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担心让对方移动会让人不舒服,所以,愣是将所有的检查都在床上进行了。
南弦柚就这么看着各种在医院里见到的仪器被石川河从外面推进来,然后推了推去。
最后几乎什么检查都做了,就差核磁共振这种在医务室里没有办法做的东西,可检查的结果除了在发烧以外,并没有其他的问题。
甚至石川河都帮研磨把这段时间训练的擦伤和淤青都处理了一遍,等南弦柚再次问研磨还有哪里不舒服时,得出来的答案还是€€€€“哪里都不舒服”。
这可让石川河犯了难,他沉默片刻,突然道:“如果身体检查都没有问题的话,那可能就要考虑是不是心理的问题了。”
“心理问题?”听到这个,南弦柚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石川河见人神色不对,连忙和他解释道:“我的意思不是心理疾病这种,而是类似于在某种特定的环境中不自主产生的一种自我排斥,使得大脑给身体传达了不好的信息,以至于让人感觉到浑身不对劲,这种情况和心理疾病患者有的身体躯体化症状很相似,但不相同,看你的反应,我想研磨也没有心理疾病,但他现在所说的这种身体不舒服确实只能用这个方面来解释,能给他做的检查都检查了,除了发烧之外,确实没有任何的问题,如果他坚持自己哪里都不舒服的话,那么目前就只能这么下定论了。”
“我作为国家队的御用理疗师,对于青少年运动员的心理问题还是有一些见解的,但我说的不是所谓市面上大家认知的那种心理问题,而是在特定的环境下出现了特定的症状。”
说着,石川河突然灵光一闪,他道:“你应该有听说过,‘水土不服’这一个词吧?研磨的状况,非常像水土不服导致的身体症状,就连他的突然发烧都能够解释了。”
两人全都想到一块去了,南弦柚听闻,叹了口气道:“他来找我的时候,我就觉得可能会有这个原因,但问题是,我和研磨就是土生土长的东京人啊,国家队训练基地既没有出国有没有出市,从这边开车回家都只要半个小时,按理来说不应该出现水土不服吧?”
石川河听南弦柚这么说也沉默了,确实没道理呀,研磨是东京人,这训练基地就在东京,水土不服似乎用不到这个上面。
石川河想了想,又说出一个可能性:“那会不会是吃坏肚子了?食物中毒?”
南弦柚闻言摇头反驳:“那这就更不可能了,他每天的早中晚餐都是我给他做的,用的都是国家队食堂里的菜和调料,如果他会食物中毒的话,那么整个国家队都要食物中毒了,怎么就他一个人发烧?”
石川河再次沉默。
最终他还是相信了他一开始的定论:“不是水土不服,不是食物中毒,那就只能是心理问题了,等他没有这么烧了,人意识清醒点之后,你再问问他。”
南弦柚点点头,现在好像确实也只能这么做了,他听石川河说的推论,也是将最终的可能性定为了心理问题。
他明白石川河前辈所说的心理问题并不是什么精神分裂,双向情感障碍,抑郁症,焦虑症这些,而是一种比较玄的东西,它上升不到病症的行列,只能说是当下因为某种状况而引发的一种人无意识的表现,再加上突然发烧的缘故,发烧也会让人的神志不太清醒,所以在这种双重加持下,研磨才会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在点滴的作用下,研磨终于是睡了过去。
南弦柚搬了一张椅子坐到研磨床边守着他。
他看了眼时间,发觉差不多要开始比赛了,于是转头对石川河道:“石川前辈,我在这里守着研磨就好了,你下去忙你的吧,顺便帮我传递一个消息,让木村前辈拿着我给的那份名单组织他们进行训练赛,训练赛全程给我录像,我之后会看。”
石川河闻言,手中的动作一停,他连忙点头应道:“行,那我先下去了,研磨如果有什么状况的话,你直接按铃,我会立马上来的。比赛你放心,我会用专业的摄像装备给你全程录像。”
南弦柚嗯了一声,回了句辛苦了后,石川河便转身走了。
整个医务室里只剩下了研磨和南弦柚两人,这熟悉的场景一如回到了当初,不过两个人的身份调换了,躺在床上的人不再是南弦柚,而守在床边的人也不再是研磨。
南弦柚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他没有看手机,也没有看窗户外的鸟儿嬉戏,如同以往研磨无数次发烧时的场景一样,就是看着,默默地看着,好似怎么也看不够。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外边的天空也从湛蓝变得发橙。
消炎水差不多要打两三个小时才能打完,而研磨也在吊瓶打了四分之一时醒了过来。
明明睡的时间并没有多长,但研磨像是睡了一个非常长的长觉一样。
醒来的时候看着南弦柚直眨眼睛。
南弦柚被小猫的动作给逗乐了:“醒啦?”
研磨闷闷地嗯了一声,像是想要确认自己睡了多久一样,小猫微微侧头看向了窗户外的风景。
€€€€啊,有夕阳了。
“饿吗?”南弦柚全程注视着小猫醒来后的小动作,没有任何制止,在没有触动针头的情况下,任由对方随意动着。
研磨轻轻摇了摇头,说:“不饿。”
发烧的人胃口都不怎么样,南弦柚能够理解,便也没有再勉强,而是在心里默默的将晚上的水果粥提上日程。
2楼的医务室隔音很好,但开了一条缝的窗户还是让人能够听到外边的鸟叫以及不知道是哪个项目的国家队选手正在跑步的声音。
这种感觉其实很奇妙,有种自己没有上学,但别的学生都在上学的割裂感。
两个人都看着窗外,外边的夕阳非常的美,鸟叫声也越来越欢腾。
似乎有两只鸟打架了,叽叽喳喳的声音越发的明显。
研磨本来还在看着窗外的,突然他将脑袋转了回来,小猫的注视很快的就把同样看着窗外的南弦柚的注意力给吸引了回来。
两人对视着,两个人似乎都有话要讲,但最终还是研磨先一步开口道:“其实今天上午你说的第一轮考核只是一个幌子吧。”
研磨看着南弦柚,他的表情一如往常,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南弦柚没有说话,而是继续以一个倾听者的角度示意研磨继续。
研磨也很默契地没有等待对方的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国家队的人员名单早就出来了,今天晚上会打练习赛的两支队伍就是最后的国家队人员名单,对吧。”
明明是一个疑问句,可研磨这是以陈述的语气说的。
南弦柚点点头,他完全没有隐瞒的想法,非常自然的回应道:“对,就是你想的这样。”
这个话题其实在上午的考核中,他与研磨的对视就已经拉开了序幕。
他有想过研磨大差不差的猜到了,但没有想到对方猜的这么明确。
南弦柚轻笑一声:“果然,什么都瞒不了你。”
他下意识的称赞,不是调侃,而是发自内心的对于大脑智商的认可。
然而,研磨并没有就此停下,他又道:“我也在内,对吧。”
依旧是一个以陈述语气说出来的疑问句。
南弦柚点头:“对,你在内。”
研磨能够加入国家队这个事情其实在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定下来了。
然后他的考核成绩也在告诉所有人,他配得上国家队正选二传手的位置。
所以这确实不是一个疑问句,他是肯定的,从一开始就肯定的。
而关于国家队的名单。
其实在给他们制作个人训练计划的时候,南弦柚就已经把国家队的人选选出来了。
选人对于他来说很简单,毕竟在有了他们所有人的数据之后,他仅仅只需要用数据模拟和赛场模拟以及运动员模拟就可以推测出他们的上限和下限,从而推算出可培养的潜力股。
数据图一出来,哪几个人可以入选,对于南弦柚来说,其实一目了然。
他没有直接选择将人员名单报出来,而是以考核的形式让他们参与竞争,不仅仅是因为要走流程的缘故,还有就是他也想让其他人在国家队能学到一些东西是一些东西。
不管以后他们会不会走职业排球的道路,他作为一个教练,秉承着“能够教一点是一点吧”的想法,托举着这群少年们去够他们自己想要的未来。
这也算是南弦柚用异能能够给他们做的,也是他能够给他们留下的成长道路上的一个礼物。
想罢,南弦柚看着研磨眼睛,问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你在内,但比赛名单上没有你?”
他以为研磨是想得到一个解释,一个为什么他游离在外却依旧能够得到正确名单的解释。
然而,南弦柚想错了。
研磨摇了摇头,很坚定地说道:“不,我对你的安排没有任何的疑问,我相信弦柚你在写下那份名单时就已经有了自己的考量,而我只是在那份名单中一个突如其来的因素罢了。”
“一个团队的比赛是不可能因为某一个人的个人能力突出而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这几天,我们这么一群人都生活在一起,训练,吃喝,谈笑都在一块,我很清楚,不管是宫侑还是影山,他们两个人都比我更加适合这个国家队,而弦柚你的安排也印证了我的这个想法,并不是空xue来风。”
研磨和人侃侃而谈道。
南弦柚对于研磨说的这些话惊诧中,又觉得很是理所当然。
他的安排确实很明显,逃不过研磨的眼睛。
二传手和两个小巨人之间的配合,最终选出来的人选就是影山、星海、宫侑、日向。
但南弦柚把研磨加入正选名单这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能力突出,还有就是他是真的觉得研磨挺适合国家队的。
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不适配。
“所以,你觉得你不适合?”南弦柚还想听一听研磨的想法,于是引导着说道,“三个二传手能够搭配的战术非常的多,尤其是三个打球风格这么不相同的二传手,你并不是不适配,只是你觉得他们4个人更适配一些。”
研磨听到南弦柚这话,果然被引导着说出了他的想法,他道:“不是的,并不是因为我觉得他们4个人更适配一些。”
“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不适合就是不适合,阿侑和影山都很强,经过这几天训练赛,我能感受到他比我更加适合这支队伍。”
说着,研磨眉头一皱,他突然否认了自己刚刚的结论,反驳道:“不,或许说,是我不太适合打比赛。”
研磨的目光越发坚定起来:“你看重我,赛训组的教练看重我,领导们也重视我,确实是因为他们看到了我的能力,但是我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我自己。”
“比起在场上,我这种人更加适合在场下做参谋,这样也不用顾及我的体力了。”
他话说的非常的绝对,也都是研磨的心里话。
像他这种体质,打一打春高还行,可真的要把这项运动当成一个职业的话,研磨还是觉得自己不太够格。
不仅如此,他也觉得自己的志不在此。
他没有想要打职业的欲望,没有这么渴望的想要成为一名排球职业选手。
在没有内驱动力的情况下,如果留在这支队伍只会耽误其他的队员发展。
而且,二传手这个位置,本就变动少,两个正选进行轮换就已经非常的被动了,如果有三个正选二传手的情况下,那他们该怎么去分配比赛场数呢?
研磨能看出影山和宫侑都是非常想要打职业的人,而他这种对于排球可有可无的人根本就没有必要去跟他们抢一个所谓正确的位置啊?
何必要让自己留在这里耽误其他人,也耽误自己呢?
这么想着,研磨也没有一点犹豫了。
在刚来到这里时的迟疑,也终于在他心中下了定论。
他确定了,国家队不适合他,他不应该留在这里,也不想要留在这里。
研磨的话音落下后,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对话就这么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直到几分钟后,研磨似是鼓起了勇气般,用着没有扎针的那只手抓住了南弦柚的手腕:“弦柚,我有个事想和你说。”
“嗯,你说,我听着。”南弦柚顺势回握,将放在他手腕上的小猫爪握住,两人十指相扣着,这样一个动作,又给了研磨更多的勇气。
研磨坚定了想法,他道:“我……我想退出日本男排国家队。”
话音还没有彻底落下,南弦柚就压着研磨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毫不犹豫地回道:“好。”
这般快速的应答倒是让研磨愣住了,他顿了顿:“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南弦柚笑着摇头:“不用问,我相信你在问我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决定了。”
南弦柚眼眸温柔似水地注视着眼前似在纠结的小猫,他像是早有预料到了一样,开口道:“从小到大我一直在跟你说,我希望你快乐,希望你幸福。所以我不会干涉你去做任何你喜欢或者不喜欢做的事情,既然你现在已经有了想要退出国家队的想法,那就证明在排球队打排球已经不是你现阶段最快乐的事情,那么你选择离开,是很明智的决定。你值得追求更好的,不用局限于一个地方,去追求你想追求的。”
是啊,弦柚从小到大动用实际行动让他明白所有的事情,只要遵从他的心意,他自己开心快乐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