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不可以这样 第25章

易封咬牙切齿,不肯承认自己的败北。可是最终,他颓然地叹息一声,浑身上下都显露出一股疲态。

“我易封被关在这个地方,不过是投机取巧,”他哀叹道,“谢步晚,只有坚持码字的你,你才是真正凭本事被锁进来的。被关进黑屋监管所,是你应得的!”

谢步晚缓缓停下了手中仍在疾驰的笔杆。

“这么说来,”谢步晚问道,“你愿意放我过去了?”

易封闭上眼睛,不愿再说。此刻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七杀老师,我把他搞定了!”谢步晚欢欣鼓舞,连忙招呼七杀,“我们快一起出去,民政局就近在眼前……”

可是他兴高采烈的话语,却无人应答。

谢步晚越说越小声,终是一怔,一股不妙的预感在心头浮现。

他回身冲出暗示,来到外间的监控室,只见七杀和“那个男人”站在监控室里,两相对峙,沉默不语。

谢步晚胸口一紧,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一个健步冲到七杀面前,将七杀挡在自己身后:“沈河所长,这次全都是我一个人……有什么问题就冲我来,千万别为难七杀老师!”

“你倒是挺讲义气的。”沈河淡淡说道。

身为黑屋监管所的所长,所有锁文制度和考核关卡的设计者,沈河身上恐怖的威压,足以让任何一个作者瑟瑟发抖、两股战战,完全不是其他看守能相媲美的。

即使是谢步晚这样异军突起的黑马,在沈河面前也情不自禁地感觉到了来自灵魂和血脉深处的压迫感。沈河生来就是所有作者的天敌,没有人能在黑屋里战胜沈河。恐怕只有七杀这种量刑千万、百无禁忌的老阴笔,才能跟沈河平等交锋,一决高下。

沈河出现在这里,就说明这一次的逃出黑屋计画,只能到此为止了。谢步晚心中懊悔不已,暗暗想道:“可恶,到底还是被沈河所长的两个表弟,以及易封老师耽误太多时间了。”

“要是我能再写快一点,说不定现在已经带着七杀老师冲出黑屋监管所……不对,黑屋监管所那么大,他每次巡逻都要花费半夜才能转完一圈,怎么偏偏是今天回来得这么快?这太反常了!”

“谢步晚,我的确没有想到,你竟然真能走到这一步。”沈河说着,目光扫了一眼身旁的监控录像。

录像上,既有七杀空空如也的四合院,也有倒在路边不省人事的姬气沈河和仁功沈河,还有被绑起来吊在树上那一众企图趁谢步晚的东风浑水摸鱼闯出黑屋的作者。

“我一路走过来,不仅看到我那两个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可怜的表弟,还顺道收拾了一群被你煽动的文本犯。你知道我赶到的时候,看见的是什么情形么?”沈河冷笑道,“一大群作者围着我表弟,用更新把他全身上下都填满了,白花花的稿纸塞不下,就那样一张张地往外冒……画面简直不堪入目!谢步晚,你可真是能耐见长啊。”

他说着,拿起遥控器朝监控显示屏一按:“很可惜,即便你做到这一步,这一切还是要在这里结束了。无论你动作多敏捷,更新多迅猛,这一次出逃,都是注定不可能成功的。”

“因为想要妨碍你离开这里的人,并不是我。你真正的阻碍,正站在你身边。”

沈河说完,显示屏上显示的画面,也正好调整到了七杀的四合院中。

画面上,映出了七杀院中的窗户,上面用朱砂写着一个大大的“€€”字。

“这是七杀老师出发前写的,有什么问题吗?”谢步晚十分不解。

沈河并不回答,用遥控器控制着画面放大,直到这个“€€”字占满了整个显示屏。

直到这时,谢步晚才发现这个字中暗藏的玄机。

远远看上去,它只是一个“€€”字。可拉近来看,却能发现它的笔画其实都是由一个个单独的字变形而成,这样写出的一句话,最终拼合在一起,组成了这个“€€”字。

而这句话真正的内容是€€€€

“我和谢步晚出去结婚了,再见。”

谢步晚不敢置信地望向七杀。

“乍一看似乎是耀武扬威的宣告,其实却向我透露了你们的行动路线和真实意图。”沈河说,“想要结婚必须先离开黑屋监管所,找到民政局,而这里则是离开黑屋的必经之路。多亏了七杀的留言提示,我一早就在这里守株待兔,等你们到来。”

“好了,404文本犯谢步晚,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束手就擒吧!”

第69章 带回去厚葬吧

“七杀老师……”

谢步晚眼神中带着一丝绝望,看向七杀。

“为什么?”他露出了令人心碎的微笑,眼神已经变得黯淡无光,“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你就这么……不想跟我结婚吗?”

七杀躲开了谢步晚的视线:“步晚,我是为了你好。”

“你知道的,我想听见的不是这种话。”谢步晚感觉自己浑身无力,“我需要一个理由,为什么啊七杀老师?明明胜利已经近在咫尺,我们离出去结婚只有一步之遥了,你到底为什么要向沈河所长出卖我的行踪?”

“因为我不能让你离开这里。”七杀上前一步,捧住谢步晚的脸颊。

“黑屋监管所中的一切,都是和黑屋精神康复中心一一映射的。如果你真的能从监管所里离开,那么在黑屋精神康复中心那边,你就可以真正地出院了。”七杀低声对他说道,“可是你还不能走,你没有痊愈。这样的你回到外面的世界去,对你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你没办法在外面正常生活的……”

“我早就说过了,我的目的是让你被治愈,恢复正常,正常地离开精神康复中心然后在外面正常地生活。你只需要相信我……”

“可是你每一次都是这么说的!”谢步晚忽然爆发,挥开了七杀的手。

“我相信你的话,积极配合治疗得到医生的许可出院,可是然后呢?我得到了什么?”谢步晚流着泪质问他,“我根本没能离开这里,你们全都在演戏,都在骗我。精神病院外面是一个更大的精神病院,谁知道我离开了那个往闻市,外面的世界又会是什么样子?”

“不是这样的,步晚。”七杀努力向他解释,“那其实只是一个测试,为了证实你真的拥有在外面生存的能力了。只要你通过那个测试,我们就可以一起……”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七杀老师,你太聪明了,是我太傻。我被层层套层层,关在你们编织的谎言中,根本逃不出去。”谢步晚拚命摇头,“从我决定听信你的话那一刻开始,我就落入网中了……哈哈哈,哪里才是现实,哪里是我的梦境?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虚构的?我分不清了……”

“我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啊!”

他一时哭一时笑,继而仰天大吼,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彷佛真的发了疯了。

七杀朝他伸出手去,企图将他扶起来,却被沈河按住肩膀拦住。

“算了,这是他的命数。”沈河说道,“正常人沾了写作,多少会生些疯魔。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七杀:“可是……”

“我们俩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你一样见过无数被关进黑屋里的作者。你也应该清楚,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在黑屋中呆了这么久,仍然能在疯狂中保持清的。”沈河说,“写小说的人,哪有不发疯的?假如你真的痛惜他今天变成这样,当初就不该因为太过寂寞,勾引他也走上这条路。”

七杀:“……”

沈河:“行了,带回去厚葬吧。”

沈河摆了摆手,不再搭理他们,转而走向暗室,去看易封眼下的情况如何了。

谢步晚跪坐在地上又哭又笑,嚎啕嘶吼。七杀想要靠近他,却被他一把挥开。

“你们都在骗我……”谢步晚声嘶力竭,嗓音哑得不成样子,“全都在骗我,我不会相信你们任何人……”

“没关系,我都懂,我都明白!我是选项E,我是plan B,是分叉的头发,洗衣机流出的泡沫,超市里被捏碎的饼干……我是被践踏的,是西装的备用扣,是腐烂的橘子,过期的牛奶,断线的风筝,是被雨淋湿的小狗……”

他说着说着,又发出支离破碎的惨笑声。七杀趁机单膝跪下,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没事的步晚,没事的……”七杀低声安慰道,不知是在安抚谢步晚,还是在劝慰他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等你这一觉睡醒,就什么都过去了。”

谢步晚哭到力竭,昏睡了过去。

直到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仍旧躺在病床上。熟悉的天花板,苍白的墙和挂帘,一切都像没写过稿子的白纸一样干净,像万物的起源与故事的出发点。

“这里是哪里……”他一脸恍惚,茫然地望向四面空荡荡的墙壁。

他缓缓从床边坐起来,这里什么也没有,他只在床头柜上找到了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像极了医生开出的处方笺,€€乱纠缠,难以辨认。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谢步晚努力企图解读上面的加密通话,“……‘好难,我要吃面了’?什么意思啊?”

“是‘黑屋€€鱼塘文学院’。”七杀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他一身白大褂,颈间还戴着听诊器,站在门口望向谢步晚,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谢步晚:“我不相信。除了中间这一点,其他字没一个能对上号的。”

七杀:“嗯,或许是吧。你眼中的世界将会变成你所相信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你究竟看见了什么……或许你看见的那张纸条,真的是一个艰难到想吃面的人留下的。”

谢步晚皱了皱眉,将手中的纸条放下。他其实并不关心上面写了什么,对自己即将面临的什么,也已经彻底失去了期待和好奇。

“无所谓了。”谢步晚说,“我什么都不会相信的。”

七杀走进病房里,将纸和笔放在他身边的床头柜上。谢步晚却忽然产生了应激反应,猛地一挥手,将纸笔全部打落:“拿开,我不想看到这些东西!”

七杀没有生气,将东西都捡起来,重新放回去:“现在不要也没关系……你总会用到的。”

谢步晚:“我说了我不需要……”

七杀说:“你现在觉得自己不想要,只是现在。人一旦沾上写作,这辈子就戒不掉了。”

谢步晚安静了下来。

“待会儿你写瘾犯了,会需要它们的。”七杀轻轻点了点桌面,“到时候,哪怕别人拦着你不让你写,你也会哭找纸笔来自己写。不写东西就像骨头缝里有蚂蚁在爬,一天不写都受不了……”

“这样的作者,我见过太多了。谢步晚,等到那时候,你会回来求我的。”

第70章 写瘾大爆发

“我知道你现在或许不想看见我。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七杀说完那些话后,为谢步晚留下纸笔,便离开了。

谢步晚呆呆地看着床头柜上的纸笔,脑海中一片空白。他只感觉自己疲惫,无比地倦怠,什么都不想思考。大脑就像一块老旧氧化的磨盘,既生锈,还转不动一点,即使往里面疯狂地倒入粮食和水,也挤不出半滴浆糊来。

他就那样坐在床边,一只眼朝左上方看,一只眼朝右下方看,整个人一片空白。

往后许多天,他都一直保持着这种痴痴呆呆的状态。有人来了,对他进行检查和测试,他没有任何反应。

即使是睡着之后,回到黑屋监管所里,他还是保持着这个状态。沈河似乎也放弃刁难他了,一个没有灵魂的写手是无法榨出更新来的,没有更新自然也没有审阅可言。沈河大手一挥,网开一面,谢步晚因他的特殊性,成为了第一个能和七杀一起住在四合院里的作者。

然而,七杀无论是跟他说话,还是照顾他,给他喂饭洗澡,他都安静顺从,毫无反应。宛如一个失去灵魂的破布娃娃。

“步晚可能快不行了。”某次沈河造访四合院的时候,七杀叹息道,“一个作者不写作,在往闻市毫无动静作为,那他身为作者的身份,就和死去了没有什么区别。”

沈河问:“你是说……他现在这个状态,是正在笔名自杀?”

“在杀着,但看起来还没死透。”七杀说,“一日入黑屋,终身锁黑屋……作者的身份,哪里是那么容易摆脱的?”

“笔名自杀的这个过程,往往是最容易犯写瘾的时候。人的劣根性就在于此,你越强迫他去做的事情,他就越不想做,反抗得越厉害;可你不让他做了,他又会疯狂地想去做,想得浑身刺挠……”

“君不见往闻市那么多作者更名诈尸,秽土转生,在棺材里仰卧起坐的先例……想要彻底埋葬自己的作者身份,岂是一件易事啊。”

沈河听着听着,也严肃起来了。

七杀说:“我固然不希望他就此死去,可我更担心他犯起写瘾的时候。”

“以步晚的写作天赋和能力……到那时候,就连我,都不一定能控制住场面了。”

好的不灵坏的灵,七杀果然一语成谶。

在谢步晚开始笔名自杀的两周之后,他的手指忽然颤抖了一下。

他开始感觉到了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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