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心想事成 第10章

与想象中灯红酒绿、人声喧嚣的酒吧不同,下了车打眼一看,这地方装潢走的是低奢风,推门而入,藏蓝色的大理石地面铺向深处,低沉优雅的古典乐静静流淌,江亦深重新确认了地址,无法想象“蓝调之家”是这样一个高档会所,在他的刻板印象里,这种地方应该取个刁钻的英文名,实在不行意语也可以。

穿西服的前台向他们打了招呼,询问是否有预订。

戚林报了凡子的手机和电话号码,前台在电脑上操作一会儿,很抱歉地对他们说路凡先生包间里的人已经来齐了,需要致电一下确认访客。

江亦深看得目瞪口呆,在前台拨电话时,戚林凑过来问:“凡子不是普通小生意二代吗?”

“我怎么知道,他自己这样说的,可能小生意做成大生意了。”江亦深咬着牙说。

前台的电话打完,给他们报出一个房间号,引导二人前往走廊中间的电梯。

这间会所的环境完全不像喝酒的地方,盆景与熏香衬得走廊格外雅致,让人不自觉放轻脚步,直到敲开包厢门,酒水气息扑面,吵吵闹闹的聊天声泄出来,才叫他们确认这是个酒馆,不是什么特殊娱乐场所。

包厢内灯光明亮,屋子里的人似乎早有准备,正架着凡子往外走。开门的人侧了侧身,礼貌性一点头:“你们是路凡朋友吧,他今晚输的有点多,喝得很杂,辛苦你们了。”

戚林小声骂道:“不靠谱的玩意儿,跟我说一点多才开始喝,现在也就十二点五十。”

“嗯?”开门的人把目光从室内转向戚林。

江亦深不动声色地向前半步挡在戚林面前,抗拒的潜台词非常明显,可这人偏生不懂收敛,特意歪过头去看戚林,搭话道:“你们是他室友?”

这人小麦色的皮肤,穿一身拉风的皮马甲,还吹了个瞧起来很昂贵的发型€€€€戚林对昂贵发型的定义是在室外行走十分钟不会被大风吹垮的、常出现于电视上的、男明星最钟爱的三七分。

“不是。”戚林答得很简单。

“哦。”三七分点点头,对他笑了笑,“那麻烦你们了,这么晚还过来,下次一起吃饭?都是朋友。”

戚林心思转得比谁都快,自然听得出这人的弦外之音,只是他对交新朋友没有兴趣,特别是这屋子里一群肉眼可见的资产阶级们。

他维持着社交体面,淡淡道:“不麻烦。”

“能行吗?”江亦深忽然扬声朝屋里问,打断了交谈,说完又走进去一些,接过凡子,拉过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两个人把大门口堵个严严实实。

他本就个子高,再加上凡子,愣是搁在戚林和三七分之间,简直人影幢幢。

“走了走了,谢了兄弟。”江亦深用力拍拍三七分的背,皮马甲被拍得震天响,接着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戚林被他无形中疯狂摇摆的狗尾巴抽了几巴掌,无奈地对三七分道了别,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

凡子此时还算清醒,身体虽然绵软无力,可眼睛里的震撼快要溢出来:“操,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是不是哪个下水道盖子没盖严实把你俩放出来了?”

戚林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怎么骂这么脏。”

“带你回家,不然你将在看日出的时候骑车撞上花坛摔出脑震荡。”江亦深冷冰冰地说。

“你有病吧?”凡子骂骂咧咧,可奈何身子不受控,只能被江亦深架着走。

这个点沿途见不到出租,戚林拿出手机打网约车,却不知道终点定在哪里。学校早就进不去了,他也不太想带外人回家。

“定学校西门的酒店吧。”江亦深说。

戚林“哦”一声,刚点开终点输入的框,就见到下面的历史地点记录第一条就是这家酒店。

这让他尴尬无比,立刻看都没仔细看就选中,选择车型时他手忙脚乱点了商务车以外的所有。

从等车、上车,到下车、开房入住,江亦深始终冷着一张脸,拽着凡子像在拽个撒气玩偶,周身气场都低到零度。

直到他们刷卡进了房间,戚林才忍不住说:“你又跟谁挂脸呢?”

“我可没有。”江亦深把凡子丢到床上,话里话外阴阳怪气。

“你当我看不出来吗?”戚林把房间窗帘拉上,压抑着不痛快,“有火别跟我发,我跟那个人一共也就说了五个字,加上再见是七个字。”

江亦深一字一顿道:“我、没、生、气。”

戚林最讨厌口是心非还嘴硬,一想起来他又在负重前行,更来气了:“那你别对我拉着脸,我就算跟他说七百个字也不关我事,又不是我挑的头。”

“我说了我没有,我有什么可生气的?”江亦深转过身看着他,“我可没立场生你的气。”

“你什么意思?分手是你提的,现在又没有立场上了?”

“我不提就不会分了吗?”江亦深说,“又不是我故意要分。”

“哎哎哎!”凡子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指着他们两个,大着舌头喊,“要吵出去吵,这里是睡觉的,不是让你俩金牌调解的!”

吵一半的两个人怒气不上不下地卡着,江亦深瞪他一眼:“这酒店的钱你出,路费也你出!”

“不是这多少钱啊!这是你把我绑来的,为什么还要我报销!”

“二百八。”戚林说。

凡子现在压根没有金钱的概念,但也知道哭穷:“卧槽这么贵?你们怎么开个连锁酒店房?”

“用我的身份证开的房,只要一百多,你就美去吧。”江亦深说。

“为什么?”凡子问。

戚林听不下去了:“他以前把浴室玻璃搞碎了,跟酒店说玻璃不结实,酒店给他12个月六折。”

凡子问个没完:“为什么会把玻璃搞碎?”

这回没人搭理他了,屋里陷入诡异的安静,凡子还莫名其妙地盘腿坐在床上,眼睁睁看着两个人被闭麦,然后默契地开始收拾床铺,接着躺床上不说话了。

“啊?”凡子发出了满含疑问的问句。

没人理他,他又坐了会儿,也躺倒下去,酒劲上头,两眼一闭,昏死过去,把尘世抛之脑后了。

他这一觉睡得如同死猪,日上三竿都没醒,酒店外的红绿灯跳跃着指挥早高峰的车流,校门送往迎来,保安大哥裹着棉服在门口溜达,热闹的白日,只有凡子还抽都抽不醒。

戚林放弃再抽他了,叹了口气:“算了,给他扔这儿吧。我们去学校吃点东西,吃完去你家。”

江亦深把叮嘱的话和账单一起发到凡子的微信上,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头,和戚林一起离开房间。

这家酒店就开在学校西门外,一条十字路口之隔,上午的阳光太刺眼,今日无风,天气很不错。

他们正向着路口走,忽然听到一连串汽车鸣笛声,转头看去,寻觅半天,最终发现是等红灯的队伍里一辆黑色小林肯。

车窗落下来,露出一张女人的脸,黑色的波浪卷发干练地扎在脑后,正红色的红唇,女人把脸上的墨镜取下,腕表折射的光晃得人一激灵。

尽管四年没见,江亦深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他用尽全身力气倒吸一口凉气:“我妈!”

他顾不上思考为什么明明是今晚才会收到老妈电话约明天见面,她却会在今天早上就出现在学校附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她看没看见他俩是从哪里出来的?

第14章 13:00

戚林还没反应过来情况,已经被江亦深抓着胳膊转身就跑,可身后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嘹亮喊声:“儿子!”

两个人立刻被定在原地,好在绿灯解救了他们,江亦深微微侧过头,见到小林肯随着车流向前,老妈正专心打着方向盘。

紧接着,他眼睁睁望着车子左转漂移,停在他们面前的车道上,老妈又转头看过来,对他们打招呼:“你娘去停个车,等会儿啊!”

戚林本想扮作路人路过,但被江亦深死死抓着,走都走不开,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怎么办?”

“也许她没看到我们从哪出来的。”江亦深怀有美好的侥幸心理。

戚林震惊地看他:“你妈认识我?”

“啊。”江亦深紧绷地站在原地,被问得有些无所适从,“哦。”

“哦是什么意思?”戚林急了,开始晃他的胳膊,“她知道到哪一步?”

江亦深挠挠耳朵:“知道我们分手了。”

“那€€€€”

背后穿来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两个人回身看去,小林肯上下来一个裹着厚羊绒的女人,她把后排车门打开,从里面拽出来一个大编织袋。

似乎是这个编织袋与她本人的风格相差太大,她又翻找出一个透明塑料袋,将编织袋塞了进去。

“过来呀!”她在百忙中招呼了一声,“就站那儿看着?”

江亦深和戚林立刻快步过去,腿比脑子倒得快,凑过去帮江母搬东西,四只手忙碌地在空气中挥舞,实际上还是江母一个人在忙活。

“给你的,拿走吧。”徐华盈把沉重的塑料袋放地上,用鞋尖顶了顶。

“妈,你怎么回来了?”江亦深终于抽出空问。

徐华盈拍着手上的灰:“快过年了回来看一眼呗,还想找你呢,你们快期末了吧?”

“这两天就期末了。”

“考试时候节制点吧,考完再说,不差这一两天呢。”徐华盈说这话的语气无比自然,像在说今天吃什么饭一样,随后拉开车门,“跟你们叙叙旧,本来想着下来找个地儿,我刚看这儿也没可坐的,还是上车吧?”

她说完,自己先绕去驾驶座,留下戚林和江亦深被雷劈得外焦里嫩。

戚林怒视着江亦深:“怎么办?”

“重置,重置!”江亦深也很崩溃,“再循环一次!”

他不能容忍他们两个在老妈心里变成了考试前出来约炮的随便之人,这和当众裸奔有什么区别?

车上暖气未散,有淡淡的茶香味,徐华盈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们,随口问道:“最近过得怎么样?”

“不是微信里都跟你说过吗?”江亦深略有些局促,“都挺好。”

有些话线上能说得出口,到了面对面的时候就觉得尴尬无比,他能和老妈倾心交谈的基础是距离感,如今就隔着一层椅背,过分亲近的亲情让他坐立难安。

徐华盈倒是不觉得尴尬:“哦,小戚呢?”

戚林不知道自己在江母那里是个怎样的身份,只好不卑不亢地挑了个不会出错的回答:“也挺好的。”

“我记得你在准备考试?研究生吗?”

戚林觉得这种事和江亦深的妈妈说也没什么,他从前了解过这位素未谋面的母亲,是个聪明又可靠的人,便如实答:“考公。”

“哦。”徐华盈扬一下眉梢,看他一眼,隔了会儿才说,“我不在内陆工作,有空可以和小深来找我玩儿,等上岸了就没法出境了吧?”

江亦深咣当踢了一脚椅背,把尴尬写在脸上,简直如坐针毡:“我俩没……没,还没。”

徐华盈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鲜活的表情,讶异地转头看过来。

“啧!”江亦深往前坐了些,两只手攀在椅子上,试图把他妈的脑袋扳正,不让她看戚林,“昨天凡子喝多了,我俩给他安置到那个,那个那个,不是我们!你少脑补点!”

徐华盈似乎笑了下:“这点酒量可不行呀。”

“不说他了不说他了。”江亦深连忙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告诉我?”

车子就停在路边,老妈也没有提出要找地方聊天的意思,看来是不打算久谈。

在上一次循环里,徐华盈的电话在晚上才打来,约他明天去吃饭,看来她今天有其他安排。江亦深不知道这个城市还有什么事值得她忙碌一整天,他只能想到和自己或老爸有关,可他不敢细想了。

“给你阿姨保养车子啊。”徐华盈拍拍方向盘,“我看你刚才见到我,一点也不惊讶呢。”

江亦深被她说出冷汗来:“那我们一会儿吃个午饭呗。”

“今儿个不行呀。”徐华盈一只手搭在窗沿上,她偏过头去看表,“我等下有事呢,明天吧,晚上我定下时间了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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