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群把所有客人都驱赶出去, 又在酒楼外围圈出一个大范围的警戒圈,随着楼顶两个身影飞身而下,酒楼轰然倒塌。
“啊——!”
掌柜本来在与几个壮汉抓鸟, 见状猛然睁大眼, 大喊一声僵在原地, 被他抓住的小鸟啄了口他的手, 展翅飞走。
沈越冥跳进废墟里查探,里面全是烂掉的木头,水母兽早就不知所踪。
他瞅着那些烂木头, 一根一根抬起来摸,上鼻子闻,又皱着眉全丢回去, 似乎觉得离谱,嘴里嘀嘀咕咕骂着什么, 整个人都快钻进废墟里了。
自家酒楼说塌就塌,掌柜红着眼一把抓住凌无朝的胳膊, 激动道:“你们不能走!我已经派人去叫了,等镇长来了说清楚……”
发现抓的是假肢, 他顿了顿, 撒开,抓起凌无朝另一只胳膊, 恶声恶气道:“不能走!”
他当然不觉得这两人有凭空弄塌他酒楼的本事,可这是他斥巨资、耗费心血才开起来的酒楼,这么塌了总该有个说法。
凌无朝安抚他,“你别急,我们不走。”又问:“你家酒楼是什么时候建的?”
“去年!”
凌无朝蹙眉:“去年?”
再差的木头,也不会撑不了一年。
沈越冥这时从废墟里跳出来, 拍着自己身上的灰屑,瞥见这掌柜抓着魔皇手臂,他挤过去,攥住掌柜手腕,让他的手抓到自己手臂上。
凌无朝笑了笑,帮他拍身上的灰。
掌柜吹胡子瞪眼看着他。
“放心,我们不跑。”沈越冥刚才在废墟里骂够了,现在异常平和,问他,“冤大……这位掌柜,你姓什么?”
小二在旁边插嘴,“这是我们赵大天赵老板!”
“赵大天赵,我问你,你去年建这酒楼花了多少钱?用的是什么木材?”
提起自己的酒楼,赵大天十分自傲,挺起胸膛,竖起戴着金扳指的大拇指,指着那堆废墟。
“我这是繁州城里排得上号的高档酒楼,用的自然是上好的楠木!里面的桌椅摆设也是请最好的木匠打造,还全部送去金潭山开过光,算上开光费拢共耗资百万!”
小二在旁边帮腔:“耗资百万!等镇长过来,你俩有得赔了!”
“金潭山?”沈越冥挑眉,“那是什么地方。”
“一看你俩就是外地人,我们繁州城之所以富庶,全仰仗着金潭山上的神兽金蛸,我那木材开过光之后,金蛸说保我财源广进,利滚利滚利滚利,分店开满整个落仙大陆!”
沈越冥想起了岑川丈夫送的那个金蛸摆件。
他偏头跟凌无朝说悄悄话:“会说话的金章鱼,不就是兽族吗?给人开光还收费,咱们正经修炼的没见哪个成神,它倒靠着坑蒙拐骗成了一方祥瑞。”
“等你一统落仙大陆,也给我安排个城镇去当两天祥瑞,我给他们开光不收费,就是爱体验。”
说着两人都没忍住,脑袋凑在一起笑。
赵大天伸着耳朵偷听,见他俩胆敢嘲笑祥瑞,气得牙根发痒。
远远看见一个老头走来,他精神一振,抓起沈越冥手臂奋力摇晃,扬声喊道:“镇长,这儿!就是这两口子!他俩一来我家酒楼就塌了!”
镇长是个拄拐的白胡子老头,他身旁还跟着一个身形高大的魔修,两人边往这边走边说话,那魔修面容憔悴,神情忧郁,魔尾都耷拉在地上。
“岑川?”凌无朝问。
“嗯,岑护法连请了半个月的假。”沈越冥看着她越走越近,低声道,“好像是家里出事了,我问过楚桐,楚桐不说。”
岑川走近后也看到了魔皇,惊讶道:“魔皇大人怎么来了盘山镇?”
原来这儿就是盘山镇,沈越冥想到来时沿途的建筑,确实是个大镇子。
一听魔皇,赵大天瞪眼,“谁是魔皇?”
沈越冥指指凌无朝,“我们老大一身王者之气,看不出来?”
“那你呢?”
“我是小弟。”
赵大天放心抓着他。
“魔皇的小弟你不怕?”沈越冥问。
“管你们什么神皇魔皇,弄塌了我的楼,就得给个说法!”
说着还从牙缝里挤着声音跟沈越冥嗡嗡,“要不是看你家那口子胳膊手不灵便,他是魔皇我也照样抓!”
沈越冥大惊,赞誉道:“赵大天赵,是个人物。”
赵大天抓着沈越冥去找镇长理论,岑川走到凌无朝身旁,“魔皇大人,我可能还要再请几天假。”
她精神看着实在太差,凌无朝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岑川不太想说,挠了挠脑袋,低下头,“就不麻烦魔皇了。”
凌无朝拿衣袖轻拭了她的魔角,上面有不知何时沾的脏污,主人大概太忙,一直没顾上擦。
“岑护法,你家里的事,一个人能解决吗?”
他突然这么问,岑川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魔修交往一向随性,大家在魔域一块儿吃肉喝酒,回家了都是各过各的。
更别说她住在凡人堆里,跟她走得近,意味着要跟凡人多接触。
凡人对异类一向敏感,白起眼来,是个魔修心里都膈应。
“能。”岑川说,“再等几天……”
“你丈夫出事了,是吗?”
岑川的魔尾轻轻一动。
池篝村赈灾时,岑川的丈夫就没出现,如今她面容憔悴,魔角落了好几天的脏,自己没机会看见,也无人帮忙擦拭,若是爱人在,怕是舍不得见她这样。
岑川沉默片刻,魔尾指指前方,“我家在前面,魔皇大人去坐坐吗?”
“好。”
不远处,看到废墟里那堆烂木头,赵大天急火攻心,非要拽着沈越冥去镇长家写口供。
沈越冥被几个壮汉架走,朝凌无朝喊道:“老大——记得来接我!”
凌无朝笑着应他:“那你等我,别乱跑。”
岑川对魔域的信息还不算闭塞,知道那是魔皇大人近来最喜爱的男宠。
她感叹,“喜欢魔修挺好的,至少可以长相厮守。”
觉醒了灵田的修者随着能力增强,寿数也会增长。
她找了凡人成家,能相守的时光最长也不过百年。
凌无朝目送沈越冥的身影离开,轻声道:“相爱才难能可贵。”
岑川家的住宅是处面积广阔的园林,亭台楼阁,凉泉假山,一步一景。
首富之家,即便远离闹市,仍挡不住财气外露。
她带魔皇穿过竹径,有小鸟飞来落到凌无朝肩头,歪着脑袋,用毛绒绒的脸颊轻蹭他。
凌无朝跟它打了招呼,又道晚安,看着它回窝休息。
“这条路有点长,魔皇大人,阿元以前是画风景画的,特别喜欢这种又长又歪扭的小路,种满竹子,他觉得好看。”
“每次回房都要走好久,”她无奈道,“虫子还特别多……”
“娘亲——!”
前方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喊,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小跑过来,岑川俯下身,小姑娘张开双臂一跳便进了她怀里。
小姑娘看起来不到十岁,唇红齿白,黑眸明亮,看到凌无朝,她抓着娘的魔角惊讶:“你也是红眼睛?”
岑川抱着她继续走,“当然了,他是娘打工地方的老大,跟娘一样,都是厉害的魔修。”
“哇!”
岑川跟他介绍:“魔皇大人,这是我女儿小岱。”
小岱朝魔皇伸出手,“老大你好呀。”
凌无朝轻轻握住她的小手,笑道:“你好,小岱。”
进了房间,小岱从娘怀里下来,倒好水端给凌无朝,眼神一直朝他左臂的机械假肢看。
凌无朝用机械手接她的水,“谢谢。”
近距离观察了这只机械手,小岱脸红扑扑的,又跳进娘怀里,悄声说感觉老大好酷。
岑川把她抱在怀里拆辫子,拆完了让她快去睡觉。
小岱恋恋不舍,她还没跟这个很酷的新朋友待够,摆着手跟凌无朝告别:“我要睡觉了,老大,你下次可以白天来找我玩。”
“好。”
岑川坐在旁边大口饮水,等女儿进了卧房,她才抹了把嘴,说:“阿元失踪很久了,我到处找不到他。”
“他失踪了,繁州城里不少生意,谈拢的没谈拢的都得停,天天有人上门来找他。”
岑川抬手按了按眼睛,眉间倦意尽显。
“我不懂生意,这几天一边找他,一边把他手上正谈的几个合作移交给镇上,让镇长找人接手。”
说着,她长叹一口气,靠上椅背,望向房间角落中自己的刀。
“赚不赚钱都无所谓,我现在就想弄清楚他人在哪儿。”
凌无朝问:“他失踪的事,小岱知道吗?”
岑川摇头,“她还当爹跟以前一样,出门谈生意去了,前几天还问我,为什么爹这么久都没回来。”
“我把繁州城翻遍,他平时常去的地方都找过了,没有踪迹,整个人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凌无朝猜测,“会不会是绑架?”
“没人找我要钱,而且……”岑川有些困倦地眯了眯眼,魔尾指向自己的兵器,“一般人也不敢绑他。”
顺着刀的位置向上看,凌无朝注意到墙上一副挂画,血染青山,山间有一执刀魔修,魔尾张狂甩在身后,眉间充满冷肃杀意。
画中人是岑川,她脚下踩着待斩的头颅,邻近的河中漂浮着恶徒的尸体,整幅画面色彩浓烈,线条飘逸,极度血腥却又无比畅快,像是画师兴奋之下挥笔,一气呵成。
见魔皇盯着那副画看,岑川直接领他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