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调整好了状态，微微垂下头，似乎不想听。
柳淼咬住嘴唇，想去碰他放在桌上的手，但是楼€€避开了，她不气馁：“是他逼我的。你和方予乔走得近，自然也会听他说过王志为人如何……”
“……予乔没有说过别人的坏话。”除了楼川，大概。
柳淼一哽，绕了过去再抬起头时蓄起了眼泪：“王志不是什么好人，他对我动手动脚，我是个女生，说出去怕被别人指指点点，没有办法只好想到馊主意，找一个男人嫁了，无论是谁也好过王志。我是真的喜欢你，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但我迟迟不敢告诉你这些，怕你嫌弃我。”
7458柔光闪动，把话忍了下去。
柳淼抹去眼泪：“上次，他在河边偷听了楼川哥和方予乔的话，强迫我跟他一起去，我太害怕了，楼€€……”
漏洞百出、毫无逻辑，但是楼€€是个对她迷恋许久的恋爱脑，要的不多，只需要她的几句解释。
楼€€想握住她的手安慰，试了几次抬起放下还是做不到，只好放弃，他压低了嗓音，像是在努力克制怒气：“你别哭，下次他再欺负你，就来告诉我，我保护你。”
他望来的眼神温柔坚定，心疼怜惜溢于言表，柳淼的心砰砰加速跳动，她连忙低下头，捂住了呜咽的哭声：“我，我想嫁给你，想和你组建新的家庭，想要你一直保护我，楼€€，我们结婚吧。”
似乎有一声不起眼的咔嚓脆响响起，不过楼€€正在全心放在眼前的事儿上，耳边也是柳淼的哭声。
“我当然愿意，”楼€€沉吟几秒，浅浅笑了下，“柳知青，等婶子回来，我就去告诉她。”
柳淼听见这话，终于露出了笑容：“好，我等你。”
各自达成目的的两人齐齐放下了心，柳淼很想留下来和楼€€再多说几句话，但厨房里还有个她看不顺眼的方予乔，她怕自己失态，最后还是以避嫌为由头，依依不舍地告辞了。
楼€€没有起身相送，7458出现：【辛苦，需要我预祝楼先生完成任务一吗？】
【谢谢，】楼€€心里没什么波澜，【太早了，或许还要一段时间。】
【那，祝楼先生你新婚快乐？】
楼€€这次愣了许久，直到厨房的饭菜香气传来，青年回过神：【做任务而已，也不需要。如果我将来结婚了，祝福留到那时说最好。】
“楼€€，”方予乔做好了晚饭来叫楼€€，他站在门口，低头拍去沾在衣服上的脏东西，“柳知青回去了？”
楼€€拄着拐起身，他走到过去，站在身为主角的方予乔面前，看着这人心情有些复杂：“予乔，我要和她结婚了。”
方予乔没有停顿笑道：“是么，恭喜。”
第26章 年代文里的路人26
刚才他和柳淼说的每一句话，几乎全部被方予乔听见。
楼€€真的对她太容易心软，柳淼的几滴眼泪，随口捏造的谎话，就能让他轻易地忘掉了旁人的劝告，答应了那么荒唐的事情。
再不能给她一丝机会，方予乔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说完口不对心的恭喜，不愿再聊下去，问道：“在屋子里吃饭太热了，咱们去院子里吃？”
楼€€没有异议：“好，我去洗手，辛苦你了。”
“拿钱办事，”方予乔一动脚步，让他跨出门，闻言笑了下，“还是你想把钱拿回去？”
楼€€一听，连忙摇头：“别，你别这么说，我不是你的雇主，钱就是你的。”
“这样好了，以后你不说辛苦和麻烦，我绝对不会再提钱的事。去洗手吧。”
楼€€点头，一周不在家里，客厅的桌椅上不知有多少灰尘，他细致洗完手走到石桌前，这才发现方予乔已经将桌子和板凳擦干净了。
【细节决定成败，】楼€€扶着桌边慢慢坐下，随口道，【所以予乔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7458礼貌回复：【楼先生，我怀疑你在针对谁。】
楼€€一顿，打上补丁：【我的话并没有针对男二、炮灰和路人甲的意思，你为什么要这么想？】
【或许因为系统大都是坏心眼。】
万万没想到7458给出这种回答，楼€€眨眨眼睛，想问问是不是玩笑话，但因为方予乔端着两盘菜走过来而作罢，他想要起身去接，方予乔见状立刻道：“有点烫，我来，坐着别动。”
多亏了林婶子送菜又送鸡蛋，两人不至于大晚上的饿肚子。
今天没有月光照明，方予乔来回两次，又找到蜡烛点亮才终于落座，面前搁着楼€€盛的一碗汤，他拾起筷子搅了搅：“对了楼€€，忘记说了，我刚刚在厨房里手滑没拿好，打碎了一个碗。”
楼€€咽下饭：“没事，家里别的东西没有，就是碗多。扎到手了吗？”
方予乔笑着摇摇头：“这么看来，家里不需要再添置碗筷了。”
说起这个，毕竟这个家里很快迎来第二个人，改造小院子可以提上日程了，楼€€看着他：“我明天想一想家里缺些什么。如果川哥这几天很忙抽不出时间的话，予乔，等我去医院复查的时候，我们顺便去百货大楼和供销社看看吧？”
方予乔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告诉他，自己要和楼川是要去黑市做投机倒把的事儿，他能够想到楼€€听了一定会大吃一惊，再过来劝自己放弃。
方予乔忍不住翘翘嘴角，他从楼川以及林婶子的话里，逐渐勾勒出了楼€€的过去。
楼€€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孩子，他很少和村子里的同龄人调皮胡闹，长大后踏踏实实、平平稳稳地工作，但是本该前途灿烂的他却遇到了意外……
他不敏感反而有些迟钝，为人正直善良，待人真诚和煦，一颗心特别的软，也只有这样的脾性，才会轻易地受到柳淼的欺骗。
“好啊，”方予乔敛下百般心思，对他笑着，“我随时都有时间。”
晚饭是他做的，楼€€说什么不愿意让他再洗碗，方予乔拗不过他，又想帮他收拾下床铺，但楼€€拉住他无奈婉拒：“没有认识你之前，我也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予乔，你不要因为住院就这么照顾我，我又不是一碰就碎、什么也不会。”
方予乔在深沉的夜色里与他对视，一句“想让你轻松一点儿”的话就在嘴边，但是方予乔知道不能说出来。
他率先垂下眼帘，移开了视线，没有多说什么但坚持收拾碗筷放在井边，这才说：“楼€€，不要站得太久，半个小时后再吃药。”
每种药该吃多少量，楼€€已经听他说过了：“你要回去了吗？”
“嗯，有点晚了，明天我再来看你。”
楼€€没有开口留他，方予乔找出自己的东西，又以有来有往四个字，拿走了那包衣服，楼€€看着他带上院门，家里只剩下了自己。
【我会在二十五分钟之后，提醒楼先生你吃药。现在，我建议可以先刷碗，之后收拾那袋子行李，楼先生，好消息是今晚不需要烧水了。】
楼€€慢慢坐下，舀水刷碗：“嗯，予乔烧了很多，喝的，用的……我应该让他把这个暖水壶带走的，上次去牛棚，只在那里看到了两个暖水壶。”
【等楼家村建好了学校，】7458落在桶边，【他会搬去那里住，条件会比在牛棚的时候好很多。】
青年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他同意7458的话，但是，予乔要先解决搞事的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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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予乔拎着一包东西回到牛棚，时间还早，知青们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话。
宋陆军见到他，一个翻身坐起来：“这是拿来了什么好东西？”
“都是要洗的衣服，分你几件？”
“去去去，好事儿想不到我……”
“自己都知道人家想不到你，你还非得上赶着，”通铺里最大的床位在角落，王志躺在上面嗤笑宋陆军没脸没皮，“也不看看人家待不待见你。”
聊天声顿时停止，宋陆军的脸色沉下去，但他本就胆怂，又没有方予乔有胆量会说话，之前几次被王志嘲讽只能硬憋着。
方予乔对他摇摇头，找出自己的盆，将衣服一件件放进去，他知道矛头指向的是自己，不过跟踪自己上山是王志心虚，今天的火又是从哪儿烧起来的？
果不其然，王志坐起来，夜里无光，他竟然手里拿着一本书：“我看那小白脸是个抠门鬼，你上赶着伺候人都八天了，怎么，半点好处没捞到？”
“什么好处？”方予乔慢条斯理解着袖口，“不妨明说？”
宋陆军反应过来，咳咳几声：“这个……”
王志翻身下床，手里的书砸在床铺上，他走向一派自若的方予乔：“不就是想通过小白脸，绕过我去找村支书谈条件吗？我不答应，还不是为了你们？！哪像你啊方予乔……”
方予乔道：“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亏你说出来脸不红，别总说我，你到底是为了谁压着不答应？”
“志哥，你怎么能这么说予乔？”
“予乔，别理志哥。”
“予乔，”宋陆军怕他们一言不合就动手，连忙拦住好友，“刚回来累了吧？歇一晚再……啊！”
王志对方予乔积怨已深，自打这人来到楼家村，自己的日子是越过越差，原本王志还想着靠学校改善下条件，没想到方予乔竟有胆子跟自己抢。他瞅准方予乔被拉住的空挡，直接攥成拳冲着方予乔砸过去€€€€
可惜王志天天夜里装文艺，不点蜡烛苦读书，两只眼睛看东西早已模糊不清，都快赶上宋陆军了，更别提前几天他还撞到了脑袋，此刻挥出一拳被方予乔轻松挡住，又是被踢中一脚，径直跪了下去。
被王志的拳头波及的宋陆军在一边哎哟叫着，方予乔神色平平，他看着龇牙咧嘴仍不服的王志：“你不止说过他是小白脸，还说他是瘸子……”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视线落在王志的腿上，方予乔说：“我都替他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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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陆军和王志动手的消息不胫而走，为楼家村贡献了一则八卦，但深居简出的楼€€不知道。他是不识字的“文盲”，列单子还得装一下，譬如画鸡等于买小鸡崽，毛巾写成毛金等等。
最后由楼€€口述，方予乔写。他带着楼€€的口述以及几十块钱，一大早和楼川去了县里。
“挺长一段路怪无聊的，方予乔，聊聊呗。”
方予乔以为他在好奇牛棚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凑上来欠收拾……”
“哎，我不是说的这个。”
他转过脸，眼底的吊儿郎当不见了，眼神锐利，直直盯着方予乔：“我想聊的是，楼€€。”
第27章 年代文里的路人27
毛驴听话，前面的路也还算平坦，楼川不知从哪儿掏出了根经济香烟：“我总觉得，你对他不一般。”
楼家村偏僻，他们赶早，此时天蒙蒙亮，东方亮起了鱼肚白，晨风徐徐，送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方予乔像是没有注意到楼川的注视，他看着背篓，里面装着晒干的乌灵参，即便和楼川有着共同的秘密，达成了合作，但他依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好，不说话。楼川收回眼神，转了转那根烟：“如果你对他没有那种意思，不如我们试一试？”
方予乔一听，皱起了眉，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在楼川浑不在意的轻浮里，多了几分认真，方予乔的那句“拿我寻玩笑”没说出口，他顿了顿，说：“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楼川不假思索、没有迟疑：“你敢说只把他当做普通朋友？”
这话说完，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无声的默认几乎震耳欲聋，楼川找出一盒火柴点了烟，看到前面有个岔路口拉了下缰绳，面无表情吐出一口烟，劣质辛辣的烟呛得嗓子眼发堵，眼眶微红。
在楼川以为不会听到回答的时候，方予乔似乎叹了一口气：“楼€€……他不一样。”
楼川的手狠狠一哆嗦，几乎要把烟掐成两截：“他要和那个姓柳的女人结婚了，你不会不知道。”
“我知道，”方予乔很平静，“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不会成功的。”
他一点也不惊讶楼川会知道这件事，楼€€沉稳内敛，他和柳淼的婚事直到现在还没有定下，在林婶子回来之前，楼€€不会轻易向旁人透露半个字。
只能是柳淼传出去的，她比自己想的还要豁得出去。
失恋的苦楚萦绕在心口久久不去，楼川苦闷地抽了一大口烟，他见方予乔如此表现，甚至连楼€€要结婚了都可以平静接受，看来自己是一点儿的机会都不会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