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艘船一直存放在陆运集团的仓库里面,小心保管,不敢有一丝损耗,这种大型且易损坏的物品难以搬运,许多公司会干脆选择拒单,但现在,陆运可以做到。”
“我们把它运到了经贸会的现场,就放在陆运的展台上,全过程无损,这是远远超越行业的安全标准。”
陆运集团在技术上砸了这么多钱,没有选择以各种复杂的数据呈现,而是以这艘船明明白白地呈现在大家面前。
顺着这个故事,以及眼前这艘驶过岁月的船,陆白屿在中后半段才真正介绍了陆运集团的模式和服务——不仅没有降价,提供的一些定制服务还敢逆着行业涨价。
当时的宣传策略也随着陆白屿的那场演讲而调整,契合一个百年家族传承的高度,全面展现出了陆运的技术优势。
与此同时,陆氏定了行业最完善的保障机制,损失赔偿更是给到最高,新闻上沸沸扬扬的撞车事件,他也敢在这样的平台上直接提起,正面回应。
——保证客户损失双倍赔偿,受伤的司机也由陆运集团负责,上了最贵的医疗手段,硬生生把人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时至今日,陆运的司机和快递员保险制度和待遇仍旧是行业内头一份。
陆白屿不是不愿意烧钱,陆家是有家底的,他是宁愿把钱花在这些地方。
“哪怕天上下刀子,都要把货给客人完完整整地送到手——这将是陆运集团坚持的使命,”陆白屿道,“愿为大家提供最安全、最有保障的服务。”
当天,东江本地电视台和央视同步转播,收视率最高就是他这个演讲的二十分钟。
这段介绍的片段在各大平台流传,陆运不降价,显得他们品质高,而且不仅是嘴上说的,确实效率高服务好,有损失的话是真赔,而且到账速度很快。
低于成本的价格战本来就没法坚持太久,轰轰烈烈的来,去的也很快,低价快递马上就被消费者吐槽,暴力装卸、时效拖延等等,在购物节来到的时候更是被诟病。
公司不可能真的不挣钱,低价就意味着必须在其他方面省钱,在出了几次大事故和舆情之后,速达咬着牙做了几次大的赔付,现金流也烧到了尽头,价格战就停止了。
很快,各大快递公司都坚持不下去,把原来调低的价格涨回去一些。
而陆运集团渡过难关之后,原来的基础建设已经搭建好了,技术投资规模趋于稳定,有了余力之后也选择调低了普通货运的价格,现在大家的定价都差不了太多,但陆运的服务网络却更加完善。
但是激烈的行业竞争打下来,陆运的品牌价值反而不断坐高,特别是在东江省这一带的南方地区,可以说是一家独大。
在价格一样或是只是略高一点的情况下,现在很多顾客的潜意识就是“干脆选陆运好了”,默认陆运服务质量最好,即使有人想模仿这条路,也仿不到精髓。
这就意味着,陆运在普通顾客那里具有绝对的品牌优势。
两年前的价格战的结果毋庸置疑,陆白屿和陆运集团,就是最大的赢家——杀出来的不是价格最低的,而是综合质量最好的。
除了实打实的服务质量获得认可以外,陆白屿在其中的形象作用不可否认。
他从十六岁就开始代表陆家做公益,即使一开始没什么报道,到那场力挽狂澜的演讲的时候二十四岁,每年参与的慈善规模不断扩大,陆家每年有一大笔钱花在这上面。
陆家生意的源远流长,从祖辈起就极其注重口碑,数年的培养和教育,养成了一个陆白屿,他显然符合一个优秀继承人和年轻企业家的完美形象,不仅停留在讲述的那一个故事上,各种层面都经得起推敲。
但万众瞩目的陆白屿在那时候望着台下众人,在掌声雷动里走下台,总是想起姜汀州望着自己的那个眼神。
但他如今提到这件事,说自己在彼时已经心动,姜汀州没有半分动容。
他被陆白屿困在沙发上,只是笑,但不是高兴的笑,是那种讽刺的笑声。
“哦,所以,小陆总是觉得我特别有用,是吧,”姜汀州道,“然后,在这两年里,发现我越来越有用,不仅是那一次灵光乍现,其他时候也有点意思,所以挑了个好下手的时间,弄到手就可以了,对吧?”
陆白屿是真的发烧,他过来的时候吹着冷风过来的,脑子有点懵,但听到这一句,是清醒了,他在那一瞬间的怔愣让姜汀州抓到了空子,屈膝之后非常果断地给了他一脚。
陆白屿躲避不及,一下就被姜汀州踢下了沙发,他的背撞到了茶几上,正撞在伤口上。
背上的伤口一下尖锐地疼,应该是正在流血,但陆白屿无暇顾忌这个,他在此时突然极度怕姜汀州离开。
好像一错眼,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他是转过来半跪在沙发那里箍住了人的,两个人的位置变了,他只能抬头望着姜汀州的眼睛,却找不到当时的神采,反倒十分冷漠。
“我真的喜欢你,汀州,”陆白屿道,“并不是……说这些来骗你。”
他说着自己真正想说的话,却总觉得苍白,特别是姜汀州后面接的那一句。
“如果你觉得自己说的是真的,那小陆总所谓动心的那段时间,我又在想什么干什么?你还记得吗?”
他在经贸会那场演讲的时候,姜汀州在宫宴上了自己的新菜,陆白屿确实说到做到,为他拉了不少难得的客人。
主打菜之一正是那份永青豆腐,摆盘里还特意做了松柏的造景,配合特制的石碗,做得很漂亮,很有古朴的意趣。
他同样不必和大家解释,这道菜是怎么做的,比如豆子是精挑细选,这种野菜在如今也是比较难得的,浇上的料汁味道,他反复调整了十七八次,才调出了这种味道,这是难得的味道,配得上宫宴的格调。
“……那位一时被贬的府官在永青做了三年,之后再次受到皇帝赏识,再起风帆,一路做到了一品大员。”
姜汀州亲自为这些率先试菜的VIP老客们布菜,他的声音轻轻淡淡,很容易吸引人一直听下去:“豆腐亦有多福、兜富的寓意,这道永青豆腐,预祝各位,福星高照,如松柏之茂,四季长青。”
不必多说,这道永青豆腐大受欢迎。
现在那种野菜不好找了,一道豆腐店里卖三千块,还供不应求,要VIP客人提前预定才能吃到,引来不少同行试图抄袭,但没有人做出姜汀州那种味道。
宫宴老店就是从那天开始,从生意平平到开始排队了。
宫宴的老客很多,姜汀州的试菜会不止一场,陆陆续续开了一个多礼拜,请了不同的客人,准备了许多菜式。
陆白屿当时说了会回来参加最后一场,但是他没来。
他是姜汀州最期待的客人,但是他始终没来,那个座位从头空到尾。
小陆总日理万机,没人觉得他真的会来这么小的一场试菜宴,经贸会万众瞩目,他哪里有这个时间呢?
他彼时在经贸会那边忙了半个月才回来,确实无暇顾着永青这边,回来只知道姜汀州在那段时间同样大获成功。
“小陆总想起之前的事情,是不是觉得我没有等到你非常可怜,觉得我彼时心里有多委屈,是吧?”姜汀州在此时接着道,“你现在还是和你两年想的一样。”
陆白屿对于缺席这件事觉得愧疚,于是给对方送了许多昂贵的礼物当做庆祝,从衣服、手表以及停在璀璨之星地库里的两台车,之后陆白屿做舟鱼快递,又请他选了logo,姜汀州名下有舟鱼快递的原始股,数量不少,两个人自此之后也更加亲密。
但这些补偿和礼物,姜汀州在离开的时候全部都还给他了,一点都没有带走。
“但我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我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委屈,并不需要什么补偿。”
那一道永青豆腐卖到3000,已经很高,他是如此年轻又如此成功的厨师,但他的成就比起陆运集团上千亿的生意规模,似乎太不够看,不需要像行业里研究他的演讲一样了解细节。
他和陆白屿所处的地位不一样,哪怕是一样的思路,得到的成就也不可同日而语。
就跟之前一样,在高中的时候,他也做了一样的解释,但旁人只听到陆白屿的话。
两个人之间差距太大,这是必然导致的结果,姜汀州很清楚。
姜汀州道:“我当时想,我必须要一直向上走,直到我眼前再不会有任何一张空的椅子。”
所有人,包括自己的喜欢的陆白屿,都要正儿八经地看到他。所有姜汀州想要的,他都要自己亲手争取得来。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最为坚定的目标。
姜汀州上辈子真的做到了。
不管是厨师还是后来做姜氏的老板,他都很成功,那座他曾经想要攀爬的山,他可以说已经爬到顶了,虽然那山顶上并非是他当时想的那样美好。
陆白屿一直抬头看他,只觉自己怀里的姜汀州眼神像刀子一样冷,又听姜汀洲接着道:“所以,没必要说这些话,小陆总,你向来高高在上,根本不会喜欢人。你和陆嘉和是亲兄弟,我送给他的话也同样送给你,趁早认清你自己,我们两个不合适。”
“我今天晚上本不想和你动手,也不想再折腾什么动静打扰邻里,你现在走吧。”
“汀州,这些我原来做的不好,我都可以改的,”陆白屿仍然不肯放弃,“你对我来说是最特别的人,我真的喜欢你,以前是我……”
他说到这里,原来还算平静的姜汀州却是真的生气了,他像是失去耐心,已经不想再讲话,伸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小陆总,你如果有一分真心,还念一点我们两个之间陪伴过的情分,就不应该再来这里找我。”
就像上辈子一样,老死不相往来是两个人最好的结局。
姜汀州深呼吸了两下,情绪再次平静下来,只有三个字:“滚出去。”
陆白屿死活不放手,还想说什么,但是他的手机在响,就算忽略也没有用,一直在响。
他这个时候怎么可能顾得了其他的事情,姜汀州的状态不对,即使有再大的工作也要在此时让路,但是姜汀州却道:“接吧。”
他加了一句:“你弟弟陆嘉和出事了。你不立刻去处理的话,事情只会更大,不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陆白屿听了这句,仍然没接,死死抓着人不松手,但他觉得奇怪,姜汀州突然说这一句话,仿佛对这所有事情都有预料。
“舌尖的冠名没有那么好接,你出了车祸就是预兆,”姜汀州道,“倘若说冠名事小,那对于老对头来说,旧仇事大,小陆总,你说是吧?”
“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觉得不高兴的话,也会报复人的。”
陆白屿还想说什么,但姜汀州已经强行推开他,站起来,低头看着他道:“你从来没了解过我,又何谈真心喜欢呢?”
此时,听见了声音的安小屏已经醒了,从院子那边走过来了。
“哥,”他一看这场景就不对劲,一下子就上前来了,“你没事吧?小陆总你怎么在这?”
姜汀州没事,他睡衣都没怎么乱,但是陆白屿似乎看着不太好。
第44章
陆白屿此时发烧的温度比他来的时候要更高一些,他伤口还裂开了,再这样下去只会更严重,安小屏都闻到血腥气了。
他这时候才发现,他们两个的关系已经闹出这样了。
他的手机还在响,似乎是真有急事找他,但仍然被陆白屿坚决按掉了。
“汀州,”他道,“我们之间……确实是有问题。”
陆白屿觉得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这样仔细看姜汀州的时候。
他意识到这一点,竟也后知后觉地觉得奇怪,他明知道自己喜欢对方,却还是习惯性自然而然地把更多时间都放在生意上。
因为姜汀州总是会站在那里原地,告诉他“不要紧”“我也理解”“以后还有时间”,于是他就更加习惯于此,以至于很多事情都被掩盖。
两年前的经贸会,陆白屿当上正式的继承人之后就更忙了。
每一个项目都是大事,每一笔生意都需要十二万分的精神,竞争对手层出不穷,要维护这么大的集团蒸蒸日上谈何容易,陆白屿没有什么节假日和休息可言,从他少时启蒙开始,就已经被家里教导着过这样的生活。
陆家继承人不需要恋爱,婚姻和恋爱不是一码事,他即使未来要有伴侣,也应当是陆震霆和秦如霜那样,相敬如宾,两个人都为这份庞大的事业付出一切时间,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对方身上。
比较起来,姜汀州像是一个意外。
对他来说,是一个足够美妙的意外。或许以前他可以习惯作为一个继承人的生活,但是现在不能。
“但我们之间并不是完全像你说的那样,”陆白屿接着道,他仍然死死盯着姜汀州,“我不会放弃的,我们两个之间这么久的感情……我不可能放弃的。”
姜汀州道:“这未必由得你。”
在旁边站着安小屏有些听不懂。
他知道他们两个曾经是恋人,而且还亲眼见证过姜汀州疯狂暗恋的那段时间,他本以为这两个好不容易走在一起后会非常甜蜜才对,但事到如今,竟有针锋相对的意味。
“你走吧,”安小屏开始赶客,“你别惹我哥生气了,也不要晕在我家。”
血腥气越来越浓,他真觉得陆白屿随时可能会晕倒。
姜汀州此时也不想再说话了。
再这样僵持下去没有意义,安小屏看着陆白屿离开的,走出去的时候身形有点晃,还咳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