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务新事 第85章

“……怎么……”谢善€€都懵了。

谢善丰摇头,脸上的表情说不上喜,更不可能为那人悲,他仍在震惊之中。

“说是说她听闻旨意后过于愤怒刚烈,又想到自己再也无法生育,无法容忍失宠,绝望之下悬梁自尽!她身边那个指证婉柔的丫鬟莲香殉主,死前留下血书阐明潘凤死因,还说明了婉柔的清白,说其实是她不小心将潘凤撞下去的,如今潘凤已死,她唯恐潘家不放过她,索性陪死,而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便说出了真相!”

谢善丰一气说完,道,“可这也太诡异了吧!!”

“你都觉得诡异,是因为这确实诡异。”谢善€€说。

谢善丰嘴角一抽:“你别见缝插针地……哎,你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是楚王为了婉柔……”

谢善€€摇头:“我若和你想得一样,那就糟了。”

“你€€€€”

谢善€€打断他的话,说:“除非顾裕骐想和潘家闹翻,他就这么干。但他苦心谋划到今日,岂会甘心前功尽弃?而此事一出,最大的获益者是谁?”

谢善丰:“是谁?”

“……”谢善€€叹了声气,“除了你那位英明宽厚的四殿下,不做他人想。”

“什么叫我那位四殿……不可能!”谢善丰反应过来,连连摆手,“四殿下……”

话突然卡壳,神色一滞,表情渐渐惊悚起来。

谢善€€便知道他想通了其中关窍。这实在不难想。

“如今凶手明晃晃指向楚王,他和潘家的结盟要分崩离析了。”谢善€€淡淡道。

他垂眸想了想:“恐怕皇上赐婚婉柔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出自顾裕泽的怂恿。皇上向来不待见楚王,今次碍于€€戎封了他王,却并不愿他真参与夺嫡,他还勾结潘家,皇上更是不会坐视不理,便接受顾裕泽的献计。我甚至怀疑当日潘凤落水就是顾裕泽的人暗中所为。”

谢善丰嗫嚅着嘴唇,下意识想为四皇子辩解,可辩无可辩。

这甚至不能称之为阴谋了,而是“阳谋”,一场就算潘家人也能想到这里却又不得不继续怀疑楚王的阳谋。而楚王百口莫辩,很难自证清白。

谢善€€垂眸望着窗台上的文竹,脑海中已经浮现出顾裕泽可能会有的模样。

若去质问这个人,他肯定会理直气壮地说:“我答应你还谢二小姐清白,且将她完璧归赵,这不是做到了吗?”

……确实是做到了。就是过程和别人想的十万八千里。

*

潘凤和莲香的骤然死亡任谁来看都蹊跷,偏偏大理寺就是得出了她俩确属自杀没有可疑之处的结论。

“不可能!”潘成栋目眦欲裂,低吼道,“她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了解自己的妹妹,就算事情已成那样,她会发疯乱咬人,却绝不会如此软弱自杀!就算说什么她小产后心绪不宁,也必然都是胡说!

顾裕泽轻叹一声,走过来安抚地拍他肩膀,低声道:“我比谁都希望查明真相,可若非真相如此,便是真凶的手法€€€€”

话未说完,潘成栋退后一步避开他的手。顾裕泽的手在空中停了停,看着他直接地问:“难道你也怀疑这是我为挑拨你和楚王关系而设的局?”

如今这样的传闻不少。是谁放出来的就不得而知了。当然,他也叫人去大肆宣扬是楚王为了一石二鸟陷害他及保护谢婉柔而动的手。

潘成栋两种传言都听说了,他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哪个都像真的!而他的亲妹妹死了这更是真的!!

屋内一时间只有潘成栋粗重急促的呼吸声。

半晌,顾裕泽说:“无论你信或不信,倘若我真要挑拨你们的关系,为何不坐视谢婉柔嫁入楚王府后被潘王妃磋磨,楚王若喜欢谢婉柔,定与王妃起争执,到那时怎么也怪不到我的头上,哪像现在将我也扯了进来,我还难证清白。”

潘成栋将信将疑地说:“谢婉柔是谢善€€的堂妹……”

万一就是很单纯的想帮谢善€€的堂妹呢?

他可是听说前段时日因为潘凤落水一案,顾裕泽和谢善€€关系缓和不少。若顺着这条思路想,传言中说落水就是顾裕泽设计的也不是说不通。

顾裕泽冷淡道:“那又如何?我只想要谢善€€,又不是要他堂妹。”

潘成栋依旧心存怀疑,可尚且还有点理智。

潘凤那一通闹剧不仅是令她自己丢了命,还令潘家进退两难。虽然楚王也再三力证无辜,将礼节做得很足,给足了潘凤哀荣,可怎么想两边都有了隔阂。

现在四皇子也是如此……

父亲有指示,若真相不明,暂且两边都不要撕破脸,就这么先稳着。先前皇帝赐婚谢婉柔已经说明了龙颜大怒,潘家最近最好低调下来。

这么想着,潘成栋反复深呼吸,最终只好忍气吞声地向顾裕泽告罪,说自己最近丧妹之痛……

“不必多言。”顾裕泽宽和道,“我也曾历丧妹之痛,岂会不明学才你此刻的心情。”

潘成栋微微一怔,想起来了,四皇子确实曾有过一个妹妹。

不过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据说是早夭。宫里的小孩早夭常见,又只是个公主,还是不怎么受宠的贤妃所生,皇帝并不重视。

但顾裕泽此时拿出来一说,着实令潘成栋在防备之外多了一些亲近。

第90章

接回谢婉柔后, 谢善€€私下里劝过她,她的说辞却和其他人无甚差别。

谢善€€气得回屋朝着顾望笙大骂皇帝老不死,顾望笙陪着一起骂,谢善€€说想现在就杀了老不死的, 顾望笙说那我可比你想多了。

但谢善€€总归不能真冲进皇宫刺杀。

这时候顾裕骐也来添乱, 他跑来求见。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谢善€€觉得就是故意的,趁着自己不在府里的时候他来的, 肯定是派东厂的人故意盯着的!

待谢善€€知道消息急匆匆回府,顾裕骐已经花言巧语地哄骗完了长辈, 被允许去花言巧语地哄骗堂妹了。

“他俩孤男寡女的怎么可以单独见面!”谢善€€质问。

其他人欲言又止,脸上神情显然可读:他俩以前私下里都不知道见过多少面了, 如今来讲究这个多虚伪呢……

“人都在屋外守着呢,门也都敞开着,隔着屏风。”谢善鸣叹道, “刚刚楚王一番话其实超出了我们先前所想,也许他对婉柔确实是真心的。抛开时政立场不谈……”

想想这抛开得有一点点无理,可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婉柔幸福就好。那些谣言或真或假, 都被潘家宣扬出去了, 冯家是绝不肯娶她了的,别家恐怕也……你总不能真让她长伴青灯古佛边。”

谢善€€觉得这可比嫁火坑强多了,当初顾望笙还像个火坑的时候,自个儿可愿意长伴经书了……顾望笙就在旁边,这话不好说,只能咽回去。

想想, 顾不上多说, 扭头去找谢婉柔。

一路上顾望笙又低声劝他:“善€€, 我想了再想,或许这样也行……”

谢善€€看也不看地给他一肘击。顾望笙受着,继续道:“这叫鸡蛋不放一个篮子里。还像先前说的那样,咱们其实是不知前路究竟如何的,顾裕珩先不管,说不定真让顾裕骐夺储成功呢?他心眼子那么多,老不死的又成天‘一鸣惊人’……若不是顾裕泽实在恶心,我都想说要不把善丰堂弟嫁他好了,将来谁成了事,谢家也是安全的。”

谢善€€差点被他这话呛死,转头幽幽看他。

“说笑的说笑的。”顾望笙说。

“一点也不好笑!”谢善€€白他一眼,可是如石投湖面,心中有了丝涟漪……

待来到谢婉柔处,就见顾裕骐今日脱去了丧服,竟隐约比平时穿扮得更精致一些,头上却好像很惨兮兮一样绑着伤布。

谢善€€一看就冷笑起来:“都半个多月前的事儿了,楚王这额头还没好呢?我今儿上朝没瞧见啊,还以为早好了呢。”

顾望笙虽是不反对这桩婚事的那一方,但见着顾裕骐这死出,忍不住帮腔谢善€€:“人家装得好好的,你干嘛拆穿呢,这多不近人情。”

顾裕骐的声音都比今儿早朝时孱弱许多,却又清冷易碎:“早朝不好戴官帽,恐失仪殿前。”

谢善€€听得拳头都痒了起来,再出言相讽,顾裕骐都一副柔弱退让的模样,谢善€€都要被他气死了。

谢善€€还要再说,顾裕骐轻声道:“往日我为了同胞之情襄扶三弟,对大皇兄多有冒犯伤害,经黔阳事变后,我已清楚母妃和三弟对我只有利用,全无半点真情,将来不会再为他们。”

“至于€€戎……两国邦交不能只看过往仇怨,如今匪军四起,€€戎又愿意握手言和,帮助大梁剿灭匪军,便是一码事归一码事,总要朝前看,于边境百姓而言何尝不比以前强。难道非得酿造出更多的血海深仇才算好吗?”顾裕骐反问。

谢善€€正要开口,顾裕骐压根不给他机会,继续说给屏风后的谢婉柔听:“而且双方也不过是相互利用,待利用他们剿完匪军,未来会如何谁也不知道,我私下里和父皇议论过,必是不可能真信、全信€€戎的。”

谢善€€:“……”

总而言之,顾裕骐的戏唱得也相当不错。至少对于谢婉柔和其他谢家人而言是如此。

最后谢善€€也没办法了。

顾裕骐迎娶谢婉柔一事终究是成了定局。反正已经和潘家撕破了脸,潘成栋最近和顾裕泽走得很近,顾裕骐亲自去向皇帝请旨将谢婉柔聘为正妃。

但老不死的拒绝了。

顾裕骐再度登门谢家说明此事,再三道歉,愧疚不已,许诺会在别处处处弥补谢婉柔,这般郑重反倒令谢家人不好意思起来。

顾望笙背着别人时都忍不住呸一声,嫌弃道:“真会装!就欺负咱家人都单纯!”

谢善€€迁怒地瞪他:“你们顾家人都这样!”

顾望笙欲言又止,不敢在他气头上说话,只好将双手拢在袖中老实巴交讪讪不语,这样子令谢善€€想起最近清冷破碎的顾裕骐,越发的气不打一处来。

顾家人真的都这样!!!

然则,独他俩在这儿气愤,其他人已经为了婚事忙活起来。谢善€€再是抗拒,后面也只能半推半就地被谢善丰拉去干活儿,别提多憋气了。

本来就烦,还总遇到将灵,更烦了。

将灵自称是来帮好友顾裕骐忙的,全程黏在谢善€€身边,顾望笙也很烦,可这狗皮膏药根本骂不走,到后来谢善€€打不过就加入,美人计随时计起,与将灵周旋起来。

这下子最憋气的成顾望笙了。

谢婉柔这场婚礼下来,谢善€€和顾望笙都气得够呛,终于忙完后回到小家里,双双瘫在床上许久没有动弹,谢聪来催了几遍沐浴的热水准备好了都要凉了,谢善€€才有气无力地起身去。

他刚进水里,顾望笙就来了。

“没兴趣。出去。”谢善€€冷漠道。

顾望笙淡淡道:“你一天天都想什么呢,我也没兴致,就过来洗个澡。”

“这又不是浴池,挤不下。”谢善€€抱怨着,顾望笙却不讲理地硬挤进来,他都懒得多说了,实在是累。

两人静静地在水里泡着,半晌,谢善€€轻轻靠在他肩上,顾望笙抱住他,头也靠向他,相互依偎着。

“也好,若我们实在不成事,如你先前所说,顾裕骐也能保住谢家。”谢善€€轻声道。

顾望笙微微点头:“依我看来,顾裕骐未必没有和你我联手斗下顾裕泽的意思。虽然他知道我的身份,可看在婉柔堂妹的份上,也许他另有了想法。”

谢善€€想起另一个人:“最近顾裕珩那边毫无动静……就算他甘心,菅贵妃不可能甘心。”

说起顾裕珩,顾望笙啼笑皆非:“我试探过,顾裕珩不是甘心,他是压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着,索性什么也不干,生怕又被支使去外面被抓。至于奸妃,她当然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司马忠良和顾裕骐走得近。”

“但是对我们而言,还是要先将将灵这个麻烦解决掉。”谢善€€冷淡地说,“顾裕泽原本镇守西北边境,顾不上南边的义军。而€€戎则是要南下与义军为敌。”

顾望笙问:“有头绪吗?军师大人。”

军师大人许久才说:“将灵很谨慎,使团那边难挑出错来,就只能从大梁的人入手了。”

两人依靠着密谋至水凉,这才起身,谢善€€正穿着衣服呢,顾望笙只套上了中衣,从身后抱住他,手勾住他腰带:“都这么晚了还穿这么多,一会儿又要脱,多累啊。”

谢善€€将腰带从他手中抽回继续系着,反问:“穿好了再脱不好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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