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流, 顾流, 师尊？你去哪儿了？”
他茫然地转身寻找。
此刻, 贺清脸上的表情不像是一个嗜血善战的魔族尊主，而像是在闹市与父母走失的孩子。
英俊邪气的脸上, 充满着惊恐与慌乱。
昨日还依偎在他怀中的顾流, 如今已不见了踪影。
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冰霜气味, 很淡很冷，更难以填补贺清此刻心中的空洞。
他浑身冰冷，犹如被寒风吹彻。
“报！”
“进来！”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魔卫推门而入。
魔卫恭敬地单膝跪地，头也不敢抬，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
“天问道集结了修者大军，为首者正是顾流！”
贺清握在床沿上的手骤然收紧，极其用力，骨节泛白。
他舒了一口气，缓缓起身。
玄色长袍拖过冰冷的青色地砖, 让人无端生寒。
铜镜之中，贺清眼神阴沉，唇角勾起, 似笑非笑。
“来得好，我正想找他呢。”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森冷，仿佛地壳中流动的暗火, 蓄势待发的火山，充满危险。
当贺清踏上点将台时，整个魔族大军瞬间安静了下来。
百万大军手持武器，列队齐整，蠢蠢欲动。
只等着尊主一声令下，就冲击上前，将那些虚伪的修士撕成碎片！
浓烈的魔气在空中汇聚翻滚着，成了一片又一片墨似的连绵黑云，遮蔽了半边天空。
而不远处的对面，云朵则镶嵌着华丽的金边，二者泾渭分明。
金黄色的光芒照耀在修者的盔甲之上，流光溢彩，金光四射，十分夺目。
一金一黑，二者分庭抗礼，针锋相对。
好一幅“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的壮丽景象！
贺清看到，以天问道为首的修士们结成了四象五行八卦阵，也在严阵以待。
金色的法器光芒与这边的魔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而他在意的不是这些。
贺清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阵前的顾流。
那人白衣胜雪，银发纷飞。
手持一柄长剑，宛如谪仙。
“你又想与我开战吗？”
贺清望着顾流，平静地说。
顾流罕见地回应了他：“不，我不想。”
“什么？！”
“真人，你在说什么啊？！”
顾流无视了周围这些人，强硬地用自己的磅礴灵力压下了这些噪音。
“我与你交融这么久，你的魔性已被我涤除干净。这些魔人又是依托你的魔力而复生……
顾流有点脸红地道：“只要你死，整个魔族就能脱胎换骨，拥有魂魄，重入轮回。届时，他们也会拥有灵根，也能够修仙。”
顾流的声音穿过战场，清冽而坚定。
“几百年前，我用夺天秘法将你的尸体分埋于名山大川，又碎了自己一半灵根，将冰化水，注入你的体内......贺清，再信我一次。”
“不如放下你的执念，与我一起成神成仙。”
顾流向前踏出一步，眼神中满是恳切。
“你若投胎转世，我定会重新找到你，再养你一次。我们，可以重新来过……”
看着那只向自己伸出的手，贺清心中泛起一阵酸涩。
几百年前，他与顾流立场虽然不同，却是好友。
而且，他一直偷偷地喜欢着他。
可谁知光风霁月的凝华真人竟会在背地里对自己下手呢？
一杯又一杯毒酒下肚，日复一日的毒素在身体中积累，直到那一天一齐爆发。
被最亲最爱的人背叛，那种锥骨剜心般的疼痛，贺清至今难忘。
如今，他口中的死而复生，自己又怎能轻易相信呢？
“那这么说来，你一直在以身饲虎了？不愧是凝华真人，你多伟大啊，你多光荣啊。”
贺清冷笑着，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嘲与不易察觉的颤抖。
“可我又怎么能够知道，这不会是你另一个圈套呢？”
魔族大军都是由贺清唤醒的，只要他一死，那么整个魔族都会分崩离析。
加上面前成群结队的修者大军……
从最好的角度考虑，也许所有魔族都能够摆脱天道的桎梏。
可从最坏的角度考虑……
从此，也许世上再也没有魔族的存在。
顾流继续劝说着：“剔除了魔族的血脉之后，从此这些魔族也会慢慢转化成普通人，也有能够修炼成仙的资格！”
贺清垂着头，像是在思考着，一言不发。
大家冷汗直流，眼睛一眨也不敢眨，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两个人。
贺清抬起头，他的眼神里露出了哀伤的神色。
事已至此，他已经分不清眼前的人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了。
几百年前，他就被骗过一次。
现在的他又死过了一次，但依旧不长记性。
男人吐出了一口气，缓缓道：“……我答应你。”
顾流松了一口气：“放心吧，我下手很快，不会给你很多痛苦的。”
“魔尊！”
“主上！”
魔族众人惊呼出声，不敢相信贺清竟会放弃抵抗。
而天问道的修士们也围拢过来，虽然有凝华真人的保证，但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战争，一触即发。
顾流举起了剑。
贺清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致命的一击。
有什么东西戳上了自己的心口。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他缓缓睁开眼，正看见顾流收起那把古怪长剑。
“会伸缩的剑，好玩吧？”
漂亮的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笨蛋，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你？！”
只是剧本世界而已，什么魔族什么正道的，管他去死嘞！
在百万修士与魔族的惊呼声中，顾流突然扣住贺清的后颈。
在漫天的魔气与仙气中，他在贺清的唇上，落下了一个炽热的吻。
贺清先是一怔，随即反手揽住顾流的腰，加深了这个亲吻。
在众目睽睽之下，什么爱恨纠葛，什么恨海情天，瞬间化作了无尽的缠绵。
二人再一次打出了完美结局。
＊
早在上个世界，贺清就可以复活了。
这个世界结束之后，两个人就想要回到现实。
马上要分别了，系统支支吾吾的。
顾流一挑眉：“怎么了？你吃机油吃得噎住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系统气鼓鼓地反驳：“呸！是主机发来了消息，问你能不能当程序员。我们可以一起去主世界做搭档。
“相比起你们这个世界来说，我们的主世界有更先进的科技、更广阔的平台……”
话还没说完，顾流火速拒绝了，他紧紧地抱住了身边的贺清，脸颊在胸膛上狂蹭。
“我才不去，我们家贺清在哪里，我就在哪里！”顾流语气非常坚定。
“好不容易谈上的恋爱就要我们分开，你们心眼大大的坏。”
他体型比贺清小一点，却牢牢地圈住了贺清，摆出了一个强人锁男的姿势。
系统没忍住翻了一个电子白眼，机械音里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