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青说:“你可以租个车……”
“高中回国考的驾照,然后再也没开过。”栾也打断他。“你要觉得能上路就帮我找个车。”
樊青:“……”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放弃挣扎:“一个月1500吧,你不是不喜欢出门吗?”
真不会赚钱啊,栾也在心里感叹。
“行。”
雪山恢复往昔的模样,一群人又原路下山,回酒店收拾东西退房。等到了酒店门口,樊青转过身,没有去看栾也,对着另外两个女孩子说话。
“退房的时候东西别拿忘了,帽子,墨镜,充电器,戒指手链什么的,收拾好到酒店大厅集合。”
栾也愣了一下,飞快摸了一下手腕,立刻转头看向樊青。
对视的瞬间,樊青的神色波澜不惊:“你先回去,我去看看另外两个人。”
栾也盯着他,对方看起来很平静,似乎什么都没发现。
他点点头:“行。”
等确认情侣身体恢复正常,能下山之后,樊青又在走廊里待了两分钟才回房间。
栾也已经收拾好东西,正在沙发上玩手机。樊青飞快扫了一眼,手绳重新戴在了原位。
樊青收回目光,拎起自己的包:“走吧。”
第9章
虽然在雪山上说包了樊青三个月,让对方随叫随到,但栾也回到村里,又先休息了好几天。
看到日出当下那一刻心情挺好,但一旦回到家,像潮水一样的疲惫感又让他懒得出门见人。
加上这几天天气又开始变了,连着下了几天的雨。大多数时间栾也都在房间里睡觉,顶多雨停的时候下楼在院子里溜达溜达,消消食。
睡了几天,雨终于停了。
栾也午觉睡到两点多钟,被楼下的吉他声吵醒了。
他洗了把脸,推开门往下看。
乔飞白今天休息,正在院子里正坐在断断续续弹唱。这首歌栾也前几天听过几次,乔飞白说是他自己写的。
木阿奶坐在旁边绣东西€€€€鞋垫腰带披肩什么的,村里买手工品的老板会定期收,再转手卖给游客。
乔飞白一抬头就看见他了,吉他声一停,声音挺洪亮:“也哥,下来喝茶!”
天气凉爽,三个人坐在大青树底下喝花茶。
大朵大朵的风干玫瑰,用透明的小茶壶煮着,花瓣在开水里展开,像是又活过来了。
“花茶还是上一个住我隔壁的姑娘买的,留在茶室没带走。”
乔飞白语气挺怀念。
“她在国外学美术的。假期一个人游川西,到云南,在这住了半个月,后来又自己去了西藏。”乔飞白眼睛放着光,“特别牛,特别酷,画画特别好,名字特别可爱。”
这么多形容词,栾也喝了一口茶:“你喜欢她啊。”
“暗恋。我还给她写了一首歌呢。”
乔飞白特别惆怅地把手搭在茶几上,用手撑着下巴。
“后来聊天,她说她有两个哥哥,我一听就想完了,她两个哥肯定看不上我一个酒吧唱歌的。”
木阿奶瞅他一眼,有点嫌弃:“得了,人家芮芮自己也没看上你。”
栾也乐了半天,问:“那你怎么不干点别的?”
“喜欢啊,我从小就喜欢唱歌。高中的时候写了我第一首歌。吉他,五线谱,编曲,写词,全是我自己琢磨的。”
乔飞白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当时我还发网上了,想着能火,结果根本没人听。一共两百点击,我自己听了一百九十遍吧。”
木阿奶和栾也一起笑了,栾也夸了句:“还挺厉害。”
乔飞白也跟着傻乐:“也哥,你不知道。我爷爷奶奶是医生,我爸我妈,我舅舅舅妈表姐全是医生,我还没出生就已经做好就业规划了。”
“后来高考,我一看家里帮我选的志愿€€€€我靠,国内医科大学排名表!”
栾也笑得仰头,乔飞白满脸悲愤:“我当时就想,这辈子完蛋了。后来读了一年,我就退学了。”
“我爸妈知道以后€€€€”
乔飞白脸上的各种表情淡了下去,难得看起来有点忧愁。
“反正挺生气的,我爸心脏病都犯了,我妈都被我气哭了,说她整夜整夜睡不着。”
“后来全家老少一起给我做工作,三堂会审劝我复读。我说打死也不读了,我爸妈说那就再也不管我了。”
“别埋怨你爸妈。”木阿奶停下绣鞋垫的针叹了口气,“过了半辈子,知道什么样的路不好走,怕你吃苦。”
乔飞白摇摇头:“不怨他们,其实很多时候也觉得对不起他们,我妈哭的时候,我也偷偷哭。”
“但是没办法,真的。”乔飞白语气诚恳。“哪怕他们生我一辈子气也没办法。”
“瞎说。”木阿奶接着穿针。
“哪有亲父母真生子女一辈子气。”
栾也倒茶的手顿了一下,目光看过去。
木阿奶接着说:“一个人一个活法,自己选了就别抱怨。先把自己管好了,你爸妈也就好了。”
乔飞白感动得往木阿奶的肩膀上蹭,边蹭边嚎:“阿奶,以后我也给你写歌。我现在的歌有人听了,软件上两万多粉丝呢。”
“走走走€€€€”木阿奶狠狠拍他两下,“手里有针也靠过来!”
栾也笑着看了半天,最后问:“你唱歌的酒吧叫什么来着,你上次没说。”
“我靠!我没说吗!”乔飞白猛的直起身。“在村西,名字叫去见山。”
栾也点点头:“明天去听你唱歌。”
“行啊!”乔飞白立刻兴奋起来了,拿过一旁的吉他。“干嘛等明天,我现在就给你们唱!”
在这儿听和店里给你捧场一样吗€€€€栾也有点想叹气。看着乔飞白斗志昂扬的样子,又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好不容易消停会儿。”木阿奶看着栾也:“你就招他吧。”
栾也笑着没说话。
乔飞白也没能闹腾多久,刚唱了两首,有朋友发消息。一个咖啡馆原定的歌手突然来不了,问他能不能救个场。
乔飞白连钱都没问就答应下来,挂了电话拎着吉他就窜出去了,又回头让木阿奶不用给他留晚饭。
没了他院子里一下安静下来。茶喝完了,栾也添了点水,继续放在小炉子上煮。
院子里只有花茶咕噜咕噜冒泡的声音。
“刚来的时候瘦瘦小小一个,看着跟我比我孙子年纪还要小。我问他来干嘛的,他说,喜欢这儿,想在这唱歌!”
木阿奶对着栾也压低了声音:“我一听,小娃娃说大话,过两天就回去了!”
栾也忍不住笑了。
“后来一待待了一年多。”木阿奶捋捋手上的线。“是真的喜欢这儿,也是真喜欢唱歌。”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年轻人:“你来的时候,我一看你,就知道你不喜欢这儿。”
栾也手里转动着的茶杯一停。
“以前我租房子给别人,别人都要这里看看那里拍拍,讲讲价。你嘛,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说。”
木阿奶说:“病殃殃的,表情冷冰冰的,不高兴。”
“有吗?”栾也问。“我记得我笑了好几次来着。”
“笑哪个不会笑,人人都笑。”木阿奶把手里的鞋垫翻了个面。
“笑的时候高不高兴,只有自己心里知道。”
栾也不说话了。
小茶壶跳到了自动保温,他拿起来先给木阿奶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上。
一直等到茶凉,他才重新开口。
“可能比起自己不高兴,更害怕别人不高兴吧。”
木阿奶看他一眼,栾也又停顿几秒:“因为不管你做什么,总会有人告诉你,这样爱你的人会担心,会伤心,会不高兴。”
“然后你就会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栾也说。
木阿奶语气严肃:“犯法害人的事不能做。”
“诶。”栾也笑了,“你觉得我是这种人吗?”
“不像。”木阿奶说,“整天整天睡觉,门也不出。”
“……骂我呢。”栾也笑着喝了口茶,才接着开口。
“也不是对你不好,对你很好。什么都替你准备好,就希望你好好待着就行了,什么也不要做,也不要问,最好什么事都能听话。”
木阿奶端详他一会儿:“你不像是听话的人。”
“嗯,不是。”
栾也放下杯子,似乎在想怎么解释。
“……可能以前习惯了。”
现在不想习惯了,所以来这儿了,这句话没说。但老人家应该能听得明白。
木阿奶的针从鞋垫上拉出来,空中划个圈又穿进去。
“听起来可不像对你好。”
栾也沉默了一会儿:“他照顾我挺多年的。”
生活、工作、人际关系、衣食住行。
“父母啊?”木阿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