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自己已经够细节了，结果到最后还是零零散散记了不少。
祁砚衡到底经验丰富，熟练得多。
“运动装备这里，我们有长期合作的赞助商，去问关屹，让他联系看看。”说到这里，祁砚衡强调道，“群里问，不许私聊。”
冉照眠：“……”
他忙不迭点头，然后吭哧吭哧埋头动笔。
到最后，身旁人的声音停止，冉照眠偏头看向他：“没有了吗？”
“还有最后一点。”祁砚衡松开鼠标，和他对上视线。
“对我的‘讨厌’会少点吗？哪怕只有一点点。”
冉照眠一愣，只感觉脑子里的泡泡一个个炸开了，迸溅出弥漫的水汽。
他本来就不是个愣头青，立马就get到了对方的意思。
——所谓的演示还没有结束。
刚刚对方通过井川借机向他举例，怎么更好地创造接触的机会。
冉照眠故意说，如果他很讨厌他，很抗拒这个接触怎么办？
现在对方给出了答案。
如果他真的讨厌祁砚衡，那么得知要和对方交流时，他会非常不情愿，他的期望值会很低。
可在实际的接触中，对方无任何越界行为，只是公事公办。
甚至给予了他策划上的建议，高效简洁地解决了问题。
这种时候真的很难生出恶感，期待已经足够低时，任何超出这部分的都足以让人感到惊喜，说不定还会印象扭转。
甚至每一方都达到了目的。
对井川来说，作为负责人他得到了一个更好的策划案，不用再花费精力过多修改。
对冉照眠而言，他更好地完成了任务，尽到了职责，得到了赏识。
至于祁砚衡，他得到了一个接触的机会，成功缓和关系。
如果这个场景真实存在，冉照眠一定会心软一瞬。
我靠！！
但他还是故意道：“如果我说一点都没有呢？”
祁砚衡认真地想了想，抱着研究学术课题般的态度平静分析道：
“理解，根深蒂固的印象无法靠一两次的行为来彻底扭转。”
“但按照常理来说，我传递了善意，提供了帮助，整个过程中，你是明面上的最大得利者。”
“一般这种情况，至少会有一瞬间，会觉得此刻‘讨厌我’良心上过不去，加上事情解决了心情应该不错，负面情绪少，讨厌应该也会少些。”
冉照眠看着他的侧脸，听到这些话，蓦地没忍住笑了。
“学长，刚才整个过程，你觉得你只是传递善意、提供了帮助吗？”
今天两人的谈话中，祁砚衡第一次出现一丝不解。
冉照眠拿着笔的手无意识地乱动了几下，在白纸上划下一些无意义的线条。
他收回目光，带着笑意道：“我还觉得你挺帅的。”
“……”祁砚衡目光落向他，“仅仅是因为提供了一些简单的科普和经验？很多人都能做到。”
一时间，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天也有点塌。
这不会就是对方恋爱脑的原因吧？这么轻易就对一种平常的行为加以光环？
这作为魅力点，说出去他都觉得寒碜。
“我不是这个意思。”冉照眠强调道，“刚刚那个演示案例不具有普遍性，学长你这样的人使才有用，所以我只觉得你特别帅。”
祁砚衡解释道：“这种提供情绪价值、改善关系的方式任何人都可以用，不需要特别高级的‘皮肤’。”
冉照眠没忍住笑了半晌，很好，倒是非常帅而自知。
他朝着人摆了摆手指：“和好不好看没有关系。”
“事实上，大多数人想用这招，目的性会显得很强，比如，会很容易高谈阔论，很想秀，而心里却在想……‘看哥懂得多吧，这还不迷死你！’”
“而一旦抱着这种想法，就会不可遏制地显现出来，这时候，我一定会在心底冷笑……”
“‘呵呵，装什么’，然后说不定更烦这人了。”
冉照眠说着说着，发现身边半晌没有声了。
他扭头，就发现了祁砚衡直直地看着自己。
“……”
祁砚衡偏头笑了一下，他不知道冉照眠有没有意识到，他自己说着说着就演起来了。
冉照眠的神情立马收敛起来，警惕道：“你笑什么！”
祁砚衡摇了摇头。
冉照眠看了他一会儿，看不出端倪，于是认真道：“总之就是那个意思。”
为人贫瘠，无可展示，就会如此。
而祁砚衡太出众了，又不掩傲气。
给人的策划书提意见这种小事，太过于微不足道，他不屑于以此作为炫耀点。
出发点不同，以致呈现的效果完全不一样。
吸引人的，恰恰是对方觉得这并不值得吸引人。
旁人比不过他的丰富，也就很难做到他的自如。
对方给自己看策划方案时的模样太过于寻常，因为本就未刻意做什么。
所以冉照眠全然没有发觉，那是对方未尽的演示，也是今天想要传递给他的最后内容。
祁砚衡懂了他的想法，平静道：“可我不教别人，我只教你。”
冉照眠枕在胳膊上，脸朝向祁砚衡的方向：“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个方法有没有普遍性都不重要，适合你就行。”
冉照眠没想到他对自己的评价这么高，眼睛亮亮道：
“是在夸我优秀到爆炸，不会用这样的小事来刻意展示自己？”
“不是。”
“……”
冉照眠脸还没来得及垮下来，就听到对方继续开口道：
“是在说，就算你在别人面前忍不住炫耀自己多么厉害，懂得又有多么多，他也只会觉得你可爱，然后肯定地跟你说……”
“真厉害。”
“腾”的一下，冉照眠的脸立马红了，热意不可遏制地开始往上窜。
他偏了一下脑袋，脸埋进了胳膊里，只露出了一双灿灿的眼睛看着人。
看着对方红透的耳根，祁砚衡有些意外，没想到他这么不禁夸，垂头笑了下，小孩子心性。
冉照眠也没想到，自己的反应会这么大。
又不是没被人用漂亮话夸过，丢人！
看到他都快要熟了，祁砚衡无意去逗弄人。
合上电脑，跟他开口道：“总之，很简单的道理，遇到事往后多看几步，仔细想想你要怎样的结果。”
“见面不是最终目的，所以在创造了接触机会的那一刻，对方是喜欢你、讨厌你还是憎恶你都不是最重要的。”
“你要想的是，见面后的接触过程中，如何加深或扭转印象。”
“以及……让对方看到更多的你，关系推进的本质是获得更深的了解。”
祁砚衡站起身来，不慌不忙地披上外套。
“今天差不多就这些，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冉照眠现在整个人的心情都是明亮的，雀跃地应了下来。
“拜拜~”
祁砚衡正要拉开门，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叫他：“冉照眠。”
冉照眠疑惑看向他：“怎么了？”
祁砚衡斟酌了一下用词，但最终还是决定说得直白些。
“感情虽不能强求，但事情盖棺定论之前，不伤害他人、不越过道德底线的前提下，合该争上一争。”
“爱情是稀缺资源，没有让的道理，所以我始终觉得，有些心机和手段也无妨。”
“我教你的一些东西，未必光明正大，你要是无法适应或接受，最好及时止损。”
冉照眠笑了：“我知道了。”
祁砚衡见他毫无勉强之意，不由得挑了一下眼尾，笑道：
“行，我走了。”
说完，对方这才转身离开，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冉照眠收回目光，心情明媚的打开电脑，准备优化策划方案。
没过几分钟，手机突然震了下。
他一看，是祁砚衡发来的消息：
【7：我钥匙忘带了，在桌面上，方便的话从阳台上扔给我吧】
冉照眠站起来探身朝外看了看，果然看到祁砚衡站在宿舍楼侧边的草坪旁，正垂头看着手机。
冉照眠回了个“好”，然后走到对方桌边，钥匙正躺在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