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道细长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尖锐锋利的东西刮的。
季蓝能想起来的记忆不多,觉得那个疤痕很刺眼,没多看就撇开了视线。
“不记得。”
谭秉桉放下手,垂在裤缝旁,轻描淡写道:“你觉得我出轨劈腿,拿碎了的烟灰缸砸的。”
这也是为什么不愿意结婚的原由。
六百六十六,遇到渣男了。
季蓝震惊的抬眼,没想到这人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没失忆前的季蓝,做的好!!
季蓝原本就皱着的小脸,如今带上了愤怒,愤懑道:“你活该!”
明知自己是个混蛋,做了下流的事情,还要和他结婚祸害他!
他坚决不能生下这种人渣的孩子!
可还没等季蓝当上正义法官,便听见谭秉桉直截了当的否定了这一点。
“我没有,我没有出轨,更没有背叛你。”
“......”
季蓝给了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被抓到的小偷会承认自己偷了东西吗?
谭秉桉解释道:“同公司的同事来家里送材料,当时你也在家,发现他用的杯子跟我是情侣款,说我跟他有一腿。”
“因为我的杯子是粉色,他的是蓝色。杯子是公司统一发的,只有这两个颜色。”
谭秉桉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我的杯子是你给我挑的,你用的蓝色,我用的粉色。”
因为第三个人用了蓝色,所以自己觉得他们有一腿。
季蓝心想,自己有那么小心眼吗?
在没有搞清失忆前的记忆时,季蓝决定不会跟这个男人有任何瓜葛。
至少不会和他结婚。
“我们还有孩子。”谭秉桉骤然开口,像是找到了能让季蓝安心的东西,“我们都是孩子的父亲。”
他不提还好,一提季蓝就心里窝火,这个孩子来的莫名其妙!
季蓝既羞耻又气愤,指责道:“你你,你明知道我们没结婚,为什么不戴t!!”
谭秉桉彻底沉默不语,但想到季蓝失忆不记得先前的事情,还是好心回答道。
“是你,是你不让我戴的。”
季蓝:“......”我的发!
这难道是他们之间的情趣吗。。。。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话里话外都感觉是他的问题,他有那么作死吗?
这孩子....这孩子难道是他们疯狂后的产物?
季蓝欲哭无泪地抬手拍了下床,造孽啊!
谭秉桉怕他情绪激动会出事,赶忙安慰他:“没事的,别担心,无论想不想要这个孩子都由你来决定,是我的错。”
“好了,别再说了。”季蓝觉得不会再有什么事情将他打倒,他认命了,“你说是就是吧,反正我不在乎。”
一觉醒来他变成了失忆准爸爸。
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加让人绝望的吗?
谭秉桉明白,此时此刻再提以前的事情无非是火上浇油,既然季蓝失去了之前的记忆,倒不如重回新开始。
季蓝失去了记忆,那就由他来做季蓝的记忆。
*
凌晨,季蓝蜷缩在病床上,用被子将自己全部包裹起来,病房里安静的要命,自从谭秉桉来了之后,他就被转到了VIP单人病房,整个屋子里只有他自己。
他不记得之前的生活习惯是如何,至少现在是无法一人入睡的,总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
那个男人好像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季蓝不喜欢他,所以在办理完所有住院手续以及转入单人病房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季蓝面前。
他消失后,门外时不时会响起打火机的声音,平均五分钟一次,季蓝数了数,一共响了十一次,每响一次外面的声控灯就会亮一次。
像是在安慰季蓝,安心睡吧,有人替他守着。
这声音听的季蓝心里痒痒的,在纠结了几分钟后,彻底忍受不了,他掀开被子,连鞋都没穿,迅速朝着门口走去,拉开了门。
谭秉桉果然在外面,在走廊的长凳上坐着,孤零零的一个人。也不怕黑。
听到开门声,男人惊讶地转过头,见季蓝光着脚站在门口一动不动,问:“怎么没穿鞋?”
说完,便站起身,下意识想向以前一样抱着他去床上,但还没来及执行,他便反应过来季蓝会很抗拒。
声控灯蓦然亮起,照亮了长凳上空了一半的烟盒,季蓝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忍不住问他:“你以前也这样抽烟吗?”
一根接着一根,根本不知道停。
谭秉桉没回答,将烟盒收了起来,以为季蓝有事情找他。
“睡不着?”
季蓝撇撇嘴,把门口让出来,命令道:“进来吧。”
对方乖乖照做。
季蓝跟着进去,反手关上门,指着旁边的空床说,“你睡这儿。”
谭秉桉很诧异,不等他问为什么季蓝这么快就接受他的出现,就听见季蓝理直气壮地说。
“我怕黑。”
第3章 心惊
翌日,季蓝一睡醒紧接着被送去做了一系列检查,空腹抽血后不知道是晕血还是饿的,人都蔫了,脸色苍白。
季蓝是坐在轮椅上被谭秉桉推着去做的检查,他觉得别扭,却又阻挡不了头晕,只能老实坐在轮椅上。
没一会儿,嘴巴里面被塞了一颗水蜜桃味的软糖,季蓝下意识用舌头舔舐,口腔里瞬间被甜丝丝包裹。
季蓝抬头仰望,看到谭秉桉刚取完彩超诊断报告单回来,站在他旁边,手里还提着一杯豆浆,插好吸管后递给他,“喝吧,放过糖了。”
“噢。”季蓝有点不自在的接过豆浆,他还是无法迅速带入到已经怀孕的准备爸爸角色里,也无法承认这个男人会和他扯上关系。
谭秉桉将彩超报告单放在季蓝面前,腹中的胎儿还只是一个很小的嫩芽,只见胎芽未见胎心,医生说因为太小看不出来,等几天可以再来检查一次。
季蓝盯着上面一团黑黑的有点恐怖的小东西,不由觉得生命好伟大,他的肚子里,竟有一个正在生长的小孩。
就是有点丑。
喝着豆浆,谭秉桉推着他去做脑部检查,对于他的失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的。
原本季蓝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但自从发现谭秉桉也不像是无恶不作的坏蛋后,他反而放下心来。
脑部检查显示并无异常,医生的诊断是选择性遗忘。
这种失忆是一种心理机制,和外力无关,出于大脑对身体的保护,个体在遇到心理方面的过度焦虑、压力和痛苦后选择遗忘掉这段经历。
在经受心理压力后,随着时间潜移默化,并不代表能够彻底遗忘,当情绪累积积压到一定程度时,会产生自我保护。
之所以季蓝能够记得家庭住址和兴趣爱好,是因为这些东西并没有给他带来压力。
但是,他忘记了谭秉桉。
“谭...什么桉。”季蓝觉得他的名字很拗口,生硬的喊他。
“谭秉桉。”男人重复了一遍。
季蓝问:“都检查完了吗?”
“嗯,都差不多了,医生一会会来查房,估计会问你一些小问题,不要紧张。”他说。
季蓝点点头,吸了吸已经喝完的豆浆,将空的递给他,“我想回去躺着。”
落水还是有些后遗症的,比如眼睛十分干涩,即使滴了眼药水也很不舒服,季蓝揉了揉,瞬间红了起来,痒痒的,他本能的又想继续揉,但被一股力量拽住了手腕,夹带着令他很不舒服的声音,“不准揉了。”
季蓝侧了侧目光,眼见着谭秉桉从口袋里拿出Drieye眼药水,作势要往他眼珠上滴,有点烦躁的拂开男人的手,嘟囔道:“我不滴这个,滴进去疼死了,跟针扎的一样难受。”
眼睛又干又痒,难怪季蓝想回去躺着,闭上眼睛能舒服不少,他似乎很厌恶眼药水这种东西,直往边上躲,在轮椅上扭来扭去,像只毛毛虫。
反抗无效,谭秉桉沉默片刻,随即强硬地掰过季蓝的头,不顾他的反抗:“你再乱动如果没滴进去,就得再滴一次。”
这话有点威慑力但不多,许是怕得疼两次,季蓝不闹腾了,但哼唧了起来,“疼。”
冰凉的液体落在眼珠上,滴完一只眼还有另一只,季蓝察觉到疼,死活不愿意睁开,就算他想睁也睁不开,眼药水还没滴进去他便条件反射的闭眼,最后还是谭秉桉掰开他的眼皮才将眼药水成功滴进去。
两只眼睛都有刺痛感,季蓝疼的睁不开,整个脸上都是水痕,也不知道是眼药水还是泪。
季蓝闭着眼,两只手在前面焦急的乱摸,男人似乎明白是在找他,离季蓝近了些。
在摸到实物后,季蓝先摸了下衣服料子,确定是他了之后才猛地一推,嚷嚷道:“你走!我不用你了!”
谭秉桉拿手帮他擦掉脸上的水痕,然后道歉:“对不起,蓝心。”
季蓝趁着这次直接把这两天积攒的小脾气全发泄出来,根本没顾得上听谭秉桉说了什么。
“你对我一点都不好!是不是觉得我失忆了,又有了你的孩子就可以不对我好了?我偏不让你顺心,我要赖着你,永远赖着你!”
谭秉桉抚上他的双眸,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没用,隔着眼皮轻柔着,让眼药水快速吸收,“嗯”了一声,安抚道:“让你赖着,赖一辈子。”
季蓝哭了。
失忆后他最怕的不是失去记忆,也不是凭空多出来个孩子,是怕自己孤身一人,没人要他,没人和他一起承担这些。
但好在,谭秉桉好像不是这种人。
对他也还说得过去。
帮季蓝擦了泪,谭秉桉又从口袋里摸出来一颗软糖,拆掉包装后捏着他的脸颊,把糖塞进去,问:“还疼吗?睁开眼试试。”
软糖在嘴里动了动,季蓝一点点缓慢睁开眼,有些红肿。
其实已经不怎么疼了,但他还是故意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