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万籁俱寂，连城市也像是睡着了，璀璨的霓虹灯熄灭了半数，深蓝的夜空里，看不见一颗星星。
淮月在窗边驻足良久，躺到床上时，再次失去了睡意。
左右睡不着，他想了想，拿起手机点进微博。
“淮月”的账号比起之前热闹了不少，几小时前发的自拍微博，评论已经过千。
淮月不会拍照，发给冯平的自拍照一张比一张角度清奇，好在他颜值能打，死亡角度也硬是不崩，冯平让人裁剪了一下又调了色调，看上去竟然还很有氛围感。
从手机屏幕上看自己有种奇妙的感觉，淮月划过照片，点进评论，热评里尖叫夹杂着舔颜夸夸，大部分都是从综艺来的新粉。
冯平把他拍的铜钱草照片也发了上去，送他铜钱草的粉丝前来认领，高兴得即兴写了一篇小作文。
淮月往下翻着评论，突然，一条顶着凌彻头像的评论映入眼帘，让他停下了动作。
【凌彻正牌女友：别蹭了整容怪，能不能专注你自己啊？】
下面他的粉丝回复了不少条，淮月扫过大致内容，直接退出评论点进了“淮月”这个账号的关注列表。
列表按照关注时间倒序排列，此时占据这个页面最顶端的正是凌彻五千万粉丝的微博大号。
关注一起参加节目的嘉宾是很正常的事，但冯平偏偏挑在淮月热度最高的时候点关注，是什么心思并不难猜。
粉丝对于偶像的一举一动都会额外关注，又极擅长联想，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引导的意图却昭然若揭。
冯平野心勃勃，没有底线，这一点淮月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铭记于心。
淮月之前的警告让他不敢明着发通稿蹭凌彻热度，他却显然并不死心。
他自以为是，有恃无恐，以为淮月仍是那个可以任他拿捏的工具。
可“他”早已经死了。
淮月返回主页，给这个账号点上了特别关注，以免错过冯平的精彩表演。
他没有去质问冯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退出了微博。
第11章
第二天，冯平亲自来接淮月去试镜。
进了酒店，他们跟着工作人员来到会议室门口时，就见外面已经有不少人在等候了。
因为是特别出演，而且安排的档期太紧，能来试镜的人咖位都不大，淮月跟着工作人员走近时，不少人都投来了打量的目光。
无他，就如冯平所说，淮月的外表实在很贴角色。
小说里形容清涯仙尊“容貌极盛，裹着一身若山巅积雪般的清冷，令人只敢远观”。
能来试镜的人外形自然都不差，可和小说形容的依然存在一定差距，并没有那么贴合。
大家都有差距，就相当于在同一起跑线，现在却突然来了个外表极为出色的竞争者，其他人自然会有危机感。
更何况淮月这两天因为综艺的缘故上了好几次热搜，热度正高，不少人都认出了他，愈发把他视为劲敌。
淮月接过工作人员发的号码牌，在各种意味不明的打量和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中径自找了位置坐下。
冯平看到这个架势心里有些打鼓，担心影响淮月心态，也不好在这时候说些什么。
淮月却像是浑然没受影响，拿出手机专注地看起了昨晚做的笔记。
前面试镜的人过得很快，叫到淮月的名字时，才过去了不到一个小时。
淮月站起身，在冯平忐忑的目光中，推开门走进了会议室。
屋里的人并不多。
摆成一排的长桌后坐着四五个人，除了摄像外，只有几名助理围在一旁。
淮月进门时，坐在长桌正中的青年正满脸烦躁地把手里的资料扔到一旁，对身边人吐槽：“没一个能看的。”
青年正是男主奚岚，他看上去像是还没毕业的大学生，青春又阳光，天生一双笑眼，即使拉着脸也不显得凶。
坐在奚岚旁边的是《破天》的总导演，孔导脸色无奈：“你要求太高了。”
奚岚没好气道：“他们连清涯仙尊的三分都演不出来，我实在没办法闭着眼睛说可以。”
《破天》是奚岚喜欢了好几年的一本小说，所以他哥要给他投资拍剧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买下《破天》的版权改编。
因此他在剧组的话语权极大，拍摄方面他并不指手画脚，只是在选角上他十分坚持自己的看法。
清涯仙尊这个角色是他心里的白月光，别的角色都好说，唯独这个角色，他怎么都觉得不满意。
孔导试图劝解：“之前试了那么多人才定下来一个周晋，现在哪有那么多时间去试？况且即使是周晋你也说只有五分，你是想真找个天仙来演不成？”
奚岚一脸晦气：“别跟我提那个名字，不然我怕我忍不住冲进看守所找他算账。”
孔导叹了口气，转移话题：“其实我觉得江皑还可以，可惜他没有档期。”
奚岚翻了个白眼：“算了吧，看着他那一脸假笑我就烦。”
“咳咳。”眼见两人越说越没边，坐在旁边的副导演及时打断他们，“试戏吧，人都进来了。”
两人刚才讨论得入神，没有留意到淮月进门的动静，此时收起话头看过去，动作齐刷刷地便是一顿。
外面下着雨，今天的气温比往日降了不少。
淮月穿了一件宽松的长袖衬衫，牛仔裤显得他的腿又长又直，光是身形就已经显眼到让人无法忽视。
一张脸更是美得有些扎眼，站在那里仿佛要把所有目光全部吸到他身上，连照在他身上的灯光仿佛也对他格外照拂。
奚岚有些激动，他就是前两天在网上看到了淮月参加综艺的视频片段，才临时向剧方推荐了淮月。
他本来还有些担心淮月是照骗，现在见了真人，发现本人比视频里还要好看，颇有种自己捡到宝的感觉。
哪怕孔导提醒过他淮月之前因为演技太差被群嘲出圈的事，他也并不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要演清涯仙尊这个角色，要么外貌贴合，要么演技传神，他宁愿选一个花瓶，也不愿意找那些演也演不像的货色。
淮月对着他们欠了欠身，自我介绍道：“导演好，各位老师好，我叫淮月，来试镜清涯仙尊。”
回到工作状态，孔导切迅速换成了严肃的神情，他点了点头：“就试清涯仙尊初遇应琼那一幕，给你五分钟准备。”
来试镜的不少人着重准备的都是最后殒落那一幕，情感爆发激烈，也是角色的高光重头戏。
然而在孔园看来，清涯仙尊的人设要立住，最关键的却不是那一幕，而是日常他和别人相处的戏份。
不少人都被他这一招幌住，仓促之下大部分都把清涯仙尊演成了一个面瘫。
他对淮月没有抱什么希望，只是就如奚岚所说，如果只能在这堆面瘫中选，起码也要找个好看的面瘫。
察觉到自己也快被奚岚的那一套洗脑，孔园及时打住思绪，正好那边淮月也已经做好准备，他便静下心来，开始看淮月的表演。
这一幕是清涯仙尊收到传信后前来下界探寻魔气踪迹，在凡人的城镇里遇到幼年期主角的戏。
只见随着打板声响，淮月整个人的状态都变了。
他右手托着一个笔记本当作罗盘，一边辨认一边缓步往前走去。
他步履沉着，行走时的仪态古意十足，仿佛身上穿的不是衬衣牛仔裤，而是南海之滨最上等的鲛绡制成的纱衣。
他的神情冷淡，仿佛与生俱来，却不针对任何人，只是让人不敢靠近惊扰。
剧情里，街上热情的大婶看着这位俊俏公子实在养眼，大着胆子问他在找什么，可需要帮忙。
清涯仙尊抬眼看过去：“不必，多谢。”
大婶连连摆手，一边在心底惊叹这位公子好看得和天上的神仙似的，一边又有些受宠若惊，感慨着不知是哪户世家大族的公子，如此有礼。
清涯仙尊跟着罗盘的指引走进一条小巷，走到转角时，一团毛绒绒的东西从巷子那头咕噜噜滚了过来，正好撞到他脚上。
他顿住脚步，低下头看着脚边摊着四肢仍显得毛绒绒圆滚滚的一团。
那是一只天狼幼崽，纵然沾着灰，浑身的毛发在太阳的照射下也仿佛发着光，小天狼晕乎乎地抬起头来，对上清涯仙尊的目光，一双小黑豆眼顿时亮了。
清涯仙尊只觉腿上一重，小天狼扑上来用前肢抱着他的小腿，稚嫩的嗓音可怜巴巴的：“漂亮哥哥，求你带我回家吧。”
他低头看向耍赖的小天狼：“你认识我？”
小天狼鬼里鬼气，硬是用胖乎乎的毛脸做出了挤眉弄眼的表情：“现在开始就认识了嘛……”
清涯仙尊用灵力把小天狼拽下来放到地上，转身继续往前行去，清冷的嗓音从上方飘进小天狼耳朵里。
“外面危险，早些回家吧。”
层叠的纱衣在小天狼眼前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小天狼伸出爪子想勾住他的衣角，又及时想起爪钩锋利，缩回爪钩怕弄坏了人家的衣裳。
肉垫在衣角上拂过，几乎不带有丝毫力度，眼见美人离去，小天狼垮下脸，亮晶晶的眸子盛满了失望。
清涯仙尊却倏然顿了顿脚步，袍袖划过，下一瞬，小天狼的脖子上多了一块剔透的玉牌。
清涯仙尊的声音和他的身影一同消散在风里：“想找我的话让你家里人送你来月清山……”
直到淮月转过身来，放下手里的笔记本向众人鞠躬时，众人才回过神来。
这一段表演全程无实物，淮月却硬生生把他们带入了戏，反应过来后，奚岚激动得脸都红了，他看了眼孔园，见他的神情便知道他也相当满意，当即拍板道：“定了！就是你了，你经纪人来了吗？我们现在就签合同。”
孔导也完全没想到淮月能呈现出这样的效果，这一段表演或许说不上演技多么炸裂，但就是非常贴合，像是书里的人物活了过来一般。
他一边感慨谣传害人，一边也十分欣喜于找到了合适的演员。
两方的合同很快敲定，剧组这边要重新置景，协调人员，为了赶档期，会尽量在这周之内完成。
如果一切顺利，淮月会在录完下一期节目后进组，清涯仙尊戏份不多，周内便能拍完，也不会耽误淮月继续录节目。
离开前，淮月在奚岚炙热的眼神攻势下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甚至连孔导也凑热闹和淮月交换了微信，笑着说以后有合适的戏会联系他。
回去的车上，冯平一脸飘飘然，他只觉得淮月像是突然转运了一般，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十分顺利，像是老天都在帮他们。
怀揣着带出一线明星成为金牌经纪人的美好希冀，冯平办起事来愈发尽心。
之后的几天，淮月行程满满，参加了两个活动，中间还去剧组试了妆。
直到第二期节目即将开始，他才放下手里的事，带着小乐赶往《一起去旅行》第二期录制地点——江城。
第12章
第二期节目的录制地点在一个戏曲村。
江南水乡自古以来便是富庶之地，水乡的清丽婉约孕育出软糯婉转的吴语，还有形式多样的各种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