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距离€€晨五点还有五分钟。
冬令时还没到，但日照时间比起他刚回哥谭那会已经明显减少，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多小时，但哥谭市政已经挺久发不出工资，除了韦恩旗下管控的那些地方，大多数城区连路灯都开不起。
耳麦里罗伊吹了声口哨：“需要帮忙吗？你快把他气疯了，我直接被他扔这了。”
杰森想了下：“我还真需要你。”
“你说？”
“芭芭拉在钟楼给夜翼提供支持，一分钟后我会用RMP瘫痪整个哥谭旧城的信号，而你负责之后别让任何人来干扰我走后门进黑门监狱的计划，我没在针对新罗宾，但如果你碰上了他，把他揍到四分之三死也没事。”
罗伊感兴趣地瞥向还在用力割开兜网的达米安：“没问题，你的计划是什麽？算了，我不该问，不过在此之前我还要干一件事……你还记得我们当时在中东被刺客联盟那群杂种追得有多惨吗？现在是时候让那小崽子还清债务了，你介意吗？”
杰森从容地回答：“随便，我不关心。”
“那没事了，最后一个问题。”罗伊叼着烟站起身，从楼顶眺望下去。
无数红蓝警灯如河水般从大街小巷汇流，对小半个半个旧城区宣布紧急接管，卡口路障被穿着制服的警员熟练地搬出，周围鳞次栉比的旧楼一盏一盏熄灯，路上零星几个行人在听见手机发出尖锐鸣叫后，也不慌不忙地走进最近的避难所。
罗伊咂了下舌：好哥谭，真的好哥谭。
到底是什麽人天天住在这个地方。
罗伊一脸深沉：“你不是开着蝙蝠车吗？GCPD为什麽开始追击起你？我可没听说过蝙蝠车也在他们的打击名单上，而且GCPD的调度能力是不是有点过于惊人了？”
“因为理乍得格雷森这个杂种告了秘。”杰森扯起唇角：“他女朋友芭芭拉是戈登的女儿，你以为警察局的后门一天天的是谁在走？”
他一脚将油门踩死，蝙蝠车直接起步向洲际公路开去，漆黑的涂层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之所以是几乎，是因为有一束能刺瞎视网膜的大探照灯正死死地叮咬在它身上，紧咬不放。
迪克前一会感觉脑袋都快被怒火膨胀到炸开，冷风一吹，他又清醒了点，沉着脸也把油门踩到底，然后在路过施工工地的一瞬间骤然调转车头，开向另一条未建成的小道。
无人机在上方盘旋，一张立体的哥谭三维地图正在他脑海里成型。
杰森被追了一会，他放慢车速，直接转弯回去，这种操作直接让艾缪惨叫出声，惨叫声太过凄厉，导致杰森实在没忍住问了句：“你又怎麽了？”
艾缪：“你怎麽还自投罗网！”
“？”杰森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很快他理解了艾缪的意思，但他实在懒得详做解释，罗伊哈珀那个栽种显然是拿了钱没办事，如果想赶在蝙蝠侠回来之前把那些该死的罪犯都撅掉，能去的地方就只有一个。
€€€€哥谭东区，奈何岛。
就连GCPD都不怎麽管辖那块地方，哥谭知名打卡景点ACE工厂就伫立在奈何岛的西南角，和黑面具的军工厂比邻而居，自从稻草人锒铛入狱后，他的地盘正在快速被人吞并。
罗曼€€西恩尼斯现在是越来越有本事了……这个思绪尚未完整成型，蝙蝠车仪表盘上的雷达就显示着一颗追击导弹正以极快速度逼近，杰森骂了句脏话，就听见蝙蝠车内响起迪克的声音：“奈何岛？我一直没想明白，从小到大你到底对黑面具有什麽意见？”
艾缪寒毛都竖起来了：“草！他怎麽在这里说话！”
因为理乍得格雷森是权限狗，不然还能是为什麽？杰森脸色不变，直接把调频拧到夜翼的频道：“关你屁事？”
他顿了顿：“这车你不愿意给达米安摸一下，却能把它直接炸烂？布鲁斯知道了是什麽感觉？有的时候我在想你是不是故意的€€€€蝙蝠侠干点什麽都向你汇报，这是不是让你觉得很爽？”
砰！
导弹正中油箱！
杰森一把扳下把手，看不见的电磁风波一瞬间向西席卷。
蝙蝠车拖拽着火光从爆炸中闯出，车内的语音播报系统开始复读：【损伤度19%】
杰森没忍住，还是笑了一声，笑意顺着频道信号传进迪克耳朵，杰森用力打着方向盘倒退前往另一条路：“你有没有想过事后这车你用什麽赔给他？不要爹地的钱，但要损坏爹地的财产，不过没关系，我相信他依然爱你。”
换位思考一下，艾缪自己光是听着，就觉得脑袋里的火起来了，它拉出上帝视角，只看见夜翼的蓝眼睛冷得像是结了冰，脸上的表情是种专注到极致的冷静，此时已经是快到黎明，正处于夜色最深的时间，下了一晚上的雨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停歇，取而代之的是漫天大雾。
杰森将蝙蝠车的车灯打到最大功率。
浓厚的雾气之中一束光瞬间掠过，压出飞溅的水泼到两边，在这种速度之下，哪怕绕了条远路，也耗费不了多少时间，不远处的跨海大桥另一端，奈何岛像一只巨兽一样静静沉睡，一些星星点点的灯勾勒出它的轮廓。
突然和蝙蝠车擦肩而过，早起通勤的车无不惊慌，喇叭响作一片，混乱之中，杰森持续轰着发动机的最大转速，将大大小小的碰撞声甩在身后。
罗伊：“蝙蝠机正在路上，求你快告诉我它会被电磁风暴瘫痪。”
几秒后，蝙蝠车驶上金斯利大桥，几乎瞬间就已经开过一半。
“铮€€€€”
一根钢索从雾气中猝然冒出，牢牢抓住蝙蝠车的底盘，伴随着微型炸弹在底部轰然爆炸，蝙蝠车一下失去掌控，被巨大的冲击力掀翻两圈，撞到一边，车门砍断大半钢筋水泥，大桥侧方的牵引绳断了一根，牢牢堵住出口。
油门被吹落下来的钢筋压戳穿，车轮压着地不停空转。
杰森啧了一声，探身过去卸蝙蝠车里安装的40厘米便携式火炮，桥头连环撞击造成的堵车，已经将每条路堵得水泄不通，他挂回倒挡，发射绞盘，尖锐粗沉的金属钻头嵌进另一层的桥柱，承起整车的重量，同时他用手肘猛砸几下车顶的入口，强行砸开一条缝隙。
罗伊：“没死吧？蝙蝠机晃了晃，它是不是要砸地上了？”
“很遗憾，它不会。”杰森拉出弹药库，一颗颗塞进弹夹：“接入蝙蝠机接管它的权限，启动自□□令，声纹密钥记录在我的终端，输入RD唤醒，口令如下：我们请了所有罗宾来一同亮相，猜猜谁不能加入合照？”
“啥？你他妈有病吧？你确定要自爆这玩意？蝙蝠侠不会找我赔吧？我可赔不起！”罗伊又震撼了，趁着杂音渐响，大声嚷嚷：“口令为什麽不是什麽东西走进小巷时六条腿……”
通信中断。
高楼大厦之中，一辆通体漆黑的机车正在以堪称刁钻的路线朝这个方向驶来，杰森眯起眼睛，八倍镜中放大目标，手动拉下机括。
一团火光在空中炸开，照亮附近，声浪震碎附近玻璃，雨点般簌簌而下。
杰森没觉得这样就能让迪克丧失行动力，他匆匆踹开车顶天窗，探出半个身体，还没来得及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左边嗖地就是一梭子冷枪。
他侧过头躲过，将视线投过去，挤挤挨挨的堵车团已经不动了，一个穿着学校工作服的清洁工偷偷钻出了一点，手里枪口的烟还没散干净，然后他壮着胆子提高声音：“€€€€嘿！兄弟！这好像是我们蝙蝠侠的车！”
清洁工吞咽一下：“你现在下去还来得及，别怪我没提醒你。”
这一声像是起了个什麽号召，更多人纷纷拉开点车门，再将手里枪支的枪口塞了出去。
人影被雾气淹没，看不清人脸，可沉默却有着别样的力量。
“妈的，我感动得要哭了，哥谭会辜负蝙蝠侠，这座城市会背叛他，然而哥谭市民从来不曾背叛蝙蝠侠。”耳麦杂音轰过一阵，罗伊好不容易爬上通信，就牙疼似的开口：“就是你们哥谭的持枪率到底是多高？”
“……”
“我求求你，理我一下。”罗伊感觉自己都快要原地爬行了，他抓了抓头发，大声问道：“他妈的，这哥谭我们到底还撅不撅？”
但杰森这时候没空回话，他撑着车盖翻身跳到地上，这动作显然打破了之前对峙的局面，又有一些子弹飞了过来，显然准头都不怎麽样，真正的麻烦是夜翼交叉卡过来的卡里棍，迪克扯住他的肩膀就反着拧，同时压低声音怒吼：“这就是你想要的？和蝙€€€€和哥谭为敌？”
迪克力气很重，恨不得就在这地方弄死对方，他盯着面具眼睛的位置，凶狠又难以自控地持续施力，仿佛能看见那双半蓝不绿的眼睛，然后又有一双蓝眼睛在他脑海里，眼型比这双眼睛圆一点，桀骜而又狡猾，从来没安分过一天。
他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身上尚且有制服保护，但制服被划得破破烂烂，额角烂了一块，这麽一动，刚止住点的血又往下流，砸到了杰森下颌上。
杰森对上迪克满是复杂的眼神，感觉后背汗毛都起来了：“……”
不是，这是在干什麽？
他愣是没想到迪克到这一步居然还在相信他是开个玩笑……对方这种见鬼的心态他没法详细确切的描述出来，但可能夜翼更加贯彻神奇女侠那个爱的信徒啥啥的说法€€€€又也许他哥是觉得他威胁性不高，反正就是到这一步还要问问他，这一切究竟是不是他想要的？就好像如果他服个软，就能当一切都不存在的。
因为实在太震撼了，杰森立刻来了兴趣，他忍不住问道：“如果我说这一切不是我想要的，那怎麽办？事情已经到这地步了。”
迪克也怔了一下，因为这意料之外的回答，他想了想：“我会帮你。”
妈的！真是绝了，不愧是理乍得格雷森，杰森直接傻了，他震撼地睁大眼睛，盯了迪克一会，在心底为对方连连鼓掌。
瞧瞧他哥这话说的，仿佛跟真的一样。
他又有点想问问迪克，这人到底是打算怎麽个帮法。
但问这玩意儿不是纯纯神经病吗？
杰森抬起头，很迷茫地看着他：“真的假的啊？”
迪克特别坚定地回复：“真的。”
杰森：“……”
一直在在线的罗伊大笑出声：“我草，绝了，还得是他。”
杰森：“……
他本来绕到背后想用力扣一下之前的伤口，好让自己声线颤抖起来，但听见这麽个极富信念感的回应之后，他真的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我靠，不是，哥，你别逗我笑，咱俩谁还不知道谁。
再这样就真绷不住了，我他妈给你演烂人真心就算了，你最多演一演劝鸡考研也就该算了，实在不行你去劝我学学python，都是男人，都能彼此理解这类型有多麽令人无法抗拒。
但你他妈真给我演哥谭公主啊？
这就有点不礼貌了。
他没整懂迪克这次要怎麽解释清楚这里面的逻辑，但上次他围观了迪克帮助罗斯的全过程€€€€那小姑娘丧钟的女儿，主要论点如下：她还是个孩子，她受到了丧钟的坏影响，没人教她怎麽走第二条路。
不过大致攻略布偶猫的指南他还是有的：迪克向来没法拒绝弱者，看见别人遭难比让他自己受苦还难受，所以打动他只需要让自己显得很可怜就够了，虽然他性别不正确，不是个姑娘，但论卖惨这方面，他能卖的不是一点半点。
杰森垂下眼睛，接着他很艰难地开口，嗓音喑哑：“对不起，我在刺客联盟……那里和过去完全不同，拉撒路池弄得我脑袋和以前不一样，我……”
太草了，这玩意实在是憋不出来，不能再多说一句，不然他怕自己露馅。
但他觉得他哥应该是能上道的。
果不其然，迪克动了下唇，神情柔软下来：“拉撒路池的副作用会把人变得暴虐，能让正常人发疯，算上你不清醒的那些日子，你牺牲的时候才十五岁，本身还需要人教，你又接受了刺客联盟错误的教导€€€€这不是你的错，你还是个孩子呢。”
罗伊：“……”
他震撼到手里的武器都掉地上了，略微缓过神，他立刻捂着肚子蹲下，差点笑抽过去：“对不起，失礼了，我真不知道你还是个孩子，宝宝，你还是个宝宝。”
杰森头皮发麻：“……”
啊？孩子？我说拉撒路池让人发疯，你就给我找台阶下是吧？真就万能的拉撒路池是吧？
我草，服了，真的服了。
他突然觉得达米安也不容易，和这麽个不听人话自成一套的人呆在一起，多崩溃啊。
艾缪却听得很感动：“呜呜呜，你别整这些了，他真的爱你，你看，他真的想帮你，只要你点下头，一切都会不一样。”
杰森则回答：“如果你的眼泪有实体，那我现在可能已经满脑子都是水了。”
看着迪克认真的脸，杰森挑起眉，一时间好像是想笑，话还没出口，雾气中又有了动静，能见度虽然低，但清洁工的荧光色制服自带反射效果，他犹犹豫豫的移动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杰森的眼神闪烁了下。
嘴上光说没有用，实际行动才能彰显真心，他哥向来要把他从头挑剔到脚，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燃起燎原大火，让理乍得格雷森在他身上盖一个“无可救药”的章。
下一秒，杰森咧开嘴笑出了声。
“别过来！和你们没关系！”迪克回头大喊警铃大作，想也不想地冲着领口别着的麦大吼：“GCPD！”
“€€€€晚了。”
杰森撞脱关节趁机脱困，另一只手举起枪，准头准到无可挑剔，砰得一声枪响，那个荧光色的身影应声倒地，他问道：“哥，你是不是永远都要迟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