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生攻略 第66章

他骂道,从邵逾白的怀里回过身,单手扶住那张布满泪痕的俊脸,任由泪水滴在掌心,咬牙吻了上去。

第41章

近几日的紫禁城, 时常有惊雷传来。

算不到具体是什么时候,只听人说,有个从荆州常雨县来的商人, 带着份折子走进燕京。

折子上尽是荆州刺史的所犯罪行,劫掠民女, 搜刮民脂民膏, 与众多地方官员沆瀣一气, 结为党羽, 致使荆州人民苦难深重, 常有卖房卖地、卖儿卖女的惨事。

折子一道道地递上去, 最后落到皇帝手里。

皇帝观之, 雷霆震怒,下令查检荆州刺史及其党羽,问罪其族人。

刺史在狱中深感其罪, 所犯罪行供认不讳, 还将火一把烧到了京城。

现如今, 京城人都在私底下偷偷传言说前些日子的荆州水灾、前年的饥荒、还有三年前的虫灾, 都是万丞相万朝玉一手谋划的。

一日深夜, 御林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包围万府, 将万朝玉连家人一同抓捕, 其岳父, 征西大将军、秀州巡抚、江浙总督顾佑同样被株连入狱。

第二天早朝时,数名言官一同上书,弹劾万朝玉及顾佑谋逆之罪五、狂悖之罪六、忤逆之罪八、僭越之罪十二、欺君之罪十八, 条条论律当斩。

皇帝稳坐高台之上,听完言官弹劾后一言不发。

次日, 皇上下旨命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一同办理万顾案,御史台从旁监察。

半月后,三师会审结束。

万朝玉、顾佑判谋逆之罪,念曾于社稷有功,赐自尽。

其家眷,年满十五岁者一律问斩,其余流放戍边,女眷或贬为官奴,或贬为庶人,不一而论。

万朝玉、顾佑二人认罪伏法,不日便自尽而亡,尸身被丢到了乱葬岗。

只是坊间有传闻说,在行刑前一夜,有一黑袍人冒雨前来,与两位囚犯夜谈许久,黑袍人走后没一会儿,那二人便痛极狂叫、行态疯癫,叫着什么“余”什么“鬼”,不久便没了生息。

第二日狱卒前去查看时,发现两个囚犯均是口鼻出血、十指尽碎,仿佛受尽酷刑折磨而死。

不过只是传闻。

一个月,审讯、抄家、流放、问斩,京城上方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官员人人自危,生怕查到自己身上。

等到阴云散去。有几个眼明心亮的官员忽然发现,在万顾案中皇上的种种举措命令,颇有当年之风。

莫不是之前一直被奸臣挟制,如今终于翻身,又可以一扫腐朽荒唐,专心朝政了?

一时间,几位老臣高兴得险些哭出来,韩大人更是当夜就叫夫人温了壶热酒,一边饮酒一边做诗,乐了一夜,第二天便精神百倍地去上朝了。

京城中人害怕的害怕,高兴的高兴,唯有朔秦使臣,以旁观者的身份,看了好大一场戏。

十三公主第一次来绍齐,就见识了一场狂风暴雨,惊讶连连,操着一口别扭的绍齐话,和哈勒说:“好厉害的皇帝!”

她的眼里没有对皇权的恐惧,尽是对强者的欣赏。

“哥哥,”她比划着,“让他当你妹夫。”

哈勒:“……”

不耐烦地推开妹妹的手,哈勒道:“绍齐话说不明白,还想嫁绍齐皇帝。”

“正在练习,他太好看了。”

“不行,”哈勒拒绝,“那个皇帝是个王八蛋,而且他有心上人了,我不会让你嫁给他的。”

驰云皱眉,企图看出哈勒开玩笑的意思,却发现他真是一脸坚定。

起身踹了哈勒一脚,驰云赌气回了房间。

噔噔噔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哈乐被踹的身子一歪,坐在窗户边,眉头越皱越紧。

他觉得事情不大对劲。

上次见邵逾白的时候,他还一脸死相,好像今天一口气没喘上来,明天就得举国大丧。

结果没过两天,这家伙就生龙活虎起来,还相当干脆地料理了之前一直拖着不能下手的两大奸臣,种种举动,实在诡异。

窗外又沥沥地下起了雨,雨不大但格外密,下了以后,庄稼会长得很好。

哈勒吹着凉风,心里琢磨不出头尾。

邵逾白活过来,对他当然是格外有益处。

母妃前几日来信说父皇的身体愈发差了,等这次出使结束,哈勒就要真正踏进那场皇权漩涡中,邵逾白的存在,会给他带来很大的助力。

他应该高兴才对。

可某种深藏在他神经里的、对邵逾白的了解,却让哈勒隐隐不安。

他总觉得,邵逾白这次捡回一条命,跟余先生脱不了干系。

……

辰时。

大明殿。

殿内鸦雀无声,一众宫人停在帷幔外,个个低头屏息,捧着热水布巾,安静等待。

帷幔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有人怒呵道:“滚!”

这声音本该是温润悦耳的,偏偏在尾音上多了一丝难以言表的沙哑,像钩子一样,勾得帘外宫人手跟着哆嗦了一下,热水泛起涟漪。

又一阵喃喃细语,站在最前面的长宁看到,帷幔中有两道人影拥在一起,高些的那个将另一个人抱在怀里,片刻后又半跪下去。

看动作,仿佛是在给那人整理衣袍。

天潢贵胄,整个绍齐找不出比他更尊贵的人,平日里旁人连看一眼都自觉不配,可他却如此坦然地跪在地上,替面前人整理衣裳。

长宁急忙低垂眼眸,不敢再看。

半炷香后,帷幔后有人淡声道:“进来。”

等候已久的宫女太监随即走进帷幔,长宁走在最前面,自然一进去便看到了皇上,和坐在床边的那个人。

距离那个惊心动魄的雨夜,已过去近两个月。

过度惊吓中,长宁的记忆出现模糊和扭曲,每当她试图回忆时,最醒目的往往是余逢春喷出的那口血。

她至今不敢相信,那位在偏殿住了许多天的江大夫竟然就是皇上曾经的老师,余逢春。

可这由不得长宁不信。

在大明殿伺候的许多宫人,私底下都说这是老天庇佑,余先生应该就是神仙托生,专门下凡来给皇帝做师傅。

眼下,那位仙人正坐在长宁面前,模样俊秀儒雅,发丝垂落在肩头,仿佛一株依水而生的柳树。

长宁将热水奉上,看着余逢春将手泡在水里,眼眸低垂,似是很疲乏,懒懒的没有劲。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服,腰间衣领不加装饰,更显得雅致。细长白皙的脖颈包裹在衣料中,但仍有一抹红色似杏花般旁溢而出,给一身素净添上颜色。

寝殿里,时常响起细微的声音,因安静显得格外突出。

若换平时,早就有人抬眼去看了,可现在,每个人的脑袋像是被千斤巨石压着一样,死死低着,不敢抬起。

因为响声的来源正是余逢春,形状精致的脚踝上蜿蜒着一根细长的银色锁链,像蛇一样盘踞在他身体上。

这是大明殿的秘密,是皇帝的秘密,也是悬在他们所有人头顶的千钧巨石。

没人敢看,没人敢问,就假装那些深夜响起的喘息呻吟从不存在,假装皇帝眼中愈来愈重的偏执不存在,假装他们的师徒界限不存在。

……

洗漱完,看着宫人依次退下,余逢春抿了口茶,问:“什么时候放开我?”

话一出口,余逢春发觉自己的嗓音还是沙哑,不由皱皱眉毛。

邵逾白坐在他身边,接过余逢春喝完的茶盏。

“这里住的不舒服吗?”他言左右而顾其他,“万淳婉小厨房里的点心师傅现在就在御膳房,研究了些新的样式,你都尝尝。”

万朝玉获罪,作为他的族妹,万淳婉自然也脱不了干系,念在她年少入宫,从未犯下过大错,邵逾白只是将他送出宫去,贬为平民,没有多加为难。

余逢春拒绝:“不用了。”

说着,他又把茶盏从邵逾白手里拿了回来,吹开茶沫,道:“你去把太医叫来。”

邵逾白问:“先生哪里不舒服?”

余逢春摇头,继续说:“找太医给你诊诊脉,开个平心静气、清热去火的方子。”

这话说得含蓄,可也很明白。

从那夜定情开始,邵逾白夜夜宿在正殿,从未停歇过。

解毒之后,他的身子越来越好,可余逢春还是老样子,实在经不住折腾,好些时候都无意识地滚出泪来,才换来片刻歇息。

邵逾白真的很有必要喝些清心降火的药。

“这就不必了……”

邵逾白想要拒绝。

余逢春闻言掀起眼皮,正色道:“你如今也不年轻了,且刚从鬼门关死里逃生,大病初愈,正是要好好休养的时候,你成日放纵,还带着我跟你一块胡闹,老了必然是会留下病根的。”

被说不年轻的邵逾白:“……”

沉默一瞬,他笑道:“既然如此,学生今夜睡在偏殿,太医就不必请了。”

余逢春抬眼看他,见邵逾白神色如常,仿佛不觉得有什么,便点点头。

如今虽然料理了万顾,但余下的事情还有很多。邵逾白有心清理绍齐这些年的沉疴旧病,因此比平日忙上许多。

陪余逢春喝完药,他就去了御书房。

余逢春照旧坐在床上,怀里揣了本画册,看着邵逾白的背影越走越远。

片刻后,他道:“生气了。”

0166:[啥?]

余逢春冲着邵逾白离去的方向扬扬下巴。

“看不出来吗?气我说他不年轻了。”

初识情滋味的人,哪里受得了心上人说自己老,生气也是应当的。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