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姿态真的太难看了，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就连自己也不相信的——不切实际的妄想。”
“已经够了吧，我认识的雪君不应该是这样的。”
根地扯出了个勉强的笑容，声音也变得低哑起来。
“你走吧，最后的尤尼威尔公演，我不能给你任何角色。”
“雪君，你已经不再闪耀了。”
……
第154章
你已经不再闪耀了。
根地黑门对廖雪步说出了这样的话。
他曾经或许真的欣赏过他, 又或许真的将他当做自己的缪斯，可此时的根地对雪步没有留下一丝情面。
他的做法甚至过于急躁了，并不像以前的他。
毕竟从根地黑门这个人虽然行事跳脱怪异独来独往, 却没有像雪步那样曾经被【Amber】的学生们欺负、打压过这一点就能看出，这个人的人缘并不差。
作为剧作家，大多数人需要仰仗他的才华, 从他的手中拿到出彩的角色。
而作为演员，他也从来不争不抢，甚至自愿的出演路人和不露脸的边缘角色。
而此时此刻，在他的身上却散发出了强烈的, 令人动摇且窒息的情感。
雪步早已熟悉这种感觉，毕竟他获得的最多的情感就是恐惧。
雪步站在原地, 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他只是垂下了双眸，握紧了手中的剧本, 喃喃地重复着紫发少年的话语。
“我认识的雪君不是这样的……吗？”
“可真正的我究竟是怎样的呢？”
雪步轻声的发了问，他没有等待根地的回答, 而是自顾自的说着，“根地同学，你曾说我是没有灵魂的人偶, 立花前辈也说我是空无一物的容器。”
听到他的声音, 紫发少年圆框眼镜后的双眼微眯流露出了些许兴味，他大概是对雪步的问题产生了兴趣，情绪平复了些许等待着他的下文。
一直以来雪步都在受到他人的帮助, 他的情感能够恢复到如今的状态, 都是因为支线任务对象和伙伴们对自己的那份强烈又灼热的感情。
做不到自我生产, 只能借用他人的。
将他人带给自己的情感代入剧本的角色中呈现出来, 雪步就是靠这样投机取巧的方式完成了之前的公演。
也是因为这样, 他在冬季公演的舞台上被立花继希领入那个【只有演者的世界】时，他才意识到舞台是怎样的地方。
原来观众席那么接近，原来视线这么令人无所适从，原来舞台是这么广阔，原来聚光灯的光线这么耀眼。
原来立花前辈，是这样一名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了舞台的演员。
“立花前辈他，真的很耀眼。”
雪步由衷的感叹，“明明是站在同一个舞台上的共演者，我却好像在仰望他，观众们的目光也完全被他夺走了。”
“在见识了立花前辈的那份闪耀后，我的确产生了自己赢不了他的想法。”
他的热爱，他的光芒，耀眼得仿佛要灼伤周围的一切，就连雪步自身也被那份闪耀所吸引，被他带入了那个只有彼此的世界。
“雪君，你想说的只有这些吗？”
根地以一种失望而平静的目光看向他，他似乎已经不在乎雪步的答案了，只用冷淡的嗓音宣判着：“就连觉悟你也拿不出来了呢。”
而银发少年摇了摇头，“我不认为承认自己的憧憬是错误的。”
74期生到76期生的三年被大家称为【被立花继希所统治的世代】，那个青年对舞台的热爱，像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和灵魂一般灼热而闪耀，所以大家才会对立花继希的演出感到望尘莫及。
可也有人就算知道这些，还是不断地、不断地向他发起挑战。
“这并不是可耻的事，就是因为憧憬着立花前辈，我、大家才会以他为目标，不停地向他迈进。”
雪步坚定的说道。
“但是，只是追上他的背影是不行的。”
“根地同学，你曾经说过，人类的形状是可塑的。”
他重复着根地曾和自己说过的话，“为了能够圆滑的处事而打磨棱角，为了能够适应环境生长出新的部分，人类为了让自己更加方便被使用将自己固定在某种框架之中，最终泯然众人。”
说到这里，雪步终于抬起了双眼，随着一步一步的朝着紫发少年走近，他终于站到了根地的面前。
被他的眼睛所吸引着，根地黑门根本就无法移动半步。
那双深蓝的眼瞳可以是深邃的潜伏着薄冰海洋，亦可以是无星的漆黑夜空，可如今它们却是根地从来没有见过的通透和澄澈。
“那么说出了我认识的雪君不应该是这样的你，又为我制定了怎样的框架？在你眼中的我应该是什么样的形状，根地同学？”
这时，根地才意识到了自己话语中的矛盾，迫于雪步的接近，他不禁退后了一步。
仅是一步，就足以让他败北了。
“那是因为……”
但廖雪步没有继续追问他，而是转换了话题，“《我死也》这个剧本，实际上并没有完成吧。”
他看向了自己手中的剧本，陈述道：“我看了椎名同学给我的剧本，其他的角色都很完美，除了作为ALJEANNE的「泷夜叉姬」这个角色的描写和台词存在着大面积的留白。”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你原本就想要留给我，让我去完成的角色。”
“但令我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根地同学一直都在引导着我去完成你笔下的ALJAENNE呢？明明在冬季公演中，你给圣翔的学姐们写的剧本里也有不少令人印象深刻的出彩女性角色。”
“但是芙雷莉尔、史蒂芬妮还有现在的泷夜叉姬，你都把角色的塑造交给了我，甚至为了我的塑造，一而再再而三的重修了剧本。”
“所以，既然不是根地同学不擅长写女性角色，那为什么最重要的ALJEANNE部分会留白这么多……”
雪步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答案，“是因为我？”
“够了！”
根地黑门终于开口了，在雪步尝试探究他的内心的那一刻阻止了他，比起最开始那份伪装出的镇定和后来对雪步的表态而感到的失望，此时的他看上去实在是有些狼狈。
他的呼吸都急促了不少，翡翠色的双眸闪烁着动摇的光芒，“雪君，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要一个机会。”
雪步平静的说，“和我打个赌吧，根地同学。”
“明天【Amber】的剧本研读会，请让我也一起参加吧。那个时候我会作为「泷姬」来演出，要不要选择我来成为ALJEANE，由【Amber】的前辈们的来评判。”
交由前辈们来评判，这对于雪步而言是相当不利的条件。毕竟他参加围读会的目的是要从前辈们手中抢走已经被视为己有的角色，这句话说出来就代表他打算用实力征服所有人了。
真是傲慢又任性的家伙……
根地意识到雪步的话还没说完，“既然是打赌，那赌注是什么？”
“如果我输了，我会退出这次的尤尼威尔公演。”
雪步神色淡淡，看上去毫不在乎的说道，可话锋一转，他的脸上却绽放出了笑容，“但如果根地同学输了的话——”
“我想要你成为我的JACKACE。”
……
…
我死也。
われ、死なり。
这一出由根地黑门所打造的，爱欲与仇恨交织，被仇恨浸染的无暇少女与渴望爱意的可怖怪物之间的复仇故事。
雪步从椎名那里拿到了剧本的那一刻，就借着吃饭的时间速读完了全部内容。
阅读的过程中，他的心情不断地从【这是什么】以及【我知道这个】之间徘徊，也察觉到了根地黑门对「泷姬」这一角色的留白。
尤尼威尔的歌剧很少出现这种暗黑风格的歌剧，就算是他们在秋季公演中所表演的《你是幻影，我亦是幻影》，也尽量削弱了剧本中黑暗一面，利用剧中人物对梦想的渴望与执着掩盖了这一部分。
可眼前这一出《我死也》向雪步传达的，只有汹涌的恨意和怨念，泷姬和饿者骷髅在罪孽中纠缠不清的命运。
根地同学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创作出这样的剧本呢？
雪步不得而知。
为了准备明天的围读会，雪步从根地的房间离开后便独自一人回了寝室。
说起来，他们【Amber】一直都主张自主训练，雪步入学尤尼威尔后的这一年来还是头一次参加剧本的围读会，可见前辈们对这最后公演的用心。
围读会的内容很简单，就是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根据剧情走向口头的演绎一遍。
泷姬这个角色被根地同学留白了不少地方，除了关键部分，大部分台词还得雪步自己来决定。
他有些苦恼的坐在书桌前，一边转笔一边盯着眼前的剧本。
之前他只是把现有的情感填进角色里，再进行代入和创造，此时他却不由得开始思考，一开始，根地黑门究竟打算写一个怎样的故事呢？
就在雪步埋头思考的时候，他的手边蹭过了什么毛绒绒的东西，一只小爪子搭在了他的手背上，熟悉的叫声也跟着传来。
“啾～”
小而圆润的白鼬趴在桌上，圆溜溜的豆豆眼清澈又可爱，ONAKA用小爪子拍了拍雪步的手，像是示意他自己过来了一样又叫了一声。
“啾啾～”
“ONAKA……”雪步原本还有些紧绷的神经在看到小家伙的那一刻松弛下来，将ONAKA抱进怀里，用自己的脸颊感受着毛绒绒的治愈后，他不禁感到了放松。
“之前立花前辈说你可能会自己过来找我，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抬起脑袋，雪步朝着看上去有些晕乎乎的白鼬微笑起来，“你要吃东西吗，我在校园商店那边买了些喂流浪猫的冻干，不知道你吃不吃……”
“啾……啾……”贴在雪步身上像是吸了猫薄荷的猫一样ONAKA用湿漉漉的鼻子拱了拱他的脖子，小眼睛迷离。
不过看上去要吃的意思。
雪步笑了笑，将小白鼬放在了书桌上准备拿吃的给它，可才刚将它放下，ONAKA又追了上来，扒拉着他的手臂爬上了肩膀。
雪步叹了口气，用手指逗了逗这粘人的毛绒绒。
谁让这个小家伙救过自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