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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今天跑路了吗 第6章

驿丞抱着锦匣,侍从奉上了木匣。

驿丞道:“小郎君要寄的便是这只木匣么?可否告知里面装着什么物事,我也好登记在册。”

那木匣里一等一要紧的是两枝梅花,但宁离却不好说出来。

驿丞便见得眼前小郎君想了想,颊边绽开两只浅浅笑涡来,目光有些思念与柔软:“是我寄给阿耶的家书。”

“家书啊。”驿丞感叹,奉承道,“小郎君当真是孝心可嘉呢!”所谓拿人手短,得了一匣子金珠,驿丞说话也玲珑好听起来。他将木匣接过了,又问道:“不知小郎君要寄往何处?”

宁离嘴唇一张:“沙州,宁王府。”

“宁王府……”

驿丞下意识跟着重复,忽然间回过神来,望着眼前贵气逼人的小郎君,腿脚险些都软了。

难怪出手这么豪阔,这、这竟是宁王府的……

宁离一双眼睛清澈分明的将他看着:“可有什么不妥么?”

驿丞:“……”

驿丞:“妥、妥极了!”

4.4.

虽无八百里,但六百里也能应应急。

想来送到沙州,就算梅花凋谢,却也还有一匣余香。

成功将木匣交付了出去,想到阿耶不日就会看到自己寄出的梅花与春信,宁离心中也雀跃了一分。他实在是等不及了,想要快些送到。

从内屋里走出去,刚下了台阶,忽然听到院子那头传来一声冷笑。

那笑声鄙薄、不屑,还夹杂着十成十的傲慢。

宁离心想,这是哪里来的人,这样嚣张么?他出身沙州宁王府,都没有这样趾高气扬呢!

他虽然爱热闹,但也不爱这等的热闹,刚要从院子里穿过去,却听着那人大声道:“区区一封家书,竟要动用六百里加急……我今儿算是开眼了,不愧是边陲之地来的贵人,好大的排场呐!”

这这这……说的是他?

宁离愣了一下,断断没想到,这战火竟是往着他身上烧的。

“怎么着,你难道还不服气?我听闻上次动用八百里加急,还是当年西蕃大军压境、大非川传回的战报,世子区区一封家书,何德何能?”

宁离:“……”

他本来就有一些心虚,听了这话,顿时更加的心虚。他难道不知晓,用一匣子金珠贿赂驿丞并不光彩么?可现下他人已入京,也飞不回沙州了,是以才用重金开路。事后悄悄地溜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莫要声张才好,谁知道被这么个冒失鬼给捅出来。

就这么恍神的工夫,又听那人嘲道:“怎么着,我可曾说错半句?宁王征战塞外,枕沙卧雪,何等英武……可世子倒好,还未入京便是挥金如土,这般铺张挥霍,不知道教他知晓了,心里该是有多失望呢!”

宁离脚步一停,终于侧首看过去。

院子那侧站着的是个锦衣玉冠、明珠玉带的少年郎君,生的是一张俊美面貌,可神气也忒过可恶了。

见得他看来,那少年郎君又是一声冷笑:“你瞧我作甚,难道我有说错么?”上下打量了宁离一番,目中愤意喧喧,他见宁离不曾开口,顿时嗤笑:“我竟不知道,世子原来是个哑巴!宁王一世英豪,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缩头鹌鹑的儿子?!”

这可是往着脸上打了!

宁离还没开口,他身后小蓟脸上已经露出愤怒神色。

小蓟快言快语,立刻反唇相讥:“我家小郎君明秀在内,倒是不如你……瞧着是个光鲜样貌,实际上则是多嘴饶舌、招惹是非,斗鸡似的满院子啄人。”

那锦衣少年勃然大怒:“你说谁呢?”

小蓟冷笑道:“谁喜欢打言语官司,我就在说谁,谁瞪着斗鸡眼,我就在骂谁。怎么着,你赶着上着对号入座了?”

那锦衣少年冷冷将小蓟看着,忽然侧目:“……怎么,宁世子,你身边的人目无尊上,你也不管吗?难道这就是宁王府的教养?”

宁离“哦”了一声,彷佛终于注意到这桩争执来,点了点头:“不错,小蓟,你本不应该说话。”

小蓟眼眸愕然,顿时几分委屈。

锦衣少年双眉一挑,神情中现出几分轻蔑得意。

宁离面不改色,谆谆教导:“有恶狗当道,朝着你犬吠,你不理这恶狗也就是了。如何还要自降身份,去与这恶狗分辩呢?”

小蓟转嗔为喜,顿时间“扑哧”一笑:“小郎君说的是。”

那锦衣少年勃然大怒:“你说谁是恶狗?”

宁离含着点儿笑:“谁在四处不停的犬吠,谁就是恶狗。”

他并没有点名道姓,可是他说的是谁,在场众人,又如何不明白?那锦衣玉冠的少年郎君一张面皮都涨红了,若是不争,就得吞下这一口气,可若是争,岂不就承认他自己是一条恶狗?

锦衣少年素来在家中养尊处优、呼风唤雨,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登时间,一双眼睛里怒火彷佛都要迸出来,袍袖下的手捏的嘎吱作响,忽然又十分奇异的静了下来。

……不太对。

宁离心中生出了淡淡的警兆,忽然间,一阵劲风滑过,直奔他面皮而来。

那一道金芒快得几乎要看不见影子,闪电一般,然而还不曾靠近,就被打落。

“啪嗒”一声,劲风落地,“铿锵”一声,长刀归鞘。

原本站在宁离身后的侍卫纵身到他身前,拔刀斩落了暗器。宁离低头看去,只见脚尖前不远处,正落得一只薄薄的金蟾。

只是那金蟾却是开膛破肚,正正中中被剖成了两爿,断处幽蓝,分明还淬了毒!

小蓟在旁,惊魂未定,见宁离安好,顿时叉腰:“好啊,说不过就动手,恼羞成怒就发暗器……原来这是你家的规矩,我们宁王府也见识了!”

锦衣少年面上羞恼一闪而过,他一时间鬼迷心窍、没想到竟然还失了手。四周目光变化,隐约间窃窃私语,含鄙带薄。

暗算伤人,无论如何都算不得磊落。

他立刻强词夺理:“我看你嘴皮子功夫不错,手上功夫却步怎么样。堂堂宁王府世子,竟然还要个侍卫护着。”

“你……”宁离些微迟疑。

“你什么你,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

宁离有些疑惑:“原来你是想要和我动手么?”

“动手又如何?”那锦衣少年自觉找回了场子,当下嗤笑,“难道我会怕你不成?你可知道我出身于哪一家?哈,我便告诉你,我可是当今陛下的表弟!”

宁离猛然间反应了过来,恍然大悟道:“这样啊……”

难怪,难怪。

原来是和荒|淫|残|暴的老皇帝一路货色,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见得他这般神情,锦衣少年顿时就嚣张了起来:“如何?宁王世子又怎么了,你敢动我吗?”

宁离将他看着,若有所思:“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

锦衣少年见他越过在前侍卫,脚步轻快的朝自己走来,心中说不得还有一分好奇。

他着实想知道宁离意图是何,因此就站在原地,气焰嚣张。哪知道宁离步伐不停,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到最后,竟然走到了他的跟前。

他下意识开口:“你想做什么……”

可还未说完,一个拳头便避无可避的揍到了他脸上。

“我打的就是你!”

第5章 酱牛肉 这建邺城,真是待不下去了

5.1.

彤云酿雪,岁暮天寒。

裴昭这一日行走,不知不觉,又行到了梅林间,香雪海里,一片静谧。是严寒霜冻的天气,数枝梅花€€寒盛放,但那暗香疏影里,并不曾听闻有声音传来。

院墙高高,小径悄悄。他在梅树下站了些许时候,手指折过粗粝的树皮,忽然间失笑,觉得自己这样行为好没有道理,摇了摇头,当下又转出了梅林去。

张鹤邻在廊下候着,这时候,身边却多了一个人。

萧九龄上前,禀告数句。

裴昭此刻进屋,被那熏暖的笼火扑得微微皱眉,他转过身来:“宁王世子把人给打了?”

萧九龄点头称是,不敢有所隐瞒,当下将驿站里的冲突都讲了一遍。两人这番口角官司,原本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

“时家小郎君被打的十分凄惨,后来入城教时家老侯爷见了,盛怒不已。”

裴昭原本神情淡淡的立着,听见这一节,忽然勾了勾唇,只是一双目里,殊无笑意。

时家是如何的家风,养出来的孩子又是如何性子,无需多言,他便是不用想,也能够猜得出来。

“……他还报了自己家门?”

“正是。”萧九龄点头,“时家小郎君扬言他是您的表弟,问宁王世子是否敢动他。正是在这之后,两人才打起来的。”

一旁张鹤邻侍立左右,听见这句扬言,顿时在时家小郎君头上打了一把大叉。再听得后面一句,立刻心中摇头,大叉抡过来,给宁王世子也打了一把。

时家大郎也算明理英朗,怎么这位时家二郎却胆大包天,竟然妄图与陛下攀亲戚关系……他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么?

还有宁家那位,都听见和陛下沾亲带故了,犹自不惧、甚至还动手呢……

“没人出面拦着?”

“时家这次上京并无长辈同行,随行的还有一位女郎,但当时并不曾出面。”

“哦?她便由着人将家中郎君的颜面踩在地上?”

“这……”

萧九龄不知如何回答,暗卫传来的消息,当时在场的确然不曾有时家那位女郎。若非早已查明,恐怕也不知时家女郎亦在驿站之中。

裴昭轻轻一哂。

时家三娘,时家二郎,这一对姐弟自东海入京,因为着出身略略特殊,暗地里有奉辰卫悄悄查探,这才将驿站里的冲突闯见。又因为着时家老侯爷勃然大怒,这才被查探到、禀告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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