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跟林正认识,怕回去再被那些夫人们问东问西,他也没急着离开,好奇地问他:“接下来有什么礼乐。”
节目单就在林正心里,他张口就来:“编钟琴瑟有《四社》《皇皇者华》还有一首你师公的名字《鹿鸣》,调有《平调曲》《清调曲》《瑟调曲》舞有《采莲舞》《剑舞》《霓裳羽衣舞》……”
李净慈听得津津有味:“这么多,这些琴瑟舞调哪些最好看,最好听啊。”
林正便与他讲这些舞曲的不同之处。
李净慈听得频频点头,不解:“你不是读书人吗,怎么对乐舞这么了解?”
林正笑:“我读书又不光是读书,这些乐舞我也喜欢。”
事实上,林正从小就喜欢这些,他小时候想学弹琴,他爹就是不许,说这些奇淫技巧耽搁他学医,让他不准学了。
林正可厌烦学医了,为了学医,他所有喜欢的东西都要舍弃,那他为何还要喜欢。后来他发现,读书能躲避学医,他便谎称自己爱读书。
他爹见他学业还不错,便没压着他学医了,他便这样一路读到了进士,出来后,自个选的太常寺这个有他喜欢的乐舞的地方上值。
李净慈没想到他读书还有这样曲折的一段故事,笑道:“那你是没遇到我师父,我师父教学就不会压着人学,他会观察你的喜好,从你的喜好入手引导你自发地学习。”
林正点头,说李净慈遇到了个好师父云云。
随后两人又聊了一些礼乐上的见解,起初李净慈也没当回事,就当打发时间随便听听。
但等皇帝入席,礼乐入场,他回到座位,欣赏乐舞的时候,代入林正说的那些,果然有不一样的感受,心里佩服林正。
能用读书反抗一心想逼他学医的父亲,还能利用读书来达到重新接触礼乐的机会。
是个有恒心有毅力有坚持的人。
这也让李净慈生出些许对抗他父亲的勇气。
近半年,因他在太医院里有了些名气,他那个一直都知晓他跟着姜辛夷学医,但从未过问过,路上碰见也只当不认识的刑部主事父亲,又重新找上了他们娘俩。
李净慈知他来找自己没憋好事,他原来的意思是想把他打出府去,让京城的人都来看看这个抛妻弃子的人的厚脸皮,他娘却说,他好不容易混到现在的地位,没必要为了个烂人毁了自己的名声,不冷不热地处着便是。
在大楚,父打子天经地义,子打父甚至赶父,会被视为不孝,严重的连官身都会被扒掉。
李净慈舍不得好不容易谋来的医官,但要他就这样咽下这口气,他咽不下。
兴许他可以从医术上想点法子。
“轰€€€€”
李净慈正想得起劲,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他惊恐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瞬间他所有的思绪都烟消云散了。
只见方才还好好的宫墙在这一瞬间坍塌。
烟尘和砖墙飞扑飞奔到他脚下,呛了他一脸灰,砸得他脚面生疼,但他一点都没感觉,下意识向姜辛夷的位置看去。
见他师父抱着师妹愣在当场,正在吃零嘴的姜紫芙也一脸惊恐地瞪大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
李净慈在众位夫郎夫人小姐哥儿发出惊恐声的瞬间,一个弹射跑到墙面倒塌下来的地方,去扒那些砖块。
他记得林正说过,这些暗处都是有人的,要不及时把人救出来,他们会被活活埋死的。
“救人啊,快来救人!”
李净慈一边扒砖块,一边跟园子里到处跑,到处惊恐的小姐夫郎宫人们喊。
“师叔,去太医院叫些人来。”
见根本喊不动那些受了巨大惊吓的小姐夫郎们,李净慈向姜紫芙喊道。
“哦哦!”
姜紫芙听了李净慈的喊,扔掉手上的零嘴,连脸上的灰都来不及抹,直奔花园外头。
那宫墙处站了不少禁军和宫人,还有一些等候上场的乐人,这么多人被埋在砖块下面,需要人来及时治疗。
“绵绵,我们也去救人。”
李净慈和姜紫芙瞬间的反应,看得姜辛夷欣慰不已,放下坐在他膝盖上的徐鸿雁,两人一起跑到李净慈处,帮他把那些砖块扒拉开。
徐鸿雁力气大,一些倒下来还没有散的墙柱子,她一脚就踢开了。
很快就从砖块下头扒拉出两个被砸得浑身是血,出气比进气多,受伤不轻的人。
姜辛夷偷偷给两人喂了一点灵泉,让李净慈给人治疗着,又带着绵绵继续往后扒拉。
“护驾!护驾!”
同一时刻,男席那边,徐鹿鸣和一众禁军在墙倒的第一时间就把皇帝给围了水泄不通,谨防突然冒出来的刺客,会对皇帝不利。
但等了一刻钟什么也没发生,仿佛那墙就是自个倒塌的一般。
皇帝慌乱了一阵,冷眼瞧着墙塌的地方,对一众护驾的禁军道:“行了,都别围着朕了,赶紧去救人。”
“是。”
徐鹿鸣用空间查探了一下周围,确实没见到周围有要来刺杀的刺客,应了一声,立马带着人去救那些埋在墙垣下的人,
有他们的加入,救援工作开展得快多了,很快就把不少埋在墙垣下的人挖出来不少。
这会儿,第一时间飞奔出宫,打着姜辛夷名义要带人进宫的姜紫芙也带了一众太医前来。
李净慈接到姜紫芙从太医院带过来的医药箱,熟练地拿出里头的药品、纱布等物,开始给地上一具具挖出来的人治疗。
他的手搬了会儿砖块,手上全是细碎的伤口,但他顾不得这些,用他师父调制出来的生理盐水冲了冲,立马从重到轻地给人开始治疗。
不少人被砸的第一时间就被挖了出来,除了内腑受伤和一些被砸出来的伤口,其他还好,及时医治,除了极个别受伤较重实在无力回天,大部分的人都被救了回来。
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跟着禁军一块救人的林正。
这些受伤的人里面,除了值岗的禁军,就数他们太常寺的人最多了。
别看他带进宫的乐人,都是京城数得上名的乐人,不然也不会被太常寺选中。
可这些乐人也都是些可怜人罢了。
像李净慈最初救出来的那两个乐人,他们是从一个戏班子选出来的,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好不容易闯出点名气,选入太常寺,在京城安了家。
他们的孩子,下辈子不用再入戏班子,被人当作下九流,在各个戏台间流转。
如果今儿李净慈没把这两个人救回来,等待这两个孩子的将会是重走他们父亲的老路。
还有那候在宫墙下,等待召唤的几个舞女,她们才刚成年,辛辛苦苦练了支舞,就等着在宫宴上大放异彩,能够讨得一点赏,让家里人的日子好过一些。
可她们还没来得及上场,就被突然坍塌的宫墙掩埋,如果没有及时被人挖出来,她们刚刚开始的人生没了,还在宫外苦等他们跳完舞就能回家过年的家人,永远也等不到她们了。
林正一想到这些人是他带进宫,他却不能把他们平安带出宫,方才救人的时候手一直在抖。
幸好,李净慈及时唤了他师叔去救人,也幸好李净慈医术好,这么快的时间,就把这么多人给救了出来,挽救了好多的家庭。
让他不用下辈子都活在愧疚之中。
林正望着李净慈忙中有序,不停地帮人把脉,包扎伤口,喂药的身影,他抬手用脏衣袖擦了擦不知道什么时候顺着眼角淌下来的眼泪。
这一刻,他好像有点明白他爹为什么要那般严苛地要求他学医了。
为了不让自己后悔,为了不让自己愧疚,为了在重要时刻,能挽救自己想要挽救的人。
一想到那些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人,过几日就能重新活蹦乱跳地站起来。
他好像一点都不讨厌医学了。
禁军人很多,且都是经过徐鹿鸣严苛训练的,他们很快就把废墟中的人全都给救了出来。
徐鹿鸣立马去了女眷那边找姜辛夷,按他的设想,这种时刻姜辛夷肯定在救人。
但是没有。
太医院的院使和宋怀山都在,连李净慈和姜紫芙都在紧锣密鼓地救人,就是不见姜辛夷的身影。
徐鹿鸣又立马去宫墙坍塌的地方寻他,不在这里医治人,那总在废墟处救人吧。
但还是没有。
可怕的是,连绵绵的身影他都没有见到。
问姜紫芙和李净慈,他们都说,方才还见他俩在废墟上捡砖块救人呢。
徐鹿鸣的脸一下就黑了。
他立马从空间放了只蜜蜂出来寻人,蜜蜂飞走的方向是宫墙之外,看方位,更像是城墙之外。
他哪还不明白,有人趁乱劫走了他老婆孩子。
“草他大爷的!”
徐鹿鸣一瞬间愤怒到极点,红着眼立马召集了人手和马匹,放出他许久都没放出来的金雕,向着它飞的方向追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了。
我以为我是太累了身上关节痛,实际是病毒引起的,去了医院才知晓,现在除了说不了话,其他都好了,可以恢复更新了。
抱歉让大家等了这么久。
第120章
姜辛夷和徐鸿雁被人迷晕丢在一个类似于棺材的匣子里,藏在马车的坐垫下,飞快地运送出京。
因着下令的人就没想过要姜辛夷活,给他们下的剂量很足,能足足昏一天,也没绑着他们手脚。
马车跑得快,也颠簸得很。
受小时候做过试药人的影响,身体对任何药物都有了抗性,姜辛夷在匣子里颠了几下,撞得头疼,很快他便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匣子被人钉得严丝合缝,只有入口处的一丝小孔有空气流通进来,乌漆麻黑的。
姜辛夷在匣子里摸索了一阵,确定自己是被人锁在一个匣子里,拿手到处顶了顶,见找不到出口,立马把丢在他身边,一直拽着他衣裳不撒手,同样昏迷着的徐鸿雁抱过来给她把脉。
小姑娘从小养得好,很少生病,很少吃药,身体没什么抗药性,这群歹人下的迷药剂量又大,如果不及时治疗,很有可能会把她迷傻。
姜辛夷把出小姑娘的身体状态,气得手都在抖,在身上到处摸了摸,没摸到银针和药材,想起他们进宫,这些东西入宫的时候要盘查就没带,便给小姑娘喂了些灵泉水。
怕小姑娘会被迷药影响,姜辛夷一直把着她的脉,数着她的心跳算时间,每隔一刻钟就给她喂一次灵泉。
直到小姑娘的迷药劲儿过去了,迷迷糊糊醒过来说:“好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