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人生 第58章

他们确实有很多地方都不一样,可看似坚硬的沈榷难道真的不需要别人的关心吗?如果不需要,那么在他们还未对彼此敞开心扉时,沈榷为什么会对他产生感情?

沈榷曾说遇到他是来到蓝港最幸运的一件事,还说自己给过他很多很好的东西。左筝然此刻再去回想这句话,觉得他口中那些“很多很好的东西”一定是他半真半假的关心和爱护。

沈榷很久没有被好好爱过和珍惜过,会很坚强地自我消化所有的疼痛和负面情绪,但足够坚强并不意味着他什么都不需要。

“你可以在我面前放松自己,试着向我索要一些东西吧。”左筝然说,“我喜欢你依赖我,我觉得我的安全感更应该从这里来,而不是靠定位器。”说完这句,左筝然又忍不住炫耀,“你看,我真的有在努力把我们的关系变得健康,请你也努努力吧。”

沈榷和左筝然对视了片刻,抱着热水袋和他一起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芮姨敲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笑着说两人越来越像,连躺着的姿势都一样板正。

沈榷不太自在地挪了挪腿,翻了个身侧躺。

左筝然从芮姨这句话里感受到挫败。他从来不会平躺着睡觉,也不会在牛奶里泡谷物圈,更不喜欢吃汤泡饭,可他竟然会跟着沈榷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这样一想,未免觉得沈榷从他身上什么也没学到,连一篇小小的本科论文都写得艰难。左筝然转过头看了眼他的后脑勺,觉得他的头发变少。但这话说出来一定会再惹沈榷不开心,左筝然便没有说,也翻了个身,把热水袋搭在他的手腕上,又拿起另一个放在自己的肩上。

雨下起来了。雨滴拍打在落地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左筝然抱着沈榷,手掌贴在他的胸口感受他平缓的心跳。

有节奏的心跳声和雨声让他昏昏欲睡。快要睡着时,他突然听见沈榷说:“我受过很多伤。大多数皮外伤愈合后连浅浅的疤都没留下。更严重的,也只有阴雨天的时候才会想起来。其他时候我的注意力都在别的事上,没空关心自己疼不疼。在望溪别墅待的这段时间我哭的次数最多,有时候是装的,有时候好像是太多事憋在心里,终于能偷偷找到机会发泄出来。严格意义上来说,你看到的也并不是一个特别假的我。里面有真实崩溃过的沈榷。”

顿了顿,沈榷问:“左筝然,你是想听我说这些吗?”

左筝然突然清醒过来,把沈榷抱得更紧了些,说:“是。很想知道你身上到底有多少伤口,好对症下药。但现在又不太舍得你揭开伤疤了再经历一遍那种疼了。”

沈榷笑起来,胸口沉沉的震动沿着晚香玉花枝的脉络传递到左筝然的心里。

“前段时间我一直很担心你对我的感情都在‘林闻€€’那一面上,所以你在医院说我没有从前怎样怎样的时候,我觉得很受伤,也觉得等你发现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后会失望离开。后来故意在你面前放大作为‘沈榷’的那部分€€€€很容易生气,很容易给你脸色看,但你很懂怎么拿捏我,学会了经常说‘对不起’。”

“你说“对不起”,我就会想起那天晚上你半跪在我面前,很伤心地和我道歉的样子。我受不了这个。”

“你最近一直在努力这样那样,我好像有一点确认你是真的爱我了。是不管哪种性格,什么样子的我。”

沈榷说到“对不起”三个字后,声音就开始断断续续,像是在哭。左筝然伸手去摸,果然摸到一手的热泪。

“为什么要说我有很多奇怪的想法?你才是奇怪吧。”左筝然在他的发顶亲了亲,“你踏进隔离病房的那一刻,我就决定要好好喜欢你了。你就是你,为什么要把从前和现在分得这么清楚。如果想起过去让你不开心的话,那就忘掉。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值得记住的事情。”

沈榷不再说话。

左筝然扳住他的肩,让他面向自己,细细吻去他脸上的眼泪。

“很不喜欢你哭啊。”左筝然哄他说,“多笑一笑吧,你笑起来比哭好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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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忘本》

第76章 可以,封岚先生

左筝然的手臂在经过复健后恢复了一部分功能,但就像梁随说的那样,无法再像从前一样。他提不了重物,甚至简单地抬高手臂去拿一些小东西都不太能做到。

左筝然对此有心理准备,觉得没什么。成年人做了选择,就该承担后果。不过他比较担心这个后果会对沈榷有一些负面影响。

可沈榷从未主动提起,只是每晚为他热敷,沉默地帮他做许多事。久而久之,左筝然便觉得沈榷像他一样,是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平静接受了。

晚间回到卧室,沈榷先去洗漱,左筝然拿着手机,抱着豆芽菜玩偶坐在椅子里和李兰图聊天。过了一会儿,听见沈榷叫他的名字,“左筝然,浴液用完了,帮我把柜子上那瓶新的拿过来。”

左筝然应了一声,起身走到柜子前。他没多想,习惯性地伸出右手。

“咚!”浴液瓶垂直掉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仅仅过了几秒钟,沈榷就拉开了浴室门,从门后探了个脑袋出来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片刻,左筝然先反应过来,换用左手去捡,稳稳地拿在手上后走到浴室门边递给他,语气轻松道:“不邀请我进去和你一起洗吗?”

沈榷接过,很无情地把浴室门关上,有点模糊的声音伴随水声从门后传出,“别烦。早上刚做过。”

早上做过晚上就不能做是什么道理?左筝然当做没有听到他说的这句话,月兑掉衣服,拉开浴室门走了进去。

沈榷草草裹上浴袍从浴室里出去,像是逃跑,连头发都忘记帮他吹。左筝然笑了笑,收拾好自己出来时发现他不在卧室,又看到小客厅的地灯亮着,便走到小客厅,往露台的方向看去。

一点猩红亮在浓稠无边的夜色里,随着风的来去忽明忽暗。

经过仔细的观察,左筝然发现沈榷对烟草没有很深的依赖,只在心情不好或事后来上一支。但独自躲到露台,显然不符合他事后躺在左筝然怀里和他分抽一支烟的习惯。

左筝然拉开露台门,从沈榷指间拿走剩下的半支烟,放进自己口中,把他围在栏杆和怀抱中间,“怎么躲在这里?”

沈榷说:“有点心烦。”又补充道,“写论文写得烦。”

“还以为是我刚刚表现得不够好惹你生气。”左筝然在他嘴唇上亲了亲,“如果是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我的售后服务很好,可以重新来。”

沈榷忽略左筝然乱七八糟的发言,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环住他的脖子,抬起下巴去亲他。

白天草坪刚修剪过,两人在带着青草香味的暖风里接了一个从温情到激烈再到近乎撕咬的吻。左筝然感受到他的反常,身体向后躲,“等下……”沈榷却没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又追上去,把他压在露台门上,继续加深了这个吻。

烟支燃尽,火光消失。

左筝然拍了拍沈榷的月要侧,没问他怎么了,只是笑着说:“干嘛这么凶?嘴巴都被你咬破。”

沈榷把脸埋在左筝然的胸口,氵显热的呼吸通过单薄的浴衣扑在他的皮月夫上。左筝然安静地等了一会儿,听见他说:“左筝然,我有一个要求。”

“请说。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左筝然又为沈榷对他的要求严谨地划定了范围,“离开我,不爱我,在论文致谢上不写我的名字,吵架让我去睡沙发,陪Yori比陪我时间多,拒绝我的共浴请求,规定一周只能做几次,出门不报备同行人性别,随便对陌生人笑等等等除外。”

沈榷倏地抬头,“你早就对我有很多不满了吧?”

“没有。”左筝然说,“我对你哪里都很满意。”

“那你说的这一长串是什么?”

左筝然说:“只是在说如果你提的要求是其中一个的话,我就会当做没有听到。为了避免你说了等于没说,还是不要说出口的好。”

“谁会提出门不报备同行人性别这种要求?是不是前两天我说去见导师,你来接我的时候看到什么了?”沈榷说,“有七八个同学都在,难道我还要列张表发给你吗?”

左筝然感觉话题在朝一个比较危险的方向发展,很有可能今晚他就会可怜地在沙发上睡觉,便说:“你的要求是什么呢?怎么说着说着就开始聊别的,专心一点。”

被左筝然这样胡搅蛮缠一通,沈榷因为看到他现在连瓶浴液都拿不稳而沉沉压住心脏的伤感突然就散了。他没好气地把话题拉回正轨,“以后不要再受伤。”

“你刚刚才把我的嘴唇咬破。”

沈榷瞪他:“所以我才说以后。”

左筝然发现继两人在阴雨天都想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后,又出现一个比较相似的地方€€€€沈榷竟然开始像他一样变得很会狡辩。左筝然有点开心,说出来的话也动听,“这很容易做到。在明确感受到被珍惜着的时候也会珍惜自己。由此可得,只要你一直爱我,我就不会让自己受伤。”

这前后的因果关系很牵强,但沈榷不想和他计较,退后了半步去拉露台门,“睡觉了。”

左筝然握住他的手臂,“最近辛苦了,我们去旅行吧。带你去一个可以看到玻璃海的地方。”

有暖风吹来。

前往纳帕岛的私人飞机乘风起飞,在七个小时候落地索海机场。

纳帕岛位于热带,四月初是雨季,还不算热。他们来的时间恰好,是雨季里很难见到的艳阳天。

七个小时的飞行让左筝然感到疲惫,但一路几乎没有闭过眼,对着窗外的云拍了几百张照片的沈榷依旧精神。他转头看了一眼李兰图和跟在他身后的几位保镖,问:“这里治安很不好吗?”

“有备无患。”左筝然说,“我们这样的有钱人,很容易被人盯上。”

沈榷哦了一声,上车后就靠在车窗上,去看与蓝港和丛西完全不同的热带风景。天是澄澈的蓝,吹来的风里卷着海洋咸湿的气味,他数着路边快速移动的芭蕉树,等数到第四十二棵时,听到左筝然问:“喜欢这里吗?”

“喜欢。我没有见过比这里更蓝的天空了。”

左筝然笑了笑,“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把婚礼地点安排在这里。”

沈榷和左筝然对视了几秒,先是弯起嘴角笑了笑,又板起脸说:“我还没有答应要和你结婚,结婚证上也不是我的名字。”

左筝然早就想到这一点,他掩饰住内心的得意,向后靠在座椅上,说:“那要怎样才能答应呢?是不是在等我的求婚?”

沈榷怀疑地看着他,觉得左筝然的态度奇怪。但他完全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海景吸引,便无暇再顾及这些小事。

酒店位于海边,几十座球形别墅悬浮于海面之上。车驶过建于海水里的公路,到达别墅门口。私人管家向他们鞠躬问好,而后安排服务人员将行李送进房内。

脚下是玻璃地板,能看到珊瑚礁。沈榷一进门,就被几条穿梭在珊瑚礁间,色彩缤纷的海鱼吸引住目光。左筝然等他看够了,才牵起他的手,带他到露天的休息区。

眼前视野开阔,是一望无际的海,颜色从浅滩的翡翠绿渐变为深海的钴蓝,视线往回收,他看到休息区的地板上铺着一整片同样是蓝色渐变的晚香玉。

沈榷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左筝然。

左筝然从花丛里摘下一朵插进沈榷T恤胸口的口袋里,紧接着抱住他,在他耳边郑重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我们之间有很多事都太仓促。本来想等到一切结束,回到枫城再向你求婚。但我又觉得和感情有关的所有本身就不能去计划去安排,想做的时候就要去做。沈榷先生,我很爱你,请你和我结婚可以吗?”

沈榷找到左筝然态度奇怪的原因,他开始大脑缺氧,头晕目眩,花和海的蓝在他眼前迅速连成一片,而后感知到他正在被最爱的蓝色和左筝然的气息完全包裹。

就在左筝然已经无法再等待,抱他抱得更紧时,他回抱住左筝然,也抱住来之不易,被他握在手里安稳的幸福,认真地说:“可以。封岚先生。”

幸福的眼泪还未被海风吹干,沈榷面无表情地灌下几杯shot,转头看向舞池里在一群漂亮的omega中间来来回回不知道转悠什么的左筝然,气得把戒指从手指上撸下来放进口袋。

果然人不能大脑发热。不然就会在答应别人的求婚还不到四个小时的时间里后悔。

他拿着酒水单冲吧台后的调酒师点了点,并决定如果在酒水调好之前,左筝然还不回来,他就把戒指当做小费,送给他面前这位频频递来暗示目光的金发alpha。

调酒师将酒杯放在沈榷面前,却没收回手,露骨地问:“甜心,你今晚是一个人吗?”

沈榷抬头看他一眼,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人用力扯进怀里。

这里是纳帕岛的阳光照不进的阴暗角落,为了避免冲突,左筝然只好暂时先忍气吞声地选择一个比较和缓的方式。他握住沈榷的手伸到这个该死的黄毛面前,向他展示他们的婚戒以宣示主权。等等€€€€他猛地转头看向沈榷,“戒指呢?你刚答应过我的求婚你就后悔了?”

沈榷收回手,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闷了,绷着唇角问他:“有相中的omega吗?”

“什么omega?我在找一个alpha。”

“哦。你什么时候开始搞同性恋了?”

左筝然眯起眼睛,后知后觉地明白婚戒消失的原因。他拉起沈榷的手走到二楼,站在栏杆前,用指间的香烟指着舞池中正与一个omega紧紧贝占着扭动身体的alpha,说:“我在找他。好可怜,被我找到他就只能活到今晚了。这是我送你的小礼物,喜欢吗?”

沈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在舞池昏暗但又绚丽的灯光下,看到那个徐岳口中在国外,和曾见山一同去过四观街的alp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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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ho~

第77章 我们是不是很登对?

黑暗与雾气一同漫上来,纳帕岛进入一日内短暂的安静时刻。四五个小时后,太阳升起,整座岛屿会因持续不断涌入的观光游客而再次醒来。

一个alpha趿拉着拖鞋从一片黑色树影后走出,他提了提裤子,口中哼着歌,拿起放在长椅上的半瓶啤酒摇摇晃晃地朝着住处的方向走去。

“啪!”

玻璃酒瓶摔落在地,绵密的白色泡沫溅到一双浅蓝色帆布鞋上,留下星星点点的暗色痕迹。

“喀拉”声响起,alpha盯着面前正对着他的黑洞洞的枪口,咽下因紧张而少得可怜的唾液,从口袋里翻出一把纸币递到来人面前,赔笑道:“请大哥喝酒。您拿去……拿去……”

alpha在纳帕岛经营着一家小饭馆,他做生意一向本分,对待邻里邻居也客气,头一回被人用枪指着,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遇上了抢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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