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照眠,和亲弟弟吵架,拥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对你来说无所谓吗?”
“现在他正要回到那家人的包厢里,他们在给一个伤害过你们的人庆生,你不愤怒吗?”
“你不伤心吗?不生气吗?这事没有影响到你半点吗?”
冉照眠因为突然的质问愣在原地,被对方击得节节败退。
扯出来的笑再也维持不住,嘴角逐渐压平,面无表情,眼眶却更红了。
心里愈发的憋闷,像是被头顶倾下的乌云彻底裹住,潮湿的、阴郁的,脑子晕作一团。
冉照眠憋着的那口气再也忍不住。
“我生气怎么了,我愤怒怎么了,我被影响到了又怎么了,我现在甚至想去砸了他们的包厢。”
“可我和人吵完架后是什么心情,我笑不笑哭不哭,也要被教吗?你凭什么管?”
就在他觉得自己的情绪全面崩盘,不由控制、口不择言时,他被轻轻拉着手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冉照眠正要挣扎,就听到了头顶温和的声音:
“是,不会怎么。”
冉照眠整个人就此安静。
“直白地传达心情不会怎么,表达出负面情绪不会怎么,偶尔失控乱发脾气也不会怎么。”
冉照眠手指颤抖着紧紧揪住祁砚衡的衣领,将脸埋进了他的颈窝处。
第一次,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和亲近的人发脾气,第一次毫无保留的情绪宣泄。
是,不会怎么。
他甚至得到了一个拥抱。
冉照眠蓦地放声,嚎啕大哭。
第49章
赵然星回到包厢里的时候, 桌面上已经摆上了各种精致的菜肴。
十道寓意美好吉利的菜肴,他们的面前摆放着一个造型特别、价格高昂的蛋糕。
他一进去,赵禹带着戏谑和看好戏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醒醒, 来得正好,要唱生日歌许愿了。”
赵然星没有说话,隔着距离坐在了这一家三口的对面。
看着蜡烛被点燃, 包厢里的灯被关掉,只有火光散发出满满暖意的光线,映照在他们的脸上。
赵泉和赵禹在唱生日歌,丁思宁双手交握合十,闭上了眼睛, 看上去一片温馨美满。
昏暗的包厢里,赵然星不禁有些反胃,整个人有些恍惚了起来。
所有的画面、所有的声音都仿佛离他很远。
直到鼓掌声拉回了他的思绪,他们的生日歌唱完了, 蜡烛被丁思宁带着笑意吹灭。
可真是幸福的一家三口,赵然星讽刺地笑了下。
赵禹刀递给丁思宁:“妈,来切蛋糕。”
赵然星目光落在丁思宁身上, 看着她拿着刀,看着她沿着蛋糕中线往下切, 然后——
“砰——”
剧烈爆炸声应和着丁思宁尖锐叫声和赵禹的骂声响起。
整个蛋糕陡然炸开,赵泉、赵禹和丁思宁无一幸免,满身狼狈的奶油碎屑痕迹。
为了庆生, 这一家三口出门都有特意打扮过, 现在连脸上的神情都被糊得看不太清。
只有坐在圆桌对面最远处的赵然星身上干干净净,
是谁做的已经无需多言,他们猛地朝人望去。
就看到对方拿着手机“咔嚓”一声, 还特意开了闪光灯,拖着语气朗声道:
“Happy Birthday!Smile!”
赵泉怒不可遏:“你真是翻了天了!”
赵然星笑了声:“我怎么啦!不是你们非要我来庆生的吗?敢叫我来,我怎能辜负你们的心意,这不是好好庆祝了吗?”
“这张照片拍得真好。”他看向赵禹,“等我发在你的学校论坛上,我还要打印出来贴满整个家里,日夜欣赏!”
看向这三人的表情,他笑得更开心了:“看来是庆祝不到位。”
说着赵然星就端起了桌面上的盘子朝着他们甩过去,几人尖叫着躲开,盘子直接落地清脆碎开。
“碎碎平安。”
赵然星一个个盘子往他们身上重重地扔,倒是体会了一把玩躲避球的乐趣,场面一时无比混乱。
“混账!”
赵泉朝着人大步走去,就要阻止他。
赵然星直接站了起来,顺手就薅起身后的椅子,朝着他们的方向横向往桌面上一扫。
桌子上一道菜也不剩,所有烫的、油的、荤腥的,都混杂着蛋糕落在了他们身上,还有瓷片划出的血痕。
椅子也被他脱手,顺着惯性飞了出去,重重撞在了墙上。
就连赵禹也没能想到他嚣张至此,甚至到有些疯的程度,那椅子简直就是朝着他脑袋来的。
整个包厢瞬间安静了下来,一片狼藉,所有人都陷入呆滞中。
赵然星长长呼出了一口气,然后笑了:“这样的庆祝够了吗?”
听到他的声音,丁思宁猛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赵泉额角猛跳,高扬起手,赵然星直接朝他仰脸:
“对了,李爷爷要我明天去他家吃饭,我不去他大概是要来家里看我的。”
赵泉脸上肌肉没忍住抽了抽,咬牙切齿地放下了手。
赵然星嗤笑了一声,拿着餐巾擦了擦手。
“当初不是你死死拖着妈,死活也不肯对我放手吗?把我留下来还指望我乖乖当人质?做什么春秋大美梦呢,我们一家人就好好在一起互相折磨吧。”
他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
“以后你的人质大法应该也没有用了。”
“我刚刚在楼下碰到了冉照眠,我和他关系本来就不好,赵禹还告诉他,我要给他妈过生日。”
“他要气死啦,以后都不会管我了。”
听到这里,赵泉偏头瞪了赵禹一眼,赵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一把子要入土的年纪了,就别舔着脸天天拿我当借口去骚扰人家了。”
说完,赵然星转身,冷着脸出了包厢。
一旦被所有人放弃,人质就会失去它本身的影响和作用。
最让人痛苦的感情,是不上不下的那种。
无法亲密靠近也无法割舍放弃,于是耗费心神反复惦念。
不如极端些,做出不给希望的选择。
自然是会伤心的,但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儿子和弟弟,总不值得伤心太久。
“全世界都觉得醒醒是白眼狼,可我知道,不是的。”
冉照眠坐在车里,吸了吸鼻子。
祁砚衡一手拿着抽纸,另一手给他擦眼泪。
一场大雨到底还是落了下来,车辆停在路边,挡风玻璃上噼里啪啦作响。
雨刮器偶尔划过,看清楚一瞬外面的世界后,再次被密集的雨点迸溅掩盖。
“当初妈妈回来准备打官司时,他当着妈妈的面叫了丁思宁一声妈,我怎么可能不生气,我气死了。”
“那时候每个人都生气,所有人都离开了他身边。”
“小姨心冷了,除了暗里确认他的生活状态外,不再强求去见他。”
“妈妈虽然不会记恨,可她很伤心,以为醒醒恨她抛弃他,所以为他铺好路后离开,不敢再出现在他面前。”
冉照眠看向祁砚衡,红着眼眶道:“可我看到了,妈妈抱住他时,他小心翼翼地牵她的衣角,他还偷偷闻妈妈的头发。”
冉照眠从小就常去看他,他比所有人都了解他。
他们处在相似的处境里,他在对方身上看到某些特质。
这让他隐隐察觉到,他们或许有着相似的想法,那就是,别拖累冉明枝了。
以前关屹骂他一根筋轴得厉害的时候,他也试图解释过。
赵然星用错了方式,行事过于偏激,但他真的没有坏得彻底。
关屹只当他不肯接受现实,在给对方找理由。
冉照眠也知道,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感觉和猜测,没有证据,也就懒得再说。
今天吵架他到底气狠了,就算他觉得当初赵然星不是真心要叫丁思宁妈,可还是把这件事翻了出来。
因为现在想想,他还是会为这件事很生气。
做得太绝对了,下手没轻没重,几乎是一击毙命,让所有亲近的人都放弃了他。
“我试图去理解他,可也不是能承受他一次次的攻击,伤害是实打实的。”
“他说我寄人篱下,他知道我也有我的难处,他还是拿这个来刺我。”
祁砚衡温和道:“眼睛都肿了。”他轻声问道,“他没跟着妈妈走,那你呢?”
哭着哭着,冉照眠觉得自己有点缺水了,嗓子也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