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给他一个白眼,问:“那你就白来?”
“总比不明真相却胡乱猜测好。”顾裕骐四平八稳道。
“好好好,你倒是知道明哲保身!”皇帝没好气地说着,又看了那两人一眼,皱眉道,“无论过往如何,如今两国既已交好,旧事不必再提。至于裕帧和潘国梁那案子……”
他沉吟过后,朝将灵道,“嫁祸的痕迹过于明显,朕不信!”
将灵朝他拱手行礼:“陛下圣明。”
皇帝示好地点头,说:“朕会让国师再择一个良辰吉日与你签订盟约。”
“其实择日不如撞日……”
皇帝摆摆手打断将灵的话。
“你不清楚国师的本事,还是请他算算好。这段日子下来曲折连连,依朕看哪,还是得更慎重一些,毕竟关乎两国的友好未来。”他道。
皇帝说得坚定,似是已经下了决心,将灵只好点头。
*
将灵随顾裕骐回到楚王府,埋怨道:“让你去是帮我说话的,你站那儿一声不吭。”
顾裕骐坐下端起茶盏,平淡道:“我就算说了什么,结果也依旧如此。父皇本就不可能依据你说的那点事处置顾裕泽,你给他心里头留个结,点到即可。”
“我可不止是在皇帝的心里留个结,权谍录在他手上的消息传出去,自是人心惶惶。”将灵笑道,“他在背后推波助澜地害我,我当要回敬。”
顾裕骐忽的问:“沙蝎还没消息?”
将灵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才说:“没消息。我又不急,呵,若秦青死了€€€€”
“谢善€€会殉情。”顾裕骐打断他的话接道。
将灵皱了皱眉头:“我不信。”
“随便你,选择的权力在你手上,日后无论后悔与否,不要牵扯进我来,说我没提醒你。”顾裕骐说。
将灵突然用微妙的神情看他:“你还真是什么事儿都不想沾啊,都忙着撇清干系。”
顾裕骐淡漠道:“原本就并不干我的事,只是一贯以来都喜欢莫名其妙地将我牵扯进去,很烦。”
“你都想坐那个位子了,嫌烦可不行。”将灵道,“莫非如今真是沉醉于温柔乡中不思进取了?”
顾裕骐一时没有回答,低头饮茶。
作者有话要说:
顾裕骐:跟没老婆的人说也说不明白,不必浪费口舌。
第96章
将灵瞪大眼睛:“你可别临到头了给我来这一套!我又当不了你们大梁的太子、皇帝, 你若不做,无论是你哪个兄弟做,你都没活路!”
顾裕骐眉间浮现出一股忧郁的戾气,半晌回怼道:“不必操这多余的心。”
将灵起身走近他, 居高临下道:“楚王殿下, 咱俩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你这边若不好,我在€€戎也会很难过。”
曾经他是€€戎王最器重的儿子, 对他委以重任,然而谢善€€毁了他的前途。
他灰溜溜逃回王城, 虽没遭受明面上的责罚,却明确地感受到了父王的失望, 加之七王子年岁逐增,显现出能力来,父王的心中显然有了其他想法……
顾裕骐抬眼不闪不躲地与他对视, 不耐烦地说:“我也希望你记得这些,而不是一见到谢善€€就魂都飞他身上去。”
将灵听了这话并不恼,反而沉思起来。
许久, 他郑重地看着顾裕骐说:“你说咱俩算不算连襟?这么一想还真有缘。”
“……”顾裕骐放下茶盏, 起身道,“还有别的事吗?若没有……”
“聊聊啊。”将灵说。
“不想聊。”顾裕骐果断拒绝,不等他再说,抬脚就要火速离开。实在是受够了。
“等等,等等,不说那个了……”将灵赶紧叫住他, “说顾裕泽!”
顾裕骐将信将疑地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将灵严肃起来, 说:“得一击即中, 将顾裕泽彻底按死,否则蔺家会很棘手。潘家如今和你结仇,说不定会襄助他。你能调动的兵太少而且零散,若真到那时,形势对你很不利。还是得趁着皇帝的话有用时下手。”
顾裕骐蹙眉:“原本€€戎军可以剿匪名义入梁助我,可出了那些事……今日父皇说找国师算日子,也不知会算到什么时候。”
“这个国师我有所耳闻,却不多,他很神秘,我当年也没能安插进人手去他身边。”将灵眯了眯眼睛,道,“若利诱不行,就威逼。”
“没用。”顾裕骐说,“我与国师有过几面之缘,不认为他是可以收买的人,无论你是威逼还是利诱。”
“那就杀了他。”将灵冷道。
“先别横生枝节了。父皇执意结盟,顾裕泽劝不动,正等着抓你的把柄,你不要自己递过去。”顾裕骐说,“还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
自潘成栋惨死到三法司彻查此案,拖了一个来月,即便尸身周遭每日堆满冰块也依然随着天气的暖和而腐败发臭起来。
三法司最终在皇帝的示意下拉了个不相干的替罪羔羊出来顶走一切,也算给个交代,终于潘成栋得以举行葬礼。
然而他的父亲潘国梁从始至终都没有回来京城,说是边塞离不开人,可人的心中却自会有判断:是无法回来,还是不想回来?
或者是不想回来,也不能回来。
他的一双儿女接连去世,死因可疑,都与二皇子、将灵有着说不清的纠葛干系,而皇帝近来却极其宠信这两个……
加之先前的种种矛盾,君与将之间有了这样的隔阂,难免相互猜疑防备。
这样的当口,潘家其实还防着一人添乱:谢善€€。
楚王与潘凤成亲那日,谢善€€当街放话今后潘家的红白喜事他都会捣乱,后来潘凤葬礼他倒是没真现身,可如今潘成栋……
潘家现如今也知自己处境危险,只想尽力低调,就怕谢善€€不依不饶。
他们提心吊胆地将潘成栋送葬出城,谢善€€始终没出现,这才松了一口气,暗道,还好大皇子中毒昏迷了,才拖住了这难缠的家伙!
潘成栋的尸身从西门出城,遥遥相对的东门原本安静少人,忽然街上由远而近一匹骏马扬着蹄飞奔而来,驾马的人剑眉星目,一眼便能认出是四皇子。
若按以往,守城官兵见四皇子行色匆匆要出城,不会阻拦。可今日他们对视一眼,伸出手中长枪拦在城门前。
顾裕泽急忙长勒马绳,马抬高前蹄嘶鸣,后退停了下来。
“……我有急事出城,放行。”顾裕泽沉稳道。
守门的生面孔却道:“陛下旨意,不许殿下出城。”
顾裕泽眉沉压眼,道:“我怎不知父皇有此旨意?”他视线扫过两人腰牌,“你们是锦衣卫,楚王的人。”
一人道:“回禀四殿下,卑职是锦衣卫。因近来多事之秋,奉特令调守城门。请殿下不要为难卑职。”
“放肆!”顾裕泽难得怒于色,呵斥道。
那人却不慌不忙,只说:“卑职等是奉上令,若殿下要出城,需拿出皇上手令特许,否则卑职不敢放行。”
他说这话,自是有把握四皇子拿不出来。
近日来关于四皇子与€€戎勾结多年的传闻传得有愈演愈烈之势,一贯负责镇压流言的东厂及锦衣卫附属于楚王,自然不会认真去管,甚至有人认为幕后少不了他们动的手脚。
更有甚者,说潘将军迟迟不肯回京,是在外等着和四皇子里应外合谋反。
皇帝嘴上说不追究往事,心中却到底介意,又听说民间颇多传闻,更加气恼疏远四皇子,找借口让他在府中安养旧伤,明眼人一看就知这是体面一点的软禁的说法。
四皇子几次求见皇帝都不见,更是令人颇多揣测。
这段日子皇帝为了各种事烦心操劳,龙体很不康健。大皇子中毒,三皇子避世在家几乎不出门,其他皇子年幼,四皇子受到厌弃,只有楚王时常出入宫中。
不仅如此,楚王还接管了京城内外禁军兵马。
皇帝几乎日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召他朝会后去中和殿与一众老臣议事,据那些老臣些许透露的意思,确实有委以重任的倾向。
关于太子之位即将有定论的消息也就不胫而走。
这样的时刻,楚王自然要将最有实力的对头四皇子禁在京中,若他回去军中岂不是放虎归山?
顾裕泽冷冷道:“难道不该你们先拿出父皇禁我出城的圣旨来?”
对面便一时语塞。
顾裕泽问:“谁让你们假传圣旨的?楚王吗?”
“自然不是!”那人立刻否认。
“那你就拿出来,或者立刻放行,否则我可以治你假传圣旨的抄家灭族大罪,指使你的人也难逃其咎!”顾裕泽昂然道。
那人目光闪烁几下,坚持道:“不可出城!除非殿下有皇上的特许……”
他话未说完,顾裕泽自怀中掏出一封信笺,展开朝向他,冷笑道:“我还真有。”
对方怔了怔,睁大眼睛看着纸上的字句与落款玉玺之印,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也有了一丝慌乱。
半晌,守门的两个锦衣卫对视一眼,讪讪开口:“可是……”
“无妨,我现在不出城了。”顾裕泽冷眼看着他们道,“我要带你们去面见父皇,问清楚是谁授意你们假传圣旨阻我出城。”
……
“混账!”皇帝怒吼质问,“锦衣卫一向是你在管着,现在做出这样的事来,你也说你不知情!你若什么都不知情,朕还能指望你什么?!”
顾裕骐跪在地上,皱眉道:“如今多事之秋,儿臣确实调派了锦衣卫协理城门守卫,也说了凡五品以上官员出城皆需特令,这是儿臣向父皇禀报过的事,父皇准了。至于假传圣旨,儿臣实不敢做出这种事来!”
“你不敢也敢了!别以为朕不知道,这段日子老大病着,老三不中用了,老四养伤,你其他弟弟还小,朕看你婚后还算沉稳,就让你多分一点忧,你的心就野了!”皇帝冷笑道。
顾裕骐叩头道:“儿臣绝无此心!”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就你这身子,也敢肖想€€€€”
“父皇!”顾裕骐猛地出声,皇帝一怔,反应过来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四,有点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皱眉道:“你在对谁大呼小叫?”
说是这么说,显然语气中带着些许心虚与放过。
半晌,皇帝放松了一点语气,摆手道:“老二你一向谨小慎微,朕谅你也不敢做那样的事,想是下面的人托大,歪曲上头的意思只求自己交差,这样的事也不少见。把那俩人全家抄斩以儆效尤,事儿就到这了,你往后牢记不要松懈御下。”
顾裕骐低声道:“是。”
皇帝叹道:“如今朕只有你们两个倚靠,一文一武,一内一外……”
他看了眼顾裕泽,朝顾裕骐道:“是朕让老四出城。宋淮安和秦青那伙匪徒又闹起来,已突击夺下了樊城!还要继续北上。昨夜收到的密报。朕怕引起人心慌乱,何况如今潘国栋态度不明,恐生无妄之乱,就且叫老四先低调去着,谁料闹出这事。”
顾裕骐仍是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