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也第二次歪过头看他。
“……乔飞白起来了。”樊青和栾也对视,声音压得很低。“我靠,他平时起这么早吗?”
栾也没说话,往后一仰,直接笑出了声。樊青看着他他整个人在床上笑得发抖,声音里藏不住的笑意。
“哎哟我天。”
这莫名其妙的偷情氛围。
樊青站在门口,有点无奈,又觉得的确有点好笑。
栾也笑够了,伸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声音愉悦:“来吧宝儿,出不去就再睡一会。”
樊青抿了下嘴,走过去重新脱掉衣服上床。被子里带着栾也的体温,很舒服。樊青伸手抱住栾也,手从背一路滑到后腰,埋在对方脖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暖的,鲜活的,被自己抱着。
栾也左手在他脸上摸了摸,停在了樊青颈间。
昨天晚上听到栾也的过去,樊青刚开始挺震惊的,震惊于柏明丞的死。
香格里拉那天晚上栾也说过柏明丞对自己要求很严苛,樊青因为心情复杂,没有注意到栾也的情绪。其实后来想想,栾也虽然说过自己有对象,但极少提起对方,更是从来没有联系过。
震惊之后,樊青更多的是心疼。
他退开一点,伸手握住了栾也放在自己颈间那只手,没有低头看,只是在手腕轻轻蹭了一下。
手绳滑了下去,凹凸不平的伤痕在指尖的触感很明显。
“那段时间……就你一个人?”
“也不是。”栾也顿了顿。“柏明川€€€€柏明丞的哥哥也来了。”
柏明丞的死亡让栾也愧疚于自己和柏明丞的争执,愧疚于武断拒绝对方一起去加沙的理由,愧疚于分别时还在和对方吵架绝不低头,愧疚于没有发现柏明丞的完美型人格和严重焦虑已经到了偏执的程度。
更愧疚于一直把自己当作亲儿子一样对待的柏明丞的父母。
柏母受不了噩耗大病一场,在医院几乎起不来床。柏父忍着悲痛照顾对方,身体状况也急转直下。柏明丞的死亡让他们俩的恋爱也随之公开,葬礼上柏家父母留着泪攥着栾也的手,问他在墨西哥这段时间柏明丞和他在一起时,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栾也自己回来了,把对方留在了墨西哥。他们分开的时候到底说了些什么?
栾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哑口无言。甚至连一句“对不起”都没办法说€€€€太轻了,面对刚刚失去儿子,悲痛欲绝的父母,他没办法只是说出这么轻的三个字。
葬礼之后不久,栾也在加州自己和柏明丞的房子里割腕自杀,是柏明川发现的。
那时候柏明川来整理柏明丞遗物,把栾也送进了医院。抢救成功后,在医院的强制要求下,又把栾也送进了精神科。
栾也在那里断断续续住了一年,按照医院的要求,柏明川成为了他的紧急联系人。
“没告诉你妈吗?”
樊青问完就后悔了,栾也肯定不会说。
“没有。”果然,栾也笑了一下。
“那个时候状态太差了,情绪和精神都是。吃了那个药,每天清醒的时间很少。几乎都在睡觉,把我这辈子的觉都快睡完了。上次和她见面还为了谈恋爱的事吵架,结果再见面自己儿子刚自杀过,在精神病院要死不活的……不想让她心烦。”
“还有一点……不敢面对吧。”栾也顿了一下,扯了扯嘴角。“不敢面对她,和她说,妈你说得对。”
樊青攥紧他的手腕放在自己胸口,栾也摊开手,感受对方透过皮肤和衣服传来的,心脏的振动。
“那你现在€€€€”樊青声音闷闷的,“不用吃药了?”
“嗯,就刚开始的时候在医院吃,后来回家吃了两年多,再后来就停了。”栾也说。“说不用吃了。”
樊青有点不放心:“是好了吗,医生说的?”
“柏明川说的。”
樊青愣住了。
“应该是医生和他说的吧,他是联系人。”栾也语气很淡,“那段时间精神确实挺好的,已经能出门去拍照了,就停了。”
“那你现在……”
“挺好的。”栾也看着樊青,在樊青脸上勾了一下。“遇见你之后更好了,都有点不治而愈了。”
樊青注视他几秒,凑过去亲了亲栾也的眉心,往下亲到了鼻尖和嘴角、下巴。
他贴得太近,睫毛扫过栾也的皮肤有点痒。栾也按住他后颈,在对方眼睛上亲了一口。
两人又躺了一会儿,第二次是栾也先起的床,洗漱完栾也出去看了一眼,返回去拍拍樊青的背。
“起床跑路吧,楼下没人了。”
“……知道了。”樊青忍不住笑了。
栾也接着道:“衣服在衣柜里,上次买的那件。”
樊青看向他,栾也勾起嘴角:“我就说你迟早得拿走。”
樊青笑了笑,换好衣服和栾也下楼。院子里没人,好像连乔飞白都出门了。
“饿了。”栾也看了眼时间。“出去吃点东西。”
“吃什么?”
“米线,戏台旁边那家。他家杂酱香点。”栾也说。
这一个多月不是白待的。樊青边笑边点头。两人刚出门,在巷子里和回来的乔飞白狭路相逢。
“€€?”乔飞白愣了一下。“你们€€€€”
栾也打断他,很淡定地打了个招呼:“早。”
乔飞白下意识接了一句:“早。”
“这么早上班?”
“不是,我这两天休息。”
“去见山不营业?”栾也接得挺顺畅。
“不是……是我有点事。”乔飞白顺着往下走。“我爸妈要来了。”
栾也一愣,才想起来火把节的时候曲姐他们好像说过。
“他们这几天有年假,刚好过来看看我,明早就到。”乔飞白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得收拾收拾房间,再给他们订个酒店。”
“挺好的。”栾也笑了,“多陪他们逛一逛。”
“嗯。”乔飞白一双猫眼睛,又圆又亮。“刚开始我还挺紧张,自己没混出什么动静。但是木阿奶说父母哪需要我有名堂,平平安安就好了。”
栾也一时没吭声。
樊青立刻接过话:“你那首歌不是火了吗?扬起帆那首,李哥说他刷到过。”
乔飞白把那首歌的弹唱视频发出去了,好像点赞挺多,有十多万。
“哎呀,小火小火。”乔飞白挠挠头,故作谦虚。“比以前火那么一点点,还差得远呢。”
本来刚才话题扯了十万八千里,樊青一接话,乔飞白又绕回来了。
“你这么早来找也哥啊,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看见。”
樊青答:“早上。”
“早上我都在呢,就刚才出去了五分钟。”乔飞白说。
“刚好就这五分钟来的。”栾也说。
乔飞白茫然地点点头:“哦,这么巧。那你们这是€€€€”
“吃个饭。”栾也问。“一起吗?”
“我刚吃过了。”乔飞白好奇心得到满足,回答得特别利索,“你们去,我还得回去打扫卫生呢。”
等出了巷子,樊青才憋不住开口:“吓我一跳。”
“怕什么。”栾也看向他。“怕被人抓住你大清早从我床上下来啊。”
“你€€€€”樊青瞪着眼睛看他几秒,忍不住笑了。“也太直接了。”
“更直接的我还没说呢。”栾也笑道。
樊青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笑了。两人一路边走边乐,早晨的空气很清新,远处雪山矗立着,让人神清气爽。
还没走到米线店,樊青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条短信,开头写着【邮政快递】你尾号为9512的快递……
“你买东西了?”樊青问。
“没吧。”栾也被问住了,凑过来扫了一眼。“这几天没什么购物欲,上次买的好像还是相机。”
樊青点开那条短信,发现取件地址是市第一中学门卫室。
樊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好像是我的录取通知书。”
第50章
栾也收回目光:“你地址填的学校啊。”
樊青站在原地,盯着那条短信没动:“嗯,报志愿的时候学校说担心丢件的可以统一寄到学校,他住学校,可以帮我们看着。”
“今天要去拿吧。”栾也问。
“现在啊。”樊青抬头。
“不急的话就吃个饭再去,急的话就现在去。”栾也笑了,“怎么还傻了?”
樊青这才收起手机,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有点没回过神。”
虽然才过了两个月,但这个假期里发生了太多事,让高考好像是上辈子了。这时候猛然收到短信,让樊青有一点不真实感。
这种不真实感一直持续到两个人吃了米线,开车前往市区的高中。中途樊青还接到了班主任的电话,栾也在旁边听着,对方应该是告诉他通知书到了,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来拿。听到樊青已经过来了,又让他拿了通知书去办公室找自己一趟。
等挂了电话,栾也才开口:“你们老师挺负责的。”
“嗯。”樊青说,“快退休了,我们都叫他老于。报志愿的时候他会挨个帮人算录取线,推荐学校,挺准的,每次高考完都有很多家长找他。”
“你的学校也是他帮忙推荐的?”栾也问。
“……他算完分数线推荐了好几所。”樊青说。“我选了一所。”
栾也闻言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到了学校门口,樊青把车停到路边的车位。学校大门看起来挺气派,看起来有点像仿古建筑,飞檐翘角,底下写着市第一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