提他了,你别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