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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像一场梦
心脏骤然沉底,慕千昙抓紧裳熵肩头的衣料,表情骤变。
裳熵看见她面色,脸上的笑一点点消融:“怎么了?”
慕千昙抖着长睫,压抑着低声道:“又来了。”
话音刚落,大敞的窗突然关闭,撞击得窗棱巨响。流水般的暗色从门缝渗透,迅速爬过天花板,墙壁,与地面,眨眼间吞噬了整间屋子。
床铺骤然消失,慕千昙跌坐下去,墨发散落一地。裳熵赶忙捞住她,瞬间发红的眼眸挑高,看见了屋子中央向上蔓延的粗壮红藤。
三根镶嵌着牙齿的柱子,铺在红藤下方的铁板上,放着一条鱼,一只熊掌。
瞳孔瞬间缩小,裳熵紧抿住唇,僵硬着脖子仰头。
天花板不断升高,花纹曲折,眼花缭乱,逐渐扭成塔的内部形状,一层层相叠,将屋子笼成不太规则的圆形,叹息从天而降。
“唉。”
这里是胃之塔!
裳熵急速转身,轰出一拳,无数条灵力光龙绕着手臂炸出,嚎叫着撞上墙壁。能轰碎一座小山的力量,却像是打入了棉花,没激起任何反应。
眼见一击落空,她如同豹子窜出,接连几拳重击在墙壁上,但每一击,都像是在打一种介于柔软与坚硬之间的物质,力道给出,却被绵柔化解,感受不到回过来的力。与上次一致。
裳熵发泄般强击几下,拳头渗出了血,拧在深色之中,犹如扭曲的图腾。
她撑着墙面,死死盯着墙体与地板衔接的地方,疯了般地深深喘息。
她现在明白魔物所说的那句胃里相见,与选择题是什么意思了。
那东西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吧,等猎物逃离,自以为可以有一战之力时,再从根本上扼杀。她想看的趣味就是猎物崩溃绝望的那一瞬,为此,可以付出超乎想象的耐心。
上一次在胃塔之中,是那个跟踪她们的伙计突然出现,才在关键时候给与了逃出的钥匙,可现在只有她与师尊两人,不会再幸运到能借助外力逃过一劫了。
她活,师尊死。她死,师尊活。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裳熵眼角漫开大片血丝,烈火般的愤怒如同岩浆流遍四肢百髓,逼得她浑身像是害了病般颤抖,肉。体几乎烧灼。
那魔物...那杀千刀的魔物...
铁板上的鱼还活着,圆睁着眼,倒映着形变的高塔。空气无法穿过腮部,窒息的痛苦让它身体鼓胀,鳞片下渗出血丝。它用尾巴快速拍打铁板,做最后的努力,啪啪击打声回荡在塔内。
慕千昙望向墙边的裳熵,那女人的肩头快速起伏,似是被这突然间的转折打击得不轻。这才是面对这种情况时该有的反应,而她自己,则平静得有些不太正常。
以为能逃生,解决了一个问题,结果下一道是更难以逾越的困难。
按理说,她这会也该稍微绝望一下,可这种类似的感觉,早在伏家她就经历过好几次了,这会实在提不起什么情绪。
就只觉得,又来了。
没完没了。
捞着裙摆起身,她走向铁板中央,用脚拨弄一下那条鱼,还有那血淋淋漆黑的熊掌。下方是之前曾看到的那两行字。
独身难走回头路,希望您与好友同行。
献祭一条生命,大门自会开启。
这两句下面,还多了一行。
慕千昙蹲下。身,用手拂开字体上的血丝,认真看了下。
片刻,她拎着熊爪的指甲拖回原位,回头望去。
裳熵已冷静下来,转身冲到塔中央,找了片大点的空地,一甩袍边,展开左手,右手指甲一划,手臂立即破了口,成片鲜红迸溅而出。
随意撕下一截衣服,紧紧缠绕在伤口上半部分,控制着血液流出的速度。而后她沉下眉目,右手两指并拢,开始在地面画阵。
她本身记性就好,重塑肉身之后,发生过的事更是在脑中清晰如印。
之前蹭在师尊边时,她也有看那么几个阵的画法,并记得传送阵,还没有尝试过,不知是否能克制这胃之塔。虽说此过程极烧灵力,但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试试了。
慕千昙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做这一切。
李碧鸢在耳机那头已经炸了,她也是刚松口气没多久,结果又起异变,这魔物实在是太过强大,整个穿书局又是一阵叮叮咣咣。
两指在地面上狂舞,画下一道道腥气十足的血印,逐渐构成一道散发着血气的阵法。由于着急,阵法显得格外混乱,仿佛狂草,无不彰显主人的心焦。
最后一笔停下,裳熵挪到正中,手掌撑着地面,一滴汗自额头蜿蜒而下,砸在地面,混入血中。
她催动灵力,阵法无效。
又一滴汗下来,裳熵开始检查阵法是否画错了,每条线都不错过。由于她爬来爬去,膝盖与衣摆很快把血迹弄得乱七八糟。
见状,她干脆抛弃,到另一边重画一副,这次平心静气,极为认真,确保每一笔都标准。完工时,她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去测验,可依然无效。
她双手撑地,瞳孔颤动着。
按下李碧鸢的呼喊,慕千昙走到她面前:“裳熵?”
裳熵异常缓慢地抬起头:“对不起。”
“如果,”她说得有些艰难,眼珠微微滑动,似在懊恼:“刚刚跟着掌门走了,也许就不会有这种事。”
慕千昙蹲下。身,帮她把伤口上方的那根系绳系得更紧一些:“没有用,只要那羊头老怪想,就算是在掌门的小山殿,她也有办法把我们扔进胃袋里。”
整座塔的地面上几乎涂满了她的血,裳熵脸色呈现出失血过多与备受打击的苍白。她颤抖着手握住慕千昙的手腕,怆然道:“我可以死,但出去之后,师尊怎么办呢?”
如果把自己喂给胃袋就能换来魔物的彻底消失,那么她也不会这么痛苦犹豫。
可现实是,那个鬼东西在自己死后,一定还会纠缠着师尊,如影随形,而到那时,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站在师尊身边。
慕千昙由着她握住,淡淡道:“我有办法。”
裳熵脱口而出:“不。”
她的师尊一向有主意,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临危不惧,想到解决方法。可在这胃之塔,紧绷到极致的裳熵已想不到牺牲以外的其他法子。
像是唯恐她要走入那复齿柱中,裳熵膝行向前,双手都握住她,再次重复:“我不愿意!”
她用的力气太大,慕千昙感觉手臂要断了,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身后蓝光微闪,一只白鹤自她后颈飞出,轻盈如羽,飘飘落在地上,雪白的羽毛染上斑斑点点的血红。
看见白瞳,裳熵才想起来,除了她与师尊,的确还有第三个生命在场。
她的大脑似乎被清空了一瞬,而后才断断续续整理着现状。
“她...”裳熵口干舌燥,眼神闪烁:“如果我们出去,我会...想办法救...”
她说不下去了。
母亲亲口告诉过她,人死不能复生,妖物也是一样的。
说什么现在先献祭白瞳,以后再想办法,都是空话。
“她是我的妹妹。”慕千昙道:“我这具身体的血亲妹妹,我是半妖。”
实在挣不开那双手,她索性放弃,抬手推着人肩膀,把流血过多筋肉都在抽筋的裳熵推倒,让她后背撞上地板。
顺势往前挪了挪,坐在她腰间,慕千昙轻声道:“你对我很好奇吗?”
突然之间,眼前天旋地转,师尊在她身上,近在眼前,仿佛回到了壶城那晚似的。裳熵两手不知道放哪里好,有些磕巴道:“师尊?”
慕千昙随手扯开她衣服,手指在地上一划,沾了点血,抹上那片雪白:“你好奇的那些事,我现在告诉你。”
“什么?”胸前不断传来痒意,裳熵语气有点不稳,想去抓她手,但被轻轻拂开,只好搁在一边。
“我讨厌你,是因为我嫉妒你。”
慕千昙再沾了沾血:“我小时候过得很惨,长大以后更惨,结果某一天遇到了你。你那么幸运,什么都是最好的,连未来都是,所以我受不了,看你就不顺眼。”
过往的种种不甘与愤恨都被消磨到干瘪无情,燃不起怒火,说起这些,她也难得平静了。
没有就是没有,她知道自己的脊椎也许被打断,失去了争取的欲望,但改不了命,至少还能做到洒脱。
如果换一个场合,裳熵绝对很乐意听这些,并不断追问详情,可她方才经历了大起大落,精神与身体都紧绷且疲惫不堪,在脱离险境前,她不敢让自己有丝毫松懈。
但看到那女人气定神闲的样子,感受到她不断在身前触碰的温度,裳熵又不舍得拒绝,便只是问:“师尊怎么突然说这些。”
慕千昙轻轻摇头:“其实早就想说了,只是时间不合适。”
不知为何,裳熵隐约不安:“为何师尊觉得现在合适?”
难道这会不才是最艰难的时刻吗?
“并非现在最合适,只是以后没机会再说了。”
大功告成,慕千昙收回手,垂眸望着自己的杰作,交代道:“照顾好白瞳。”
裳熵彻底愣了:“师尊?”
慕千昙本想直接起身,想了想,还是俯下。身子,两手抄进女人背后,轻轻抱了下她:“...谢谢...”
她动了动喉咙:“谢谢你喜欢我。”
两个世界,除了那位小妹,也只有这人一根筋,傻不愣登,吃了那么大的亏还觉得赚了。
她本来是到死都说不出这种话的。
不过没关系,恰好也要死了。
拥抱转瞬即逝,她说完那句耳语,旋即抽身。裳熵喉咙发干,身体倏而沉重起来,发现她离开,想要留住什么似的,侧过身子抓住她脚踝,茫然道:“师尊?”
这一系列行为都太过离奇了,导致她懵懂的孩子一样,只会轻叫着师尊,期望得到熟悉的教导和解答。
慕千昙低头看她,弯腰拨开她的手指,兀自往前走去。自受伤以来格外瘦削的肩膀,犹如蝴蝶的翅膀,飞向烛火。
裳熵手里一空,那个被她咬过,又被她治愈的纤细脚踝,就这么越走越远。
她震惊地看向空荡荡的掌心,明白了那人要做什么,前所未有的恐惧将她笼罩:“师尊!”
她想爬起来,可身体被牢牢吸附在地,竟像是被一只大手摁住一样。她意识到什么,低头往下看,那敞开的半边胸膛上,用龙血画着一张符咒。
在深夜寂静的灯火中,那个符咒曾两次画在她手心,叫做泰山压顶之符。
明明是玩笑话啊。
“师...师尊。”裳熵仿佛突然失去了语言能力,喉咙干痛,肺腑冰冷。
她搞不清现状,头晕目眩,分不清现实与幻想。她疑心自己看错了,可随着那个人离复齿柱越来越近,她明白了某个糟糕透顶的事正在无法阻挡的推进。
那想法将她撞碎,她像是突然被扯出水源的鱼类,在阳光暴晒,眨眼间遍体鳞伤,濒临死亡。
她伸出手,扒着地板,指甲都快要掀起,也无法挪动一步。
她看着那人决绝地走到尽头,直到站在红藤前方,柱上的牙齿开始排列,向中间推挤,要把人咬碎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