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感到轻松些了吗?”
冉照眠心里一酸,连忙点了点头:“嗯。”
“知道了,我们眠眠是不是累了?”冉明枝轻声道,“剩下的交给妈妈就好,去好好睡一觉,醒了后只想着接下来去哪里玩,好不好?”
冉照眠缓缓眨了一下眼睛,将潮气憋了回去:“好。”
冉照眠乖乖回到了房间,准备睡觉休息。
但看着手机上祁砚衡未回复的消息,他有些放心不下,找到了周旭东:
【Zzzz:旭东哥,你今天和学长有接触过吗?】
发了后,他看着手机角标处的时间,现在国内应该是早上6点左右。
又是假期,不知道周旭东会睡到几点。
明明身体很疲惫,脑子里却无比活跃,以致他一时间有些睡不着。
直到两个多小时后,冉照眠迷迷糊糊被手机震醒,发现是周旭东回复了他:
【周旭东:砚衡回苏市了,他没跟你说吗?】
冉照眠一愣:【Zzzz:怎么了?】
【周旭东:好像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他就要我帮忙五一后多请两天假】
冉照眠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
犹豫了一下,他在手机里找出了祁浔舟的微信。
冉明枝有些睡不着,披着睡袍看着外面的夜色,卢卡斯在旁边陪着她。
刚刚在冉照眠面前,她的情绪不能比孩子更崩,对方本就不安,还总是对她过度担心。
她得让冉照眠放下心来。
一回到房间里,她的心底彻底坍塌,情绪全面崩盘,大哭了一场。
就算是现在想想,她也感到无比伤心。
“我不是个合格的妈妈,还得靠两个孩子来成全我的人生,他们当时都还那么小。”
“想到两个孩子承受的,我这心里怎么都过不去。”
“我太自以为是了。”冉明枝自责道。
卢卡斯伸手牵过人,温和地抚着她的后背:
“你一定是最好的妈妈,他们才会这样为你考虑。”
冉明枝正要开口,就听到外面有动静传来。
他们开门走了出去,就看到冉照眠穿戴整齐,提着小行李箱正急着要下楼。
“眠眠?”
冉照眠有些意外,他连忙上前道:“我本来想着给你发消息说,现在有机会当面解释也好,我可能要回国了。”
冉明枝惊声开口:“现在?可你都还没休息。”
“我在飞机上睡就行。”冉照眠抱歉地看着她,“真的对不起,我有很重要的事,下次有机会我再和您一起度假。”
见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冉明枝不再阻止,也不多问是什么事:
“我就是担心你太累了,既然是急事就去吧,到了给妈妈打电话。”
冉照眠给了她和卢卡斯一个拥抱:“我叫了车,不用送,明天帮我跟Brina说声抱歉。”
冉明枝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对方匆匆下楼离去,无声叹了口气。
-
冉照眠的飞机从b城直达海城,然后得从海城坐高铁才能到达苏市。
加上时差,几乎是从一个深夜轮转到了另一个深夜。
祁浔舟开车来接他,当他接到对方的电话时还愣了一下,因为没料到冉照眠会特地跑一趟。
可当他真正见到对方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
“你从哪里过来的?”
对方身上的疲态肉眼可见,绝对不只是单纯从北市跑到苏市。
“b城。”
祁浔舟一愣,随即自责道:“早知道就不跟你说了。”
冉照眠坐在副驾驶上,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没事,联系不上学长,不说我反而心里更惦记着。”
密闭的车厢内,他清晰地嗅到了祁浔舟身上的消毒水味,很明显是从医院过来的。
对方接下来的话,也证明了这点。
“小七在医院待了二十多个小时,我们把他赶回去休息了,估计手机早就没电,现在也没心思看,我在医院里都联系不上他。”
冉照眠睁开眼睛,看向身旁的祁浔舟,对方的眉眼间也带着几分愁绪和疲惫。
“我擅自过来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祁浔舟笑着摇了摇头:“来得正好,小七一定很需要你。”他温和道,“辛苦了。”
“爷爷呢?怎么样了?”
他在微信上只了解到了一些基本信息,只知道老爷子因为血压问题犯晕,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撞到了头,情况有些不好。
提起这事,祁浔舟唇边的笑意变淡:“颅内血肿做了手术抢救,现在还没醒,还在观察中。”
老人家上了年纪,术后一周的情况都很重要,存在并发症的风险。
冉照眠心事重重地看向窗外,车厢内也安静了下来。
两人很快到达祁家苏市的宅子,很典型的园林风格。
内部空间大,几乎是一步一景,尽管是夜里,但灯光明亮,与白日里是不同的观赏意趣。
只是现在谁也没有心思去仔细看。
进大门不久,正好撞见了一个男人从里面出来,冉照眠听到身旁的祁浔舟叫了声“二哥”。
男人的模样和祁砚衡有几分相似,冉照眠多看了几眼。
在人走后,祁浔舟注意到他的目光,笑道:“是小七的爸。”
尽管有所预料,冉照眠还是愣了一下。
“看你的神情,小七是不是跟你说过他父母离婚的事?”
冉照眠点了点头。
祁浔舟偏头看向他:“那小七有没有告诉过你,他直到18岁才知道这件事?”
冉照眠脚步猛地顿住,对上了祁浔舟的视线。
祁浔舟温和地朝着他笑了下:“都从b城跑过来了,告诉你也没什么,估计小七一直都不会说。”
“小七的父母不是一路人,当初爱得仓促,不爱得也突然,但不管爱不爱,自从小七出生起,都没有对他尽过什么心。”
“整个祁家,偏偏就出了我二哥这么一根歹笋。”
祁浔舟讽刺地笑了下,全然不管骂的是自己的哥哥。
“但其他人都是好笋,某种程度上,对小七来说也是一件残忍的事。”
“因为他得一直看着其他长辈如何爱护他们的孩子,就算别人也很关心他,但父母的角色到底难以替代。”
“很小的时候,小七就问我爸,说你和奶奶很爱你们的孩子,姑妈和姑父也很爱表哥表弟,但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妈妈爱?”
冉照眠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刺了一下,细密的疼痛涌了上来。
祁浔舟的声音还在继续。
“当时可把我爸给心疼死了,他向来宠小七,但也许是心疼过了头,晕了脑子,他干了一件糊涂事。”
“他藏下了我二哥二嫂离婚的事,要求他们以父母的身份对小七好,让小七开心。”
“我二哥呢,有事相求,自然应了下来;至于二嫂,老爷子以无条件投资她的科研方向作为叫交换,她当然同意。”
“于是之后的日子里,情况就变成了,他们俩工作忙,但仍会抽出固定的时间,去带小七出去玩,去关心他。”
“但这种感觉就像是定时任务打卡,让人感受不到真情实感的热度。”
“小七最开始也是开心的,但随着年岁变大,也渐渐意识到父母真的没有那么爱他,但对他有责任,也足够了。”
祁浔舟扯了一下唇:“但到底都是假的,小七18岁那年还是知道了真相,一场骗局,像是楚门的世界。”
一阵晚风拂过,冉照眠感受到了几分寒意。
“如果说,老爷子是出于一片拳拳爱护之心,才干了件糊涂事,那我还没有说他和我二哥的情况。”
“怕家里人不允许,我二哥二嫂是悄悄离婚的,可没过多久我母亲去世,她疼小七,知道那对夫妻不靠谱。”
“所以律师公布她个人财产的分配时,其中有一条,就是需要他们夫妻好好照顾小七。”
“属于我二哥的那份财产,等到小七18岁签字同意后,才能生效。”
“你说,他需要做的事和老爷子的要求是不是不谋而合了?他甚至还得求着老爷子隐瞒。”
“纯粹的感情犯下的糊涂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可一旦掺杂了利益,这其中的情况就说不清楚了。”
“老爷子爱他的每一个孩子,小七会不会想,在他父亲求老爷子的那一刻,老爷子有多少是因为爱他,又有多少是为了帮儿子拿到那份财产,才有了这样的谎言?”
冉照眠停在了原地,感觉自己如坠冰窖,寸步难行。
祁浔舟也停了下来,看着远方黑暗的天际,喃喃道:
“以前小七是把老爷子当朋友,当最亲近的人,向来没大没小,有时候还直呼他的大名。”
“现在倒是规矩了,尊敬地叫他一声爷爷,因为每次想靠近,都会不由得想起,他还是爸爸的父亲。”
祁浔舟温柔地拍拍他的肩,带着人继续往前走。
“小七自然知道老爷子爱他,这么多年的疼宠至极做不得假,其中真心谁都能感受到。”
“但他害怕其中掺了别的东西,他要百分百纯粹的感情。”
“这两年,他们从来没有好好聊过这件事,小七不想听老爷子解释,他怕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