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那抹雪白的亮色突然出现在莫里面前,身形清晰,五官渐渐有了具体的形状,莫里弯起眼睛轻轻的笑,温柔和善,仿佛他们不是身份对立的法官与犯人,而是许久不见的故友:
“好久不见,大法官。”
依兰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性格变化是觉醒的一大特征。
“请坐。”莫里给大法官倒了杯凉到心坎的水,问道,“不知大法官深夜来访,有何指示?”
依兰坐下,并未动那杯水,他抬眼看向莫里,目光审视。
“我来给莫里阁下送行,期待莫里阁下在黑矿石监狱服刑愉快。”
莫里垂在腿侧的手无声捏动关节:“看样子大法官对自己的判决很是满意。”
说话间,依兰一直观察着莫里,他将一侧头发绾到耳后,垂眸:“无所谓满意,我只求公正。”
莫里细致的观察道这一幕,他起身靠近大法官。
“公正么?”莫里笑了笑,轻声道。
他心里认可大法官的公正,但对于人类莫里来说,这样的判决未必公正。
感受到雄虫的靠近,依兰下意识瞬间绷紧肌肉,他眼睛锐利的眯起,明显进入警惕状态。
“大法官不必紧张,雄虫和雌虫的战斗力区别大法官应该清楚,如果没有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雄虫才应该是雌虫手中玩物。”
依兰一愣,他抬眼看向莫里,恍惚好似初次认识这只雄虫,抬头间,耳侧几缕碎发垂落。
莫里注意到,他抬手挽起雌虫一缕碎发,不像人类染过的银发般干枯毛躁,这银色的发丝手感极好,微凉顺滑,像雪狐蓬松的毛发,叫人爱不释手。
莫里笑着将这缕银丝掖到雌虫耳后,还未待行动,雌虫一只眼睛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一条竖线!
同时,莫里手腕吃痛,可他低头一看,那手腕光滑如初,上面分明什么都没有!
但他明明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缠绕在他手腕上,紧紧箍住他让他无法动弹,突然那股力改变方向,抓住他狠狠甩开!
莫里眼神一暗,缠绕在小腿上的尾巴蠢蠢欲动,那尖端竟然无声弹出一道锋利的鳞片,只轻轻一碰裤腿,便划开了布料。
不行!这尾巴的出现他还没搞明白,决不能暴露!
莫里收住尾巴,将其缠绕在膝弯处。
那股力甩开他的瞬间,电光火石间,他反手一把抓住那只法官的手腕!
莫里此人,向来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虽然不知道缠住自己的是什么东西,但一定和眼前这只白虫脱不了干系。
依兰一惊,他向后一拉,衣袖竟然被莫里扯开,露出手腕处的烧伤痕迹。
莫里微微惊讶,他分明记得大法官好似没有结婚,所以决不可能是虫族的合法家暴导致。
可这伤,怎么看都像来自手铐,怎么想都不正经。
不知怎么的,他好像在这次雌虫身上感受到一丝难堪的情绪。莫里蓦地松开手,任由那股无形的力甩开自己,他连连退了三步,后背撞上墙壁才停止。
两只虫分开之后,大法官立刻低头整理衣袖,伤痕完全盖住时,他还紧紧抓住手腕,不肯松开。
“阁下自重。”大法官道。
莫里咬牙嘶了一声,亏了,真疼。疼得莫里头昏眼花,站也站不住,他单膝跪在地上,反手摸自己后背,冷嘲道:“我想过一会我后背的淤青足以够大法官阁下去雄保会喝一壶了。”
依兰脸色一僵,他抓着自己手腕,警惕地冷冷道:“阁下冒犯在先。”
莫里干脆坐在地上:“雄保会可从不认这样说辞。”
这个组织是这么不讲理。
牢房里的智能机器人听见这边的响动,咕噜咕噜滚过来,依兰眼眸粉色荧光流动,左手无声背到身后。
智能机器人检测到莫里坐在地上,惊慌地一边快滚,一边打开扫描焦急询问:“请问阁下您是遭遇伤害了吗?请让牢牢A3为您进行身体……”
啪——莫里关闭了智能机人。
“牢牢A3正在进入调整模式,请下达指令……”
莫里将刚刚被小机器人归入“疑似莫里阁下受到伤害”的紧急文件删除,设置纯净清洁模式。
“很高兴再次服务——”
莫里单手把长得像垃圾桶的机器人调转方向,一脚踢开,重新启动:“打扫卧室。”
机器人咕噜咕噜滚走了。
做完这一切后,莫里笑着看向大法官:“收起您的精神力吧。对雄虫使用精神力,不觉得太过于大材小用了么?”
出乎意料的,大法官发丝凌乱,眼眶微微发红,他紧抿下唇,手指颤抖,仿佛在竭力忍耐着。
他看像莫里就像在看某些沾染一点就会万劫不复的脏东西,他的目光是莫里熟悉的厌恶,憎恨,但莫里不明白的是,那目光之中竟然还有一丝自怨自艾的绝望。
那绝望并不微弱,只是藏得太深了,如果不是莫里见得多,也绝不察觉得出。
莫里撑着身侧柜子起身,他揉了揉后背,从柜子抽出一个小小的盒子,走了几步坐在茶几上,将那盒子放在腿上,低头打开。
依兰的视线一直随着莫里移动。
莫里从盒子里拿出愈合药剂,打开,一缕淡淡的清新的药香传出。
莫里看了眼沙发:“如果大法官不想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事情传出去,就坐下来。”
依兰盯着莫里看,忽地他脱力似的坐下,沙发深深凹陷一处。仔细看,才能发现依兰在尽力压制自己凌乱的呼吸频率和渐渐泛红的脸颊。
莫里隔着衣服握住大法官的手腕,感受大法官在一阵僵持之后渐渐放松力道,才将大法官手腕处的衣袖挽起,在伤处涂抹药剂。
那伤显然是新伤,近距离观察之后,莫里发现不是烫伤,而是电击的伤痕。
这种程度的伤痕……莫里换算了一下电流强度,心道雌虫的身体果然强大。
他没有问伤口是如何来的,大法官对此讳莫如深,多说只会让双方更加难看,而且,与他无关。
依兰逐渐向后靠在沙发上,长睫扇动缓慢,他眯着眼睛,眼底有一丝对于莫里异常行为的诧异,但不多,因为他知道,现在的雄虫,是一只善于伪装的雄虫。
更多的是深深厌恶和自我绝望。
区区一只D级……D级雄虫的信息素,就勾起了他的——
敏感期。
第5章 第5章 我的等级?你尝。
依兰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那间牢房的,也不知道雄虫究竟有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雄虫直到他离开都未再说一字。
而雄虫的信息素似乎只是被他的精神力吓到而下意识释放出的,就算这样,也足以让依兰兵荒马乱。
他跌跌撞撞回到自己办公室,紧锁感应门,打开通风系统。
通风系统是为了快速发散雄虫的信息素,依兰并不需要,但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那只雄虫的信息素黏着性强,那只雄虫信息素的味道仿佛已经融入血液中,像一场潮湿黏腻的细雨,雨丝纷纷砸在身上,挥洒不去。
更难以启齿的是身体的变化,软弱无力的四肢,湿透的裤子,无法阻止胡思乱想的大脑。
“大法官……”
“嗯~”
依兰从椅子上滑落,冰凉的地板唤醒他一丝意识,他趴在地板上,抬手抓住办公桌抽屉。
他还有一次固定的敏感期,除了那一次的量,他为自己预留了两支,就算他少一支,一次敏感期只用两支剂量,他最多用三支富余。
难道就要因为一直D级雄虫而用掉一支么?
依兰放下手,他不甘心。
依兰抓过一起掉在地面的外套团成一团塞入嘴里,那一刻,他突然看到手腕差不多已经愈合的伤口。
雌虫就是这样,无论多么严重的伤,只要没死,伤痕就会渐渐愈合,仿佛从没有遭受过一般。
可……真的能够愈合么?
“大法官,”一道温柔关切的声音出现在依兰耳边,依兰瞪大双眼朝办公桌上看去,“还疼么?”
“要不要我给你揉一揉啊,大法官……”
“呃嗯~”
一支抑制剂见底,依兰松手,试剂针管从手心滚落,屋子里的温度渐渐降了下来。
————
莫里打了个哈欠,手肘支着脑袋,倦倦道:“欢迎。”
卡拉将一瓶红桑酒放在茶几上,靠近用手背碰了下莫里的额头:“阁下看起来似乎很疲惫?”
莫里抬头,用额头蹭了下医生虫的手背,卡拉愣了愣,惊慌地收回手,却被莫里一把握住。
“阁下,您……”卡拉试着抽回自己的手。
莫里侧头躺在医生虫的手心,医生虫竟然不知道的大法官已经来过?
莫里忽略那瓶酒,他说的是真话,所以各外真诚动人,但酒量好的人是莫里,可不是原主。
他闭上眼睛,面露疲色:“我没睡好,叫我躺一躺。”
卡拉僵着胳膊,指尖动也不敢动,不知所措。而雄虫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好似真得要在他手心里小憩一下。
真的睡着了么?
卡拉这么想着,轻轻动了下指尖,雄虫眉眼一弯,轻轻一笑。
卡拉一囧,别开眼看向别处,不动声色抽出手掌。
“阁下……”
莫里却不给他逃脱的机会,挑眉看向医生虫。
卡拉呼吸渐沉,身形缓缓降低,忽地腿一软,跪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他的手被雄虫牵着,随着他的动作搭在雄虫腿上。
他为什么在空气中感觉到一丝信息素的气味,很淡,很淡的味道,但卡拉的反应却出奇的大。
难道雄虫真的觉醒了?
卡拉正四思索着,一抹红桑酒的香气扑面而来,雄虫不知什么时候倒了一杯递到自己嘴边,而雄虫自己手里也握着一杯,他抬眼看时,雄虫正将那杯鲜艳的红桑酒一饮而尽。
卡拉迟疑时,另一杯酒已经抵到唇边,看样子雄虫似乎打算喂他。
莫里:“你如果同我饮下这杯,我便给你一滴我的血。”
卡拉呼吸一滞,心念一动,张嘴咬住了杯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