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萨摩耶,想吃肉 第114章

许多年过去了, 汪白已经垂垂老矣,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年长的狗狗会有一种神秘的直觉, 他虽不理解这种直觉从何而来,可他就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回想他的狗生,不缺吃, 不缺穿, 有伴侣陪伴,有老师护航,还有许许多多的狼同伴和狼崽子。

真要算起来,他的辈分恐怕都比太爷爷还高了。

汪白暗笑,下意识地偏过头:“狼哥, 你说我还能陪那些小崽子玩吗?上回陪他们捉迷藏,差点没把腰闪了。”

然而他的身边却空空如也。

汪白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人总会死, 狼和狗的生命也同样会有终结的一天,只不过他们的寿命要比人类短暂许多。

狼末在北极狼中已经算是很长寿了, 他很注意狼末的身体保养,加上钟老师也经常给他们做检查。

衰老和死亡,在所难免。

幸运的是,在这段看得到尽头的旅程中,他和狼末始终没有缺席对方左右。

这时, 门开了,钟燕行拄着拐杖在他身边坐下:“小白,该吃饭啦。”

汪白看向老师, 钟燕行已然白发苍苍, 脸颊也因为常常吹海风的缘故而留下了海边住民常见的暗红色。

汪白享受着老人的抚摸, 乖乖地吃光了狗粮。

钟燕行正要收拾,汪白忽然咬住了他的裤腿。

“怎么了?”钟燕行问他。

汪白张了张嘴,意思是他有话要说。

钟燕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想装作没看懂,却被汪白纯净的目光所吸引,犹豫片刻后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将平板递给了汪白。

汪白举起爪子写道:“老师,我该回家了,年纪大了,走不动了,明年就不再过来了。”

钟燕行的眼眶迅速红了,他想告诉汪白,他的家在故乡,他会带他回家。

但他忽然发现小白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汪白,他的家,就在这片苍茫的极地上。

等汪白确认老师已经看完了之后,又清理掉了这写占满了屏幕的字,重新写道:“老师,好好照顾自己,小白不孝,让您操劳了。”

“老师愿意,老师愿意为你操劳一辈子。”钟燕行哽咽着将汪白抱进怀里。

他只怕他的一辈子太长,而小白的一辈子又太短。

其实钟燕行也能看得出来,自从狼末走后,小白便郁郁寡欢。

在他的要求下,小白才答应了每年来黄河站和他见面。

今天小白提出了离开,这一次分别,或许就是永别。

这让他如何能舍得?

汪白却铁了心要回家。

他不确定自己的生命何时走到终结,他不想让老师看到他咽气,现在离开,对老师而言也算是个念想。

第二天,汪白悄然离开了黄河站。

钟燕行听见了响动,却没有起身,只躺在床上,任由泪水浸湿枕头。

极地的恶劣天气,对这具衰老的躯体而言,可谓是严峻的挑战。

汪白自然不会自己冒险,他找了处空旷的地方高声呼啸,很快就有狼群来到他的身边。

这些北极狼都是野戈他们的后代,尽管狼王的位置早已历经更迭,但他作为初代狼王的伴侣,加上他帮着养大了一代又一代的狼崽子,他在狼群中的威望丝毫不亚于现任狼王,即便是现任狼王,也对他尊敬有加。

在狼群的护送下,他回到了冰斗冰川之下,那属于他和狼末的小窝。

门口的镇宅神兽早已被他重新修缮了一番,此刻正威风凛凛地俯视着他。

汪白笑了笑,径直走进了小屋。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狼末迈着慵懒的步伐迎接他。

“久等了,亲爱的。”

……

汪白睡了很久很久,他的意识归于混沌,已经分不清时间与空间的界限,就和他当初刚刚来到极地时一样。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还有再睁开眼睛的一天。

入目是白色的天花板,昏迷带来的眩晕感,让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找回焦距。

“你醒了?太好了,你的头还疼吗?”

汪白认得他,这是和他一起救助野生动物的同事小林,他试探着摸了摸额头,发现自己头上还缠着绷带:“我这是怎么了?”

小林叹了口气:“让我说你什么好,为了救一只朱€€,你至于冒那么大的险吗?还好底下有树做了缓冲,你被执行任务的长官救了起来,不然的话你这条小命就玩完了!”

汪白呆呆地看着小林,这么说他没有死?

那他穿越到极地,在极地度过的十多年又该怎么解释,难道那只是个梦吗?

汪白想得多了,脑袋就开始疼。

小林赶紧扶着他躺下,就在这时,帐篷打开,一位身材颀长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药汤。

“郎先生。”小林起身去接碗。

“我来吧。”郎先生稍稍将药碗向后收,小林扑了个空,只好默默坐在一旁。

郎末坐在了汪白床边,舀了一勺药汁耐心吹凉,然后送到汪白唇边,语气温柔:“小心烫。”

男人醇厚的嗓音似乎带有某种魔力,让汪白无端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连同他的心脏也随之微微颤动。

他没有去喝汤药,只是戒备地询问道:“是你救了我?”

郎末微微颔首算作答复,素来冷厉的眼神落在汪白毫无血色的嘴唇上,此时唯余心疼:“喝药。”

汪白双臂用力,支撑着自己靠在床头。

他抬眼打量眼前的男人,浓密又棱角分明的剑眉底下,是一双带着浅浅血丝的狭长凤目,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还有那棱角分明的脸庞,无一不在表现着这个男人的俊美。

男人穿着一身白色制服,很难看出他究竟是什么级别的“长官”,但仔细想想,会在密林中执行任务,应当还在部队服役。

但是穿白色制服的一般是海军,海军很少会有任务需要在密林执行……嘶,不能多想,一想脑袋又开始疼了。

汪白颇感不适地拧起眉头,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掌覆在了他的头顶。

他下意识要挣脱,就听到男人温声道:“别紧张,放轻松。你刚刚醒来,不宜过度用脑,先把药喝了。”

汪白:“我自己来。”

男人并未强求,将药碗递给了他。

药汤十分苦涩,汪白尝得出来这是用草药熬制,而非如今常用的冲剂或泡腾片。

他有意问问小林草药是谁找的,不过碍于有外人在场,他不便多说。

草药汤下肚,满嘴都是苦涩。

他心里暗暗叫苦,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将碗和调羹还给了男人:“郎先生,谢谢你。”他之前听到小林这样称呼他。

“叫我郎末。”郎末正要接过药碗,汪白却一个没拿稳,药碗和调羹全都掉了下去,摔成了碎片。

狼末?

他诧异地看向眼前的男人,难怪他总觉得对方的眉眼让他很是熟悉,原来他就是狼末!

汪白顾不得小林惊愕的眼神,一把抱住了眼前的男人:“狼末,狼末,你还在呜呜呜……”

郎末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护住汪白:“你干什么?”

小林也总算反应过来,连忙开口:“汪白,你认识他吗?就算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也不能这么冒犯啊!”他把汪白冒犯的原因归为对救命恩人的感激,这样郎末应该就不会责怪了。

汪白听到郎末克制的声音,心都凉了半截。

他松开了郎末,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们之前不认识吗?”

郎末摇摇头,眼睛却没有看汪白,状似稳重的男人实则耳根早已爬上了绯红。

汪白听到了这个答案,浑身的力气都仿佛散去了一般,精气神肉眼可见地颓靡下去。

是他异想天开了,狼末是土生土长的北极狼,怎么可能变成人类,还是带有军衔的,有过生活痕迹的人类。

“你们出去吧,我想静一静。”汪白闭上了眼睛。

郎末眉头紧锁,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小林拉着离开了房间:“郎长官,小白他刚刚苏醒,神志不清的,您可别跟他一般见识!”

“没事。”郎末说完,手伸进了口袋,忽然想起一件事,“你等我一下。”

说着,他又打开了门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却是汪白满是泪水的脸庞,那一瞬间,他仿佛能感觉到对方的痛苦、迷惘还有爱意。

郎末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但更让他揪心的是,他一进门,汪白就拭去了脸上的泪水,用浓重的鼻音:“抱歉,让你见笑了。”

客气,但带着绝对的疏离。

郎末的心直往下坠,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为什么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如此牵动他的心弦。

他顺从心意地走到汪白面前,从兜里掏出两块奶糖:“药汤很苦,吃点糖缓一缓。”

汪白定定地看着他,许久,他才接过了奶糖:“谢谢。”

郎末见他剥开了糖纸,将糖果丢进了嘴里,本该安心离去。

结果他瞥见了汪白开合的双唇,奶糖随着汪白的咀嚼流淌出汁水,令他的双唇绽放出诱。人的光泽。

想必将这两片唇含进嘴里的滋味一定无上美妙。

郎末垂首咽了口唾沫,强行将注意力集中在满地的碎片上:“我打扫一下,你忍一忍。”

不过是一点碎片罢了,有什么好忍的。

汪白一边隔着眼皮按摩酸涩的眼珠,一边心想: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第94章

汪白以为他和这位奇怪先生的交集到此为止了, 毕竟人家有公务在身,也不至于需要他的回报。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里都休养两天了, 郎末还没离开。

而且这个名字让他很是在意,只是他们之前从未见过,他也只能将其解释为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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