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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凡打开房门，屋里是意料之中的安静，家具摆放得整整齐齐，垃圾桶也套上了新的垃圾袋，地板一尘不染，看上去没什么变化。
他进了卧室，打开衣柜，原本挂满西装的地方此刻空空荡荡，只剩下他自己的几件卫衣零散地挂在架子上。
孟凡抿了抿嘴，回头仔细看了一圈房间，后知后觉发现少了很多东西。
梁诚晚上有时会坐在床上看书，所以床头有一盏小灯，他也爱在事后抽烟，每次为了顺手，都会在床头柜上放一盒烟和一个烟灰缸，还有那个扫地机器人，他嫌家里有灰尘，又懒得经常打扫......
而现在，床铺得整整齐齐，地毯也干干净净，那些有梁诚痕迹的东西却悄无声息地失去了踪影。
连床单都是他从未见过的新样式。
也就是说，从他提出离婚的那一天起，梁诚就真的开始着手这件事，雷厉风行到请律师、拟协议、分财产，甚至不愿意再跟他谈一谈，连屋里的陈设都“礼貌”地归回原样。
孟凡掌心发麻，双脚被定在原地，他怔怔地望着床头，眼前不由浮现出今早民政局外，梁诚冷漠的背影。
印象中，他几乎没有看到过梁诚的背影，即便是在相互嫌恶的那几年，梁诚就算走在前面，也总会三步一回头，从没像今天这样，走得干脆又利落，好似要斩断过去的一切。
周遭安静，孟凡听到了自己渐重的呼吸声。
他回过神，把柜门关上退出了房间。
直到回到酒店，孟凡才觉得心里没有那么难受。
不就是离个婚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本来他也不想和梁诚过，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结局。
孟凡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地想着，越想越觉得他和梁诚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蒋湘绣和孟征国就不该私自为他订下这个婚约，反正结了也要离，还白白浪费了他二十年的时间，让他平白无故受了这么多气。
还让他以为自己是喜欢上梁诚了……
这根本不是正常的喜欢，也不是正常的恋爱，更不是正常的婚姻。
他错了，梁诚错了，蒋湘绣也错了。
他们都错了。
还好，还好他现在反应过来了，还不算晚。
他们都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他的人生不应该受任何人掌控，他有自己做主的权利和自由。
孟凡这样反复安慰自己。
只是…为什么心里会那么难受呢……
酒店短租到期后，孟凡就回了兰鸣湾，只是从两个人的生活骤然变回一个人，他有些不太适应。
其实仔细数来，梁诚在这个房子里也没呆几个月，就跟他们的婚姻一样，看似定了二十多年，实则三个月都难以维系。
证一领，到处都是问题。
可是，他一回家就会控制不住地想起梁诚。
孟凡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眨了眨眼，强迫自己不要去关注洗漱台上空出来的那一小块位置，也不要去看旁边支架上少了的那一条毛巾。
快速洗漱完，他掬了捧水洗脸，直到把梁诚的脸从脑子里彻底冲去才停。
他们离婚的消息没有告诉任何人，在这一点上两人倒是很有默契。
所以孟凡一个人在屋里呆了三天，也没有谁发现异常。
中途蒋湘绣还给孟凡打了个电话，说他和梁诚已经好久没有回家吃过饭了，问他们什么时候有空。
那时孟凡正在阳台上抽烟，下巴一圈胡茬，眼睛下面也是两条厚重的眼袋。
他稳住语气，语调自若地告诉她他和梁诚最近都很忙，暂时还没有时间回去。
蒋湘绣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只说等以后都有时间了再聚，然后照例交代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只是孟凡一个人靠在栏杆上发了好久的呆。
《心燃》的几个主演敲定后，李导牵头叫上制片和监制还有演员们一起吃了顿饭。
一共二十来号人，刚好一个大包厢。
开始前，李辉德简要介绍了这顿饭的目的，说想要主演们提前相互熟悉，以便后续更好开展工作。
话是这样说，但这样的场合，怎么可能会这么单纯。
如果只是想要演员熟悉，那只叫演员就好，还叫制片和监制来干什么。
李辉德的习惯业内都知道，喜欢找素人，有的可能只是想来碰运气却恰好被选上的学生。
这顿饭，也算是为这些人搭了个台阶，以后发展怎么样就看他们个人造化了。
江月作为业界金牌经纪人，自然有和孟凡一同赴会的资格，并且对此非常重视，从一上车就开始叮嘱孟凡。
“喂？”江月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孟凡眨眨眼，从窗外收回视线，看向江月。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江月皱眉，不满地盯着他。
孟凡点点头：“在听在听。”
“那你把我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孟凡沉吟片刻，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要不你还是再说一次？”
江月：“……”
“你最近状态不太对劲。”江月狐疑道，“跟你老公还没和好？”
孟凡顿了两秒，假装正常道：“哪有不对劲，我可能就是昨天没睡好。”
“最好是啊。”江月将信将疑，“你应该马上就要进组了，千万不能把个人情绪带进去，这部电影对你非常重要，一定得用最好的状态去准备。”
“知道了知道了。”孟凡立起帽子挡住脸，窝进座椅里，打了个哈欠，用平日那种满不在乎的语气说，“我状态挺好的。”
演员里有六个都是素人，显然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又几乎都是还在上大学的学生，全程都很拘谨地坐在位置上，叫举杯的时候举杯，被点名了就放下筷子挺直背笑着回答，青涩又稚嫩。
孟凡一边啃着排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到现在，他居然也会觉得别人年轻了。
“孟老师，我敬你一个。”
王晨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孟凡瞥他一眼，若无其事地继续啃碗里那块骨头。
王晨倒也不着急，就那样举着杯子看他。
李辉德和几个制片老总比较熟，在另一头聊着什么，没空注意他们。
还是江月看不下去了，偷偷掐了一把孟凡的大腿肉，凑近他耳边小声警告：“该干嘛干嘛啊。”
孟凡疼得嘶了一声，这才勉强放下筷子，不情不愿地端起杯子和王晨碰了一下，只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他们两是主演，位置自然挨在一起，从一落座，孟凡就没看过王晨一眼。
他和梁诚离婚，虽然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但王晨在其中功不可没。
孟凡本来只是对他没好感，到现在是摆到明面上的厌恶。
王晨好似看不出他的不喜，微勾着嘴角将酒一饮而尽。
孟凡也能感觉到自己状态不好，包厢里很热闹，他却一句话都不想说。
即便是李辉德导演亲自点名他，他也只是意思性地说了几句，甚至称得上敷衍，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江月听着脸也黑了。
只有他无所察觉，一杯酒喝完就坐，也没有去看别人的目光。
江月靠近他，咬牙切齿道：“越活越回去了？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月姐，”孟凡心里有点烦，眉头一蹙，“我是来拍戏的，不是来玩酒桌文化的。”
江月话停，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
孟凡看着场上的觥筹交错，只觉浑身不自在，索性直接起身。
江月怕他跑了，抓住他的手：“去哪？”
“去洗手间。”孟凡说。
江月这才放开他，还不放心警告道：“快点回来，不准走啊。”
“放心吧，不会走的。”
包厢门一关，孟凡耳边都清净了。
走廊上铺着柔软的地毯，只有几个侍应生站在两侧，见他出来，礼貌地上前询问他需要什么帮助。
孟凡摆摆手，沿着走廊往前走。
洗手间在拐角，孟凡到了门口，却没有进去，而是靠在窗台旁拿出了烟盒。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孟凡看着远处五颜六色的灯光，吸了一大口烟。
现在这个点，梁诚应该刚从公司出来吧。
梁家离高新区有足足一个小时的车程，也不知道梁诚下班了住哪。
想到这里，孟凡被自己笑到了。
他居然还在想梁诚住哪，随便在公司附近买一套就好了。
梁诚又不会缺房子。
算算日子，他和梁诚已经有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见面了。
更别提微信、短信、电话。
以前他想尽办法都逃不掉的人，现在却算得上干干净净地从他生活消失。
没有人管他，也不会再有人干预他的生活。
他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哪怕他在酒吧喝到烂醉也没人有半点资格说他。
他可以自由地、任性地、疯狂地享受属于他的人生。
孟凡这样想着，用力吸了一口烟。
结果没有注意到烟头燃得很快，橙红的火星子一下就燃到他的指尖。
“嘶€€€€”
孟凡吃痛，手下意识地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