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年代文里的路人21
楼€€感到方予乔握着自己的双手一僵，尴尬地移开了眼。
他刚刚醒来，再多的想法在意识到小腹的鼓胀时散了一干二净，来往的都是女护士，就算脱离人设，以他原本的性子也不愿去麻烦陌生的叔叔伯伯。
楼€€还有一点洁癖。
方予乔没有收回手，看着那只通红的耳朵，以及姣好的侧脸和抿平的嘴角，弯唇无声笑了笑，知道楼€€会提出来，便是憋得狠了，没有再逗弄人：“昨晚上过来得匆忙，没有带你的拐杖，楼€€，你……再忍一下，我去找个轮椅，好吗？”
回应他的是幅度微小的点头。
方予乔再次一握楼€€的手，起身离开。
楼€€磨蹭着转过了脸，方予乔和护士的交谈声传进病房里还算清晰，他听着，一时愣愣地抬起手，摸向了自己的胸口。
7458认为这个动作不同寻常：【楼先生，是胸口痛吗？】
【没有，不痛，】楼€€面露迟疑，有些怪异，【第一次。】
【第一次？】
【一个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的人，在等我从病房里醒来。】
有一瞬间，7458看见他的表情，很想问一问那个备注是“贺”的人是谁，他或者是她从来没有出现吗，但系统要尊重宿主个人隐私，7458放弃了好奇心：【楼先生，您失忆了，或许在那些被忘掉的记忆里，是有像方予乔一样的人等过您。】
说话间，方予乔推着轮椅再次出现，他放在床边：“需要我搭一下手吗？”
“我试试。”
楼€€撑着床铺想自己坐起来，但只是抬了一下身体，登时头昏脑涨的恶心感刺激得他手一软，就要再次摔躺回去，但还好方予乔及时环住了他的肩背。
“要慢慢来，”方予乔细心帮他坐起来，又是好心建议道，“卫生间有些远，我抱你坐到轮椅上，这样快一点是不是？”
他撇了眼楼€€捉住自己衣服的手指，果不其然，青年点头答应了，带着不好意思说着：“谢谢你，予乔，一直在麻烦你。”
方予乔回了一句“没有觉得麻烦”。
听见他这么说，楼€€松了口气：【予乔真的是个很好……】
话未说完，方予乔已经弯下了身体，他靠得有些近，顿时一股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近在咫尺，楼€€不知为何忽然有些紧张。
方予乔一手穿过楼€€的腿弯，楼€€一抿嘴唇，在他要求之前主动靠过去，抱住了他的肩膀，尴尬到有些磕绊：“我、我可能有点重。”
不重，甚至有些轻。但这话不能说出口，方予乔摇摇头，将他抱了起来，转过身走了两步，再次小心翼翼地放他下来。
方予乔推起轮椅，边笑着说道，“还好。”
卫生间在走廊的尽头，里面还算干净，也没有别人。
楼€€没有拐杖，只能全凭倚靠着方予乔站起、走路、站定。
那几根搭在病号服的裤腰上的手指一顿，越来越慢，方予乔非礼勿视侧过脸去，但是眼睛可以避开，却捂不了耳朵。
楼€€解决完生理问题，赧然的红色已经从脸颊蔓延至脆嫩的耳后，细若蚊蝇说：“可以了。”
感觉自己现在完全可以本色出演。
楼€€心里叹声，面上强作镇静拜托方予乔扶自己去外面洗手，洗干净手后楼€€一抬头，竟然看见方予乔摸向轮椅，神奇地掏出了崭新的牙刷和牙膏。
“医院门口有许多小贩，”方予乔把东西递给他，“卖的东西都挺便宜的。”
楼€€听出了一丝不对劲，捏着牙刷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楼家村？”
方予乔说要听医生的，等他刷完牙后推他回到了病房，楼€€靠坐在枕头上，还没来得及再问一遍，便有护士过来给自己输液，叮嘱道：“这几天吃饭注意下，要忌口。”
“几天？”楼€€听着愣了下，他对住院有些抗拒，“好久。”
坐在病床边的方予乔沉默下来，忽然问：“疼吗？昨天流了很多的血，绷带上都是血，山里的泥水太脏了，发烧也是因为伤口感染。”
“你们看见了？”
楼€€下意识问一句，反应过来摇摇头：“腿……一直都在疼，偶尔会疼得厉害一点而已。”
他心中对这个问题是逃避的态度，怕方予乔继续问下去，连忙道：“予乔，我有点儿饿了，有东西吃吗？”
话题转得生硬，不过方予乔早知道他的避之不提的痛处，知趣顺势说：“我去买。”
等看着方予乔替自己拉上帘子离开，楼€€默默看着输液管，冰凉的液体顺着指引流淌进自己的身体里，连带着手背上传来的刺痛也是熟悉的。
【怎么会……】变成这样？
楼€€有些茫然地想，他昨天大部分时间昏昏沉沉，所有的事情在脑海中断断续续，没法连成一片，如果不是还记得楼川真的找到了柳淼和王志，他差点儿要怀疑自己又失忆了。
隔着被子，楼€€看向自己的腿，没有人比他自己更熟悉腿上的伤口，他猜测：【所以这是剧情给我的警告吗？】
诚实的7458道：【抱歉，我不知道，但是楼先生，我相信你会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
【我已经和你谈过了？】
楼€€有些讶然，随即无奈笑了下：【本来是打算从山上回来后再和你商量的，我认为那样的话，会更容易说服你。】
不过，好像还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
楼€€拧着眉仔仔细细想了一遍又一遍，却依旧没有在零散的记忆里有什么收获，他失望地叹气。
放一放，过几天再想吧，他想。
几分钟后方予乔提着早饭回来了，他边往外拿边道：“医院食堂的鸡粥需要粮票，只能去门口买了一碗，等有时间，我再把碗给他送过去。”
楼€€要接过来，方予乔躲了一下，拉过小柜子把早饭放上去：“往这儿坐过来一点就好。”
的确方便多了。因为生病，楼€€的嘴里发涩，吃着粥但舌尖尝不出味道，他有些想念方予乔做的那道泥鳅豆腐。
“予乔，你吃过了吗？”
方予乔暂时坐在轮椅上：“嗯已经吃过了。”
无论饭菜好吃还是难吃，楼€€吃饭一直不紧不慢，他将鸡蛋饼吃了一半：“是楼川哥帮我垫的医药费？他们还好吗？王知青和柳知青他们呢？”
与其让柳淼找到机会和楼€€说三道四，不如自己如实回答，方予乔隐去了自己和柳淼的一些对话，说完他们已经回了村子后，似乎又是在随口说：“我认识柳知青也有一段时间了，倒是从来不知道她是如此这般的重情义，且不说志哥落水，她一个女孩子不顾危险下水去救人……”
方予乔说着，一双凤眼满是真诚地和楼€€对视：“昨晚她非要跟着来这里，哪怕她自己的身体也不舒服。”
“……”
楼€€后知后觉去问7458：【女配肚子里的孩子还在吗？】
知道将来留不住，但现在流产的话，他可真的是要替她想别的方法，去给主角使绊子了。
幸好7458说没有，让楼€€放下了心。
青年的神色着实让时刻关注他的方予乔迷惑，他眯着凤眼确定没有看错，轻声道：“楼€€，怎么了？”
“……我在想，”楼€€吃不下了，他擦干净手指，再次靠着枕头坐好，“她和王……没什么。”
方予乔见他垂着眼睫，郁郁不欢的模样，终究是不忍在他现下身体不适的时候，告诉他有关柳淼有孕的消息。方予乔委婉道：“我希望你可以在柳知青的事情上再慎重些，选择一个对你……对自己忠诚、全心全意的伴侣。”
他用了伴侣两个字，楼€€忽觉一丝难以察觉的朦胧酸涩，但找不到源头。不过自己在剧情最大的作用，也只是为柳淼的孩子作掩护罢了。
方予乔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太对，又是补充说自己没有针对柳淼的意思，楼€€点头，发自内心道：“我知道，予乔，你不是那种人。”
楼€€犹豫一下，认为恋爱脑的人设过犹不及，缓一缓更合适。
“你说的不错，”楼€€对方予乔勉强弯弯嘴唇，很快落了回去，似乎要难过得哭出来，“如果她是在撒谎，我不会再和她有任何的牵扯。”
一番闲聊，楼€€困乏地闭上眼睛睡熟了。
方予乔去还了碗，回来时正好看见护士在拔针，她看了下表，对家属说：“半个小时后会来给病人换药。”
病房里人来人往，他拉上帘子，又替楼€€拨开遮住眼睛的头发，碰到了有些烫的额头，但没有慌张，知道是腿伤的缘故，这两天许是会反复发烧。
病房外有个小男孩儿跑过，嘴里哭着喊不要打针，楼€€动了动手指从梦中醒来。他没有所谓的起床气，看见方予乔还守在病床前对他一笑。
小梨涡这次留的时间久了些，方予乔低声说：“被吵醒了？”
楼€€一眨眼睛：“睡饱了。”
他忽然有点好奇：“予乔，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吗？”
第22章 年代文里的路人22
方予乔似乎没想到，愣住：“我么？”
楼€€认真点头，感觉自己的腰有些僵硬，慢腾腾坐起来去按捏。
有句话说得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虽然自己和方予乔不是敌人，但是鉴于后面的剧情，他知道的部分少得可怜，只有简短的四个字“发家致富”概括了结果，楼€€有些担心将来未知的发展。
最担心的还是，楼川的心思已经表现得如此明显，可方予乔怎么没有动过心？不会他们去了外地，自己还要为了任务跟上去吧？
世事无常，真算起来这事儿有自己的责任，间接搞砸了主角的爱情萌芽，不难怪剧情会生气“报复”自己。
楼€€心中感慨不已，见他在沉思，主动提起：“我以后打算留在村里过日子，虽然没法儿跟着生产大队去地里干活，但我手里还有点积蓄，在屋子后面种点菜，养几只鸡，感觉也不错。”
他没有远大的目标，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方予乔听着神色不由得一动，伸手帮楼€€理了下卷起的被角，一边道：“再养一只小狗吧。我么，以后的事情说不准，不过近来，倒是有件比较在意的事情。”
“是什么？”
“大概是一周前，”提起这件事，方予乔顿了顿，“那天傍晚，村长和村支书一起出现在牛棚，说是打算在村子里办一所学校。”
楼€€是真的没有想到，跟着重复：“学校？”
方予乔似乎仔细考虑过办学校这事儿，来由知道的清清楚楚：“嗯，也是因为隔壁几个村先后建了小学，村支书羡慕又不服气，花了一天的时间数了数适龄上小学的孩子，觉得不能耽误下去，所以来找我们聊一聊。”
“这是好事，”青年的这双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格外吸引他人的注意，楼€€朝他靠近了些，“予乔，你要去当老师了？”
方予乔的心十分俗套地跳漏了一拍，他回神后匆匆低下头，只是笑笑：“不一定是我，现在仍在商量，各种事情都还没有定好。”
楼€€听出来了话里有话，不理解地皱起眉：“为什么？”
建学校对谁来说都是好事情，怎么会现在还没有定下来？而且过几天进入八月，天气太热，九月十月又开始农忙，拖来拖去就要过冬了。
说起原因，方予乔既尴尬又是为难，在楼家村的村民眼里，别管王志还是宋陆军，都是知青。他无奈苦笑一声：“志哥他对村支书提出的要求有些不满意，因为这个，现在闹得有些僵。”
原来是炮灰搞事。
楼€€上次在牛棚待了会儿，看出了方予乔他们和王志之间的矛盾。他知道方予乔比旁人都要晚来一段时间，主角要想在楼家村彻底立足，不能单靠老实本分下地干活，也不能靠楼川撑腰，是要凭借自己，或许建学校就是那个所谓的契机。
“看面相，王知青的确像是个强势的人，”方予乔低着头，楼€€看不清他的表情，又不能冒昧去偷看，只好拍了两下他的手背，“我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我相信你，予乔，你想做什么事情，都会成功，我还知道有句老话，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说不定再过几年就要恢复高考了呢。”
方予乔慢慢收紧手，感受着残留在手背上的那抹温热，楼€€的语调一如往常平缓温和，似乎是真的这么认为自己能做到，他不禁发自内心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