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东宝的脸色瞬间黑了,招了个亲信前来询问:“他们那边又整了什么幺蛾子?”
亲信不敢隐瞒,把徐鹿鸣这个月利用城门把牙人买卖做得风生水起的事说了说。
高东宝神情一怔。
这个月他日日值夜,精神有些不济,徐鹿鸣干牙人买卖的事,他不是没有听说,不过听到有商人说他是打做牙人买卖的生意干收受贿赂的事,鬼才会去找他,便也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还真叫他给做了起来。
想到隔壁那穿云裂石的吼叫声,高东宝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那边不会也在发钱吧?”
亲信眼睑向下,没有吭声。
“他们发多少?”
高东宝气得太阳穴直鼓,这个徐鹿鸣怎就这么会整事?他发钱,他也要发钱,就非得跟他们排在一天?那他倒是要看看,他能给下属发多少。
亲信瞧着院里一众好奇的同袍,一脸为难:“老大,要不还是不说了吧。”
“说!”高东宝不信徐鹿鸣的牙人生意再挣钱,挣得过他们皇城司长久以来的生意?还有徐鹿鸣真就那么大公无私,一点都不往自己腰包里塞?
亲信无法只得把徐鹿鸣那边所发的银钱道了出来:“亲兵每人两套棉衣棉鞋外加五两银子,值官具体的不知道,听以前交好的弟兄说,最低都是百两银子!”
“€€€€轰!!!”
亲信的话一出口,高东宝的下属们瞬间全炸了,他们可以接受,徐鹿鸣那边比他们多个三两五两的,但是他们接受不了,他们那边竟然比他们多出九十多两!
一百两!那可是整整一百两!
他们在皇城司上五年值,才能挣出这么多银钱,他们竟然一个月就挣到了。
“老大?!”
一时间,所有人都向高东宝看过去,原本他们还觉得三两银子挺不错的,这会儿听了亲信的话,总觉得这三两就像打发要饭的。
高东宝也蒙了。
牙人买卖这般挣钱?
不然徐鹿鸣会如此舍得?
值官和亲兵这里就撒出去三万多两,那他手上捏着的银钱,肯定比三万两还要多。
高东宝懊恼,他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利用城门做牙人生意呢,这得平白少挣多少银钱啊。
一想到这么多银钱都叫徐鹿鸣给挣了去,高东宝心如刀绞,这都该是他的啊,他的!
好在,马上就要换班了,徐鹿鸣再怎么挣,就只能挣这一个月的。高东宝的心情瞬间就通畅了,对上下属质问的眼神,也有了底气:“看着我做什么,这个月的银钱就这些,下个月想拿多少,得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下属们一怔。
没太明白,老大这个意思是下个月,他们就能拿隔壁值官们那样高的银钱?
只有那种脑子比较活,又特别了解高东宝的亲信,转过弯来,眼睛亮起:“老大的意思是,下个月我们也要效仿隔壁做牙人买卖?”
高东宝高傲道:“有何不可?”
“没有,没有。”
亲信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
这牙人买卖,又没有规定只有徐鹿鸣能做,他们做了,徐鹿鸣就算生气,想告他们也告不成啊!
“老大,我们一定好好干!”
两人这样一问一答,其他人也瞬间回过味来,想到徐鹿鸣那边这次所发的银钱,他们脸上的质问退去,露出干劲满满的喜色来。
见下属们总算是有个下属样了,高东宝满意的同时,还不忘朝徐鹿鸣的方向呸了一口。
再聪明,再能干,有再多的挣钱法子又怎样,最后还不是全给他做了嫁衣。
他很期待,明儿徐鹿鸣看见他们也干起了牙人买卖时的表情。
“……”
“老大,我想请你吃饭!”
徐鹿鸣这边发完钱,杨兴他们这些原皇城司的人,拿着上百两的银票,脸都要笑烂了。
入皇城司这么多年,只有跟着徐鹿鸣,才算是没白穿皇城司这身衣裳,其他时候,包括跟着高东宝的时候,都是窝囊的。
尤其是杨兴,因为他是最先跟着徐鹿鸣办事儿的,徐鹿鸣一点都没亏待他,这几个月下来,都让他攒出了五六百两。
使他从最开始地想找个稍微好点儿的胡同,搬出浆洗巷子,已经变成了,他要在京城置个宅子。
置个宅子啊。
杨兴从他爷爷辈在汴京城扎根,就一直租院子过活,从未想过,他们在京城还能置得起宅子。
如今这个想法很快就要在杨兴这儿实现了。
杨兴想感谢徐鹿鸣一番,顺便想向徐鹿鸣打听打听,他妹妹脸上的胎记,姜太医能不能治。
“老大,我们也要请你吃饭!”
其他人见杨兴如此上道,纷纷不甘示弱,争着抢着要请徐鹿鸣,生怕晚一步徐鹿鸣就不答应了。
下属有钱,要请自己吃饭喝酒,这是增进感情的好时机,徐鹿鸣没有拒绝,笑着说:“好啊,等值夜的时候,时间也多,你们随便挑个时间。”
“老大,我们也想……”
上面的值官们纷纷想请徐鹿鸣吃饭,底下的亲兵们也打算凑一凑银钱,好好请徐鹿鸣一回。
皇城司的指挥使换了一茬又一茬,其他指挥使再好,也是对上头值官们好,压根看不到他们下面的这些亲兵。只有徐鹿鸣惦记着他们,把他们真真实实的当然人,夏天给他们发夏衣,现在冬天还没来临,连冬衣都给他们准备好了。
亲兵们也不是不知感恩的,徐鹿鸣待他们以诚,他们也要待徐鹿鸣真诚。
“你们就算了,发的银钱本就不多,再请了我吃吃喝喝,还拿什么养家。”
徐鹿鸣赶紧打断他们,这些底层士兵拿的银钱本就不多,还要凑钱请他,这银钱还不如不发呢。
但拦着不让他们付出,怕他们心里也不是滋味,徐鹿鸣想到空间有一批羊也喂得膘肥体胖的,可以出栏了。
于是提议:“这样,正好这个月过中秋,我认识不少羊商,大家一人出十文钱,届时我去找羊商买几头好羊,大家伙一起热热闹闹地喝碗羊汤!”
“好啊!”
众人一听,哪有不答应的。
他们这么多的人都想请徐鹿鸣吃饭,那徐鹿鸣得吃到什么时候去。何况徐鹿鸣说得也对,他们要养家糊口,确实没有多余的银钱花销。
这样一人十文钱,每个人出的都不多,大家还能一起热热闹闹地过个节多好。
这时的亲兵们觉得徐鹿鸣说的喝羊汤,真是喝羊汤。毕竟,三千人也只能凑出三十两银子,至多只够买几头羊的。他们有这么多人呢,每个人能分到一碗有肉的羊肉汤,都很幸运了。
但等到八月十五那晚,徐鹿鸣却牵来几十头羊,不仅让每个人都喝到了羊汤,还叫他们结结实实啃上了一回羊肉。好些汉子端着肉碗,眼泪不争气地往碗里掉,羊肉价贵,即使他们住在京城里,也没几个人能吃得起。
第一次吃羊肉吃到饱,居然还是在他们请上峰的席上,大实话说出去都没人会信。
此后,他们便愈发对徐鹿鸣死心塌地。
“……”
八月一换班。
百姓们知晓城门不再免费,该买的物什,该办的事儿也在这半个月内办完了,不再往京城来。商人们也在这半个月内,该进货的进货,该出货的出货,也不再频繁地进出城。
热闹了半个月的城门瞬间变得冷冷清清,再配合着秋天来了,树上树叶掉落的画面,怎么看都有股萧瑟味儿。
这让怕城门口来往的商人过多,手下们记录不过来,还特意找了两个账房帮忙的高东宝极为窝火,中午都还没到,就在城门口大骂起来:“怎么回事?人呢?人他娘的都去哪儿了?”
亲信给高东宝摇着扇子,心不在焉地安抚:“老大消消气,说不准下午就有人了。”
这个天,天还有些热。徐鹿鸣他们交班时撤得非常干脆,那斜支在城墙上的油布撤走了,经常在城门口卖冰饮子的那老两口也不来了。
高东宝不像徐鹿鸣那样细致,会管这些细节,他们在城门口坐了一上午,所有人都热得汗流浃背,不敢想,有人的话得热成什么模样。
高东宝不傻,一上午都没什么人进出城门,他很快想到前段时间徐鹿鸣免城门费的事,愤愤地骂道:“我就说那小鳖犊子捏着这么大个进项,这次竟然一点妖都没作,就能同意换班,很不对劲,好家伙,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一个捡大钱的机会就这样对徐鹿鸣给整毁了,高东宝心里的怒气都快压制不住了,要不是徐鹿鸣值夜,要晚上才能来换班,他此时都想冲进皇城司把徐鹿鸣提起来暴打一顿。
幸好,这个时候,他一个亲信来给他汇报了个好消息:“老大,有个商人来京城为人贩货,不想贩了,问我们收不收,我们收还是不收?“
高东宝问:“徐鹿鸣那兔崽子遇到这事儿,都是怎么处理的?”
亲信知晓高东宝要做这个,也是把里头事儿给打清清楚了的:“只要货好,基本都收。”
高东宝想了想起身:“走,看看去。”
徐鹿鸣都能做的事,他就做不得了?
“大人,你看我这锦,可好哩。”
周向龙肋肩谄笑地将高东宝迎到他放货的仓库,把车上用油布包裹着的流彩锦取下一匹,撕开油布给他看。
也是巧了,他回程路上碰上个老乡,也跟他一样,拉了流彩锦要到京里来大卖特卖。
因着是老乡,人也多朴素,周向龙便把他也拉了流彩锦到京里卖的事儿说了说。那老乡听罢,心灰意冷之下,竟然硬生生给病倒了。
人这么一病,周向龙很怕摊上事儿,主动请缨,帮他运进京城看看,皇城司还收不收。上次皇城司收他锦的时候,看上去还挺干脆利落的,没准他们拿着不好卖,在人家眼里压根就不是一回事。
高东宝一个粗人,哪里能留意到京里时兴什么,他看这锦波光粼粼的,跟那水池里的锦鲤似的,看着就叫人欢喜。
再仔细一回想,他好像前段时间检查城门的时候,见到不少进出城门的小姐哥儿们身上都穿着这锦做的衣裳。高门大户里的千金小姐们和哥儿们喜欢的东西,那必定是好卖的呀!
思考了一会儿,他便订了下来:“不错,你这批货我都收了,报个价吧。”
报个价?
周向龙愣了愣,这不一向都是你们估价的吗?又改规矩了?
不过他没有多事地问这么多,尝试着报了报价:“三两一匹?”
高东宝挑了挑眉,他再不了解京城的风向,也知晓,那些小姐哥儿们穿的布匹就没有低于十两的,这布这般好,价格却如此低廉,委实让人意想不到。
可他占便宜占习惯了,纵使心里觉得这个价格很便宜,还是还了还价:“二两五钱!”
他等周向龙拒绝再往上添一点,谁知周向龙一口应下:“行,就这个价,签契约吧。”
高东宝攒眉,这人未免也太好说话了。
他犹豫再三,布是真布,二两五钱这个价格也委实不高,确定周向龙在京城里不敢跟他耍花招,这才跟他签订了契约。
“大人,这货就交给你了,小的先行一步。”拿到钱,周向龙跟上次一样,快速离开。
但这次他没去客栈里炫耀,而是想,既然这流光锦皇城司大肆要货,他何不在洛阳等地,看看有没有往京里贩的商人,捡他们的漏贩给皇城司,没准他还能从中赚一点。
周向龙一走,高东宝在仓库里转了转,确定仓库里的布都是真布,他吩咐手下:“把布都拉回去,另外拿几匹样布给京城布庄掌柜掌掌眼,看看他们有没有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