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您请吃 第5章

他低低地开口:“划到了手,不过没什么大事。”

刑游毫不客气地否认:“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比起台灯的损坏,你受伤才是更重要的吧。别告诉我你从打坏台灯到现在那么久了,联系了中介又联系了我,但还没给自己包扎?”刑游的语气并不怎么好。

喻越乐有点心虚,拿着手机去客厅找药箱,嘀咕着:“你好像我妈哦,念念叨叨的。”

刑游的声音平静下来:“不好意思,刚刚语气有点冲——先止血,然后用碘伏,最后包扎。”

喻越乐把手机开了免提放一边,按着刑游的指令在药箱里翻用品:“没事没事,你也是为我好。是我刚刚查了你台灯的价格,吓一跳呢,泡面吃不下了,被划到也忘包扎了,还去问我姐你缺不缺仆人来着。”

喻越乐说着说着自己都笑出声,乐呵的,他很擅长把话题轻松化,长期扮演着一个打圆场的角色,于是痛苦变欢乐也信手拈来。

刑游也很轻地笑:“吃泡面那么惨啊?”

喻越乐怒目圆瞪:“我加了蛋和火腿肠,是很高配置了。”

刑游点点头:“嗯呐。”

喻越乐咬牙切齿:“你瞧不起我的泡面啊?”

刑游点点头:“嗯呐。”

喻越乐很想愤怒地质问你凭什么瞧不起我的泡面,但是又一秒想到对方做的地三鲜、番茄牛腩、肉包子,立马嘴不硬了手不疼了,恳求到:“你家真的不缺仆人了吗?”

刑游这下真笑了:“还真不缺。”

喻越乐抹碘伏,疼得龇牙咧嘴:“万恶的有钱人......”

刑游刚想回复他,却被一个陌生的路人打断。

对方是一家三口,用德语问他是否能帮他们一起合照。

刑游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手机,也用德语回复:“抱歉,我现在在打电话,不太方便。”

等一家三口离开了,刑游重新把手机放回耳边,却听到那边很安静,他拿下来看了一眼,确实还在通话中,于是问:“还在吗?”

“在呢。在包扎。”喻越乐回得很快,“你刚刚叽里咕噜讲啥呢,这还是中文吗孩子?”

喻越乐常年5G网速冲浪,各种热梗张口就来,早就改不掉了。

喻嘉珩曾耳提面命告诫他不要再这样被网络带坏,喻越乐嗯嗯啊啊地回应,转头又开始玩手机。

开玩笑,留学生不玩手机玩什么?玩感情啊?他可不想被做成PDF瓜条。

刑游虽然没怎么冲浪,但也听得出这是一句玩笑话,顺着答:“是中文啊,你没听懂啊?”

喻越乐笑了:“我听不懂啊老师,这咋办。”

刑游一本正经:“菜就多练。”

哎哟。喻越乐这下笑得瘫在沙发上,乐不可支。

他没想到过刑游是这种人,挺有趣的。

第5章

喻越乐笑完又坐起来,正经地问:“你现在德国?”

刑游“嗯”了一声,过了马路,抬头看向自己面前的建筑,两座尖塔外形好似利刃,直指云霄,幽蓝的夜空暗沉地低低下压,同复杂的哥特式塔尖相互交映。尖锐又冰冷的肃穆感席卷而来,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在科隆大教堂门口,很漂亮。”刑游很轻地回答。

喻越乐立马就懂他在说什么了,算了算时差,语气带上了些艳羡:“现在是不是开灯了?”

“不。”刑游说,“十一点就关灯了,不过关了灯也很漂亮。”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最后形容道:“让人产生一种生锈的情感。”

刑游过了马路,在街边的咖啡店坐下,随意翻了菜单,旁边立马有服务员上前来询问,被刑游打手势示意稍等。

喻越乐还是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边的动静:“你在......餐厅?你还没吃饭吗?”

刑游似笑非笑:“吃过了,不过现在想坐下来喝点咖啡,打发时间。”

喻越乐把自己的手里外包扎,又收好医药箱,同电话那边禀报:“我包扎完了。”

“嗯。”刑游好似还在看菜单,喻越乐听到他那边不像刚刚在街上那样嘈杂了,隐隐约约有了些店内播放的音乐顺着电话传过来,然后刑游很轻地随口夸道,“做得好。”

喻越乐瞬间脸红起来。

他意识到或许刑游的成长环境不在东亚,又或者是从小接受的教育跟他大相径庭。不然这种话怎么能对这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讲出来。

做得好。

要么是幼儿园小朋友被老师夸,要么就是字母游戏里的情趣语录吧?!

喻越乐的脑子在一秒里闪过五百条弹幕,嘴上却镇定自若,迅速地转移了话题:“打发时间?这个点不应该回酒店洗洗睡了吗,要是我估计走在路上都困得边走边睡。”

刑游点了杯拿铁,还在同服务员沟通,被他逗笑,然后抽空跟喻越乐说了声“稍等”。

喻越乐发现刑游讲德语和中文感觉很不一样。

讲德语时刑游的语速不紧不慢,声线变得低沉了一点,在深夜里通过电波传来的时候让喻越乐无端想起——醇厚的红酒。

真奇怪。

喻越乐伸出手背碰了碰还在发热的脸颊,寻思着难道自己是个声控。

按理来说他跟一个陌生的人通电该是惴惴不安的,但是如今他却出奇地有种放松的感觉,甚至不想挂断。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和刑游聊天的感觉太容易让人沦陷了。

那头刑游终于点完单,喻越乐想掐着时间收回自己刚刚的话。

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聊下去很不对。

他们本来应该是打电话商量赔偿事宜的,怎么就变成了好似好友之间的闲聊了?

喻越乐的心很快拉起警戒线,想着要把话题转回台灯。

结果他才刚刚张开嘴,刑游就带了点笑意开口:“十二点整点的时候教堂的大钟会敲响。我在等。”

喻越乐刚刚想到过的所有措辞都通通吞回了肚子里。

他低头看了看手机,晚上十点四十二分,德英相差一个小时。

“还有十八分钟。”喻越乐怔怔地说。

“嗯。”刑游抛出了让人无法拒绝的提问,“要听吗?”

喻越乐下意识地回绝:“什么?......不了。”

刑游不以为然,点了点头,换了个方法问:“嗯。那想听吗?”

......

喻越乐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什么感觉,又酸又软,白天里吃那份肉包子时想哭的委屈如今又重现,他把眼睛使劲眨了又眨,忍住眼泪,好半天才回复刑游。

“想。”

刑游的声音很温和,带着从容不迫的坚定:“那我们就先通着电话,快到十二点了我会喊你的——你先去吃泡面吧,冷了就白白浪费鸡蛋和火腿肠了。奢侈配置呢。”

喻越乐少有这种开着免提一边自己干自己的事,一边跟对方闲聊的时刻,感到有点新奇,听出刑游的调侃,撇了撇嘴:“算了吧,就是热的也比不上大厨师您做的。”

喻越乐从厨房端出泡面,低下头尝了一口:“还真的热乎乎的呢。”

刑游很轻地又笑了。

喻越乐吸溜吸溜面条,后知后觉的饿意涌上来,泡面也觉得香起来,于是嘟囔着:“干啥?又笑我啊。”

刑游的咖啡也被端上来了,他听着电话那头吸面条的声音,又看了眼自己面前的咖啡,确实也觉得好笑。

刑游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我这边德国街头萧瑟庄肃,穿着风衣喝咖啡呢,好不容易有点氛围感,想着能朋友圈出个片的。”

喻越乐被逗笑,差点一口泡面喷出来。

他笑大半天,擦擦嘴,很利索地回复:“嫌俺农村人呗。破坏了你那啥粪什么感的。啥挑粪。不懂。”

这下换刑游差点喷咖啡。

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这些低质量的没品话题,互相乐呵了好几分钟。

喻越乐吃完半碗泡面,速度放慢了下来,忽然想起似的:“对了,你知道吗,我今天下午吃你做的那个肉包的时候又差点哭了。”

刑游挑了挑眉:“我没往食材里倒催泪剂啊,次次吃都想哭啊?”

喻越乐义正言辞:“嗯呐,严查啊!”

刑游笑了笑,问:“发生什么事了?”

喻越乐顿了顿,没讲话。

刑游问:“有跟你姐姐说吗?”

喻越乐的声音低下来:“还没有。”

刑游平静地告诉他:“那就跟我讲讲。发生什么事了?”

泡面调料味萦绕着涌上鼻腔,喻越乐的手指很轻地碰了碰碗壁,感受到了热气腾腾的温暖,他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心里忽然就变得平静,不知道哪里来了将一切全盘托出的勇气和力量。

不是什么大事。

喻越乐讲完,这样总结道。

但是他的嗓音又有点出卖自己,明明带上了点强忍的哭腔,好在刑游并没有拆穿他,只是全程很耐心地听完了。

等喻越乐全部讲完,两个人安静了几秒,然后刑游很迅速地给出了自己的态度和答复。

他对喻越乐说:“不是你的错。”

喻越乐的眼眶红着,握着手机不讲话。

他不是一个很脆弱的人,但是异国他乡遭遇这样不公和压力还是感到崩溃。眼泪总在莫名的时候触发,比如吃带有家乡味的美食,再比如被肯定地说出“不是你的错”。

喻越乐胡乱抹了抹眼睛,一手背都是湿的。

在一片模糊的视线里,刑游的声音变得很清晰。

刑游说:“反正明天周末,你有空记得写好投诉信交给校方,下周上课前就肯定会出结果了。”

喻越乐愣了愣:“这种东西很形式主义吧,根本没用的。”

刑游不疾不徐地再次对他表达肯定:“可以的,相信我。”

莫名的,喻越乐忽然想起来那盏五位数的台灯,以及这个寸土寸金地段的房子,对刑游的身份有了些大概的理解,很轻地笑了:“你要帮我开后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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