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你是？” 找原主的？祁欢微微有些诧异，原主好像没离开过废星吧？哪来的外星域朋友？
小男孩微微歪头，上下打量了祁欢两眼，严肃地道，“我来讨债。”
祁欢：？？？
又一个债主？
第24章 你不觉得那些颜色太幼稚吗
“给我十秒。”小男孩抬起小短手飞快地在悬浮键盘上按了几下，速度快到飙出了残影，最后又收尾式地重重按了两下，光屏和键盘应声消失。
随后，他摘掉鼻梁上的眼镜，推开门走下飞艇。
水晶细链缀着眼镜挂在他的缎带领结下面轻轻摇晃，摆动间闪着粼粼细碎的光泽，彷佛第二重宝石领结，繁复华丽。
祁欢好奇地问，“你不近视？”
“这是保护镜。”小男孩眼眸微扬，斜了他一眼，酷酷地用下巴点了点人间食肆的大门，“走吧，都等你三个多小时了。”
“请问你到底讨什么债啊？”祁欢边走边无声叹气，怎么每次稍微有点钱就要‘破财’啊，钱包守恒定律吗？
“你自己说的，如果我来七号废星，就请客吃大餐。” 小男孩及踝的黑色小皮靴踏在地面上发出脆响，鞋面在夜色里闪闪发亮。
“请客？”祁欢疑惑地偏了偏脑袋，这算什么债务？人情债？
“你想反悔？”
“没有没有。”只是请客吃顿饭的话，还真不算什么事，祁欢暗自松了口气，这一波波的‘惊喜‘下来，搞得他对‘债’这个字都有应激反应了，想把心放在鼓鼓的钱包里暖暖。
小男孩嫌弃地看看门口柱子上那两道能把手指头塞进去的裂缝，门板上霸王兔留下的脚印，又看了看被啃掉个月牙状缺口的屋檐，忍不住给出评价，“你家餐馆可真破。”
“少爷，你多包涵，这里毕竟是废星，跟其它星域没法比。”
“胳膊又是怎么回事？”小男孩的目光移到祁欢打着金属夹板的胳膊上。
“前段时间出了点意外，受伤了。”祁欢轻描淡写地带过。
等等，其它星域的朋友，请客吃饭，他正在开门的手顿了顿，蓦地想起原主那个做网络维修工的‘网友’，不太确定地回头看向眼前的矮个子小朋友，“你是…寂天寞地？”
小男孩眉心微皱，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副‘你终于想起来了’的模样。
“怎么不给我发消息，就在门口这么一直等？”
“你猜我发没发？”
祁欢：……
寂天寞地的第一条消息是昨晚八点十分发的，告诉他自己临时来废星办点事情，想约他今晚见面。那个时候祁欢正坐在大厅跟全家兄妹热火朝天地剥星星蛋，准备再做些蛋黄酱放到万家食材店去试卖。
第二条消息是今天中午，第三条是今天下午……
“不小心设置成仅查看了。”祁欢尴尬的战术性咳嗽了下，解释道。司凉走了，平常也没什么急事，信号又时常‘离家出走’，改不改区别也不大，他就没动之前的仅查看设置。
小男孩挺直腰背，正了正领结，姿势彷佛用量角器量过般标准地朝他伸出手，“你好，正式认识下，我本名叫第五远。”
“祁欢。”祁欢微微弯腰跟他握手，“你多大，八岁还是九岁？”
等等，网络维修工？虽说废星这个破网确实应该修修，但你们这里雇佣童工不违法的吗？
“十！二！岁！”第五远一字一顿地强调。
十二？祁欢不禁又看了跟前的小男孩两眼，他记得寂天寞地在聊天记录里提到过是人族，可是人族的话，十二岁这个个头好像有点矮，“你真是人族？”
“真的。”第五远磨牙，终于维持不住彬彬有礼的状态，翻了祁欢一个白眼。
“今天刚到的吗？”祁欢推开门，识时务地转移了话题，觉得自己如果继续在对方雷点上蹦迪，可能会挨揍。
第五这个姓，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了，跟九方世家有来往的那两个世家，有一个好像就是第五世家。见鬼的网络维修工，这明明又是一位少爷！
“昨天晚上到的，明天一早走，所以办完事就过来找你了。”
“这么急？”
“事情处理完了。”废星又没什么好玩的。
第五远背着双手走进门，小大人样地审视着大厅，然后给出四个字评语，“又破又旧。”
“可不，我刚住进来的时候还担心会不会睡觉的时候就塌了呢。”祁欢也跟着吐槽，随手拧开瓶水递给他，“渴吗，要不要喝水？”
递出去的瞬间他就后悔了，这孩子明显养尊处优惯了，应该不会喝这种基地购物机里一个银币十瓶的便宜货。
他有些尴尬，正准备收回手，第五远却把那瓶水接了过去，咕嘟嘟喝了一大口。
“想吃什么？”祁欢轻笑，样子挺臭屁，没想到还有点体贴之心。
“不要肉，不要辣，清淡点，最好是甜的，酸甜的也可以。”提到吃的，第五远的眼睛立刻闪闪发光。
“你吃素？”
“中午吃的那顿都是肉，暂时不想吃。”想到中午天风阁的那顿饭，第五远的脸就皱成了包子样。他调出光屏按了几下，外面的飞艇传来动静，似乎被遥控打开了。
没过多久，祁欢就看到刚才驾驶座上那只熊抱着三个摞在一起的盒子迈着定格动画样的步伐€€€€€€地‘走’进了餐馆，那微微摇晃的模样着实让人有些担心，就怕它哪步不稳直接摔在地上。
见他盯着那只熊看，第五远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昨晚临时做的，缺了些精细零件，所以不太灵活。”
他选了张看起来还算顺眼的桌子坐下来，随后又指着熊手上捧着的那几个盒子道，“我不太懂做菜，下午过来之前找了个食材店随便挑了些想吃的，你看着用。”
祁欢打开看了看，最上面那盒是十来种蔬菜，中间那盒塞着黑色的蛋、鱼、龙虾、兽肉，最底下的盒子里堆着六盒水果和几瓶兽奶，全都是价格贵到让人咋舌的A级品，也是在废星能买到的最顶级食材，算得上价比黄金。
这位少爷的风格，明显是只选贵的。
看到里面那堆兽肉祁欢有些奇怪，“不是不想吃肉吗？而且买得太多了，你一个人吃不完。”
“我不吃，万一你或者你家里人想吃呢？”第五远一副理所当然地模样，他是按照四人份的量买的。
祁欢眼角微弯，这孩子有点别扭啊，说是讨债，其实只是想尝尝废星厨师的手艺吧？怕给别人添麻烦，还特意买了全套最贵的顶级食材，给朋友一家改善夥食当作谢礼。
“我手受伤了，做起来有点慢，可能需要一个小时出头。”祁欢又扫了几眼桌上的盒子，迅速拟定了菜单，“你自己待在这儿会不会无聊？”
“没事，我可以上星网。”第五远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管自己。
祁欢本来想提醒他这里只有局域网，想到以第五远出手的阔绰程度，肯定有顶级个人终端，就把话咽了回去。
怕小客人等得太无聊，洗菜弄食材的空档祁欢先调了一杯水果奶昔，刚走出厨房，他就被惊呆了。
大厅里到处都是手指头高的迷你机械小熊，漫山遍野，至少有四五十个。
它们有的在擦桌子，有些两两一组在修凳腿，有些在清理窗户的铁锈，还有些蜘蛛人似的吊在墙壁上填补裂缝，动作灵活轻巧，忙碌得不得了。
祁欢：……
不知道的还以为熊熊星人来攻打七号废星了呢。
第五远倒是一脸泰然地坐在正中间那张桌子的桌边，悠闲地戴着副科技感十足的半透明眼镜式终端。
祁欢屈指敲了敲桌子，他似乎太投入了没听到，祁欢便没打扰他，把那杯水果奶昔放在桌上，转身回了厨房。
等祁欢推着做好的菜再出来，大厅已经完全变了样。
整个房间焕然一新，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墙壁光滑整洁，那些老旧的桌椅窗户也像被抛光了似的，铮明瓦亮，很多凹陷锈蚀的地方都被细心地整理修补过了。
这是什么以旧换新的家政别动队？祁欢惊呆了。
这会儿第五远已经摘下了眼镜，正捧着奶昔呼噜噜地喝着，他抬眼看向祁欢，眼底溢出点得意的神色，“还可以给桌椅上些漆，黑色，白色，咖啡色，你喜欢哪个？”
“只有这几个颜色的漆？”祁欢下意识地觉得这个颜色选项有点‘偏颇’。
“你不觉得其它颜色太幼稚了吗？” 第五远捏着吸管傲娇脸。
“是有点，算了，就这样挺好。”祁欢放弃抵抗，对这些喜欢装大人的小孩没辙，将推车上的菜摆到餐桌上，“少爷，这是你今天的晚餐。”
虾仁蛋羹，清蒸龙虾，糖醋豆腐，四季什锦，松鼠福鱼，诗礼银果，祁欢逐一介绍了下每道菜的名字，六个盘子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桌子，口味都是按照第五远的要求量身定制的，考虑到就他们两个人吃，特意都尽量做成了小份。本来祁欢还准备要做个炸鲜奶，后来看菜有点多才没炸。
前三道菜虽然跟以前吃的看起来有些区别，但好歹都吃过类似的，第四盘的四季什锦倒是没听过也没见过。
莹白的春笋、嫩黄的芽菜、浅碧的水芹、天青的梭罗、翠绿的净茭、橙红的萝卜、艳绯的毕辉、深紫的天耳、乌黑的雨蘑，各色食材切做细丝与晶莹剔透的粉丝拌在一起，色彩缤纷，艳如春景。
第五远仔细辨别了一遍食材之后，好奇地夹了口，鲜、嫩、爽、脆、甜、软、滑，各色素菜的口感绵延交缠，没有突兀孤高的，也没有淡若寡水的，和谐融洽，相得益彰。
没错，他就想吃这种，第五远点了点头，又夹了一口，清新淡雅的滋味将那股令他不适的厚腻荡涤而去，神清气爽，“这道菜为什么叫什锦菜？”
“四季什锦，取十种新鲜食材煸炒拌合，分别代表万事如意、平安喜乐、招财纳福、前程似锦、路路通达，和和美美，百代兴旺，红红火火恍…”祁欢顿了顿，卡住那个差点脱口而出的恍恍惚惚，“等十种祝福，总而言之，就是祝朋友和顺长久吉祥如意。”
什锦菜原本是金陵的传统年菜之一，又叫十景菜，取十样带有吉祥寓意的素菜制作而成，比如黄豆芽，就因为形似如意而代表万事如意，荠菜谐音‘聚财’等等，废星这里自然找不全原来那十样配菜，桌上这道其实只是祁欢用什锦菜的方法改做的素菜汇锦，讨个口彩祝福远道而来的朋友，增加点仪式感。
“这个叫松鼠福鱼，酸甜口。”祁欢又指了指旁边昂头翘尾的那条鱼。形如松鼠，色若艳霞，松鼠桂鱼见载于清代的《调鼎集》，算是知名度极高的国宝级苏帮菜，只不过这道菜用的食材是第五远带来的福鱼。
第五远伸筷子去夹，金黄色的鱼肉炸得酥脆无比，夹断时可以听到咔咔嚓嚓的细碎声响，入口外酥里嫩，鱼肉的鲜美与酱汁的酸甜完美交融，鲜甜氤氲之间还夹杂着干果的香气，润舌开胃，口齿生香。
太好吃了！第五远怔了怔，刚才那道素菜他还以为是因为对了自己的胃口才觉得好吃，但这条鱼的水准明显超过了他以往光顾的绝大部分餐厅。
桌上的每道菜都是堪称色香味俱全，形神兼备者如清蒸龙虾、松鼠福鱼，凭色出挑的如四季什锦，虾仁蛋羹，但比起最后一道菜，却明显都不够看。
碟子里摆着琥珀色的半透明书简，右端平铺于碟面，左端盘绕成卷，彷佛一卷刚刚才打开的竹简古籍，简上仿真文本的位置整齐摆放着一列列花生大小的银果，恍若‘果’字天书，最右端空了一列，写着《论语》两个字。
每片‘竹简’都是由糖浆浇制的，晶莹剔透根根分明，连上下两端连接竹简的细绳都清晰可见，造型精美绝伦，让人叹为观止。
银果的大小和口感比较像银杏，第五远又想吃甜的，祁欢就想到了孔府宴中清香爽口，甘美宜人的名菜──诗礼银杏，糖浆版的论语下拉条则属于他的炫技式发挥，毕竟是招待原主的朋友，总要下点功夫表示诚意。
本来他还想用银果刻“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之类的名句的，奈何现在手不利索，干不了太精细的活儿，只能忍痛省略，只用深色糖浆写了《论语》的书名。
第五远看着那道菜，唇齿微张，半天都舍不得下筷子，就怕毁了这巧夺天工无与伦比的造型。
“一道菜的意义就在于入口那个瞬间的享受感，如果不吃，它就失去了这种独一无二的情绪价值。”祁欢把那道菜往第五远面前推了推。
小客人看看祁欢，又看看那盘菜，若有所思，随即点点头，夹起颗银果放进嘴里细细品味。
柔韧贴舌，甘香清雅，多一分则腻，少一分则平，从火候到味道，全都把握到了极致。
“你做菜既然这么好吃，为什么网上都是差评？”一口气吃到光盘，第五远不禁为祁欢抱不平。
“网上都是差评？”祁欢怔了怔，然后才想起门口的那块烂鸡蛋牌子，每天从早忙到晚，他还真没抽出空来去看过评价什么的。
第五远点开自己的终端，噼里啪啦打了几下，又设为公共投屏模式，人间食肆的名字和地址立刻出现在祁欢面前，底下是一水的差评。
打分：臭鸡蛋五蛋【环境可接受，食物却难以入口。难吃！！！！！！】-----编号2209 公誉值一星
打分：臭鸡蛋六蛋【我的味蕾受到了光子炮般的暴击伤害】-----目标十万只 公誉值四星
打分：臭鸡蛋五蛋【人在废星，舌头也快废了。】-----匿名 公誉值一星
打分：臭鸡蛋六蛋【万万没想到，在废星伤我最深的不是石兽，而是这家餐厅。】-----匿名公誉值二星
打分：臭鸡蛋六蛋【它能开到现在，在座的各位都有责任。】-----黑发控公誉值三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