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过身,刚走了没两步,虞树棠跟了过来,女孩仍然红着脸,她真不明白,小树明明比她小那么多,结果怎么比她还要保守那么多?总之,小树红着脸,鼓足勇气说:“想。”
“那就快洗漱。”柳见纯推了她一把,将她推进了浴室。
和时间完全没关系,无论白天黑夜,虞树棠都丝毫不受影响地神魂颠倒,愈发觉得接吻比起这件事来逊色太多了,根本没有这件事那种令人色授魂与的魔力。
她什么压力和苦闷都忘记了,满心满眼的只有这一个柳见纯。可惜姐姐考虑得比她更多,呼吸还没有完全平复,就问道:“中午想吃什么?”
“累不累?”她有点羞赧地蹭了蹭柳见纯的锁骨,“不要做饭了,我们点外卖吧。”
她不想出去,这是个很珍贵的周末,她只想和姐姐在家里待着,最好能待到地老天荒。
“好,那你想吃什么呢?”柳见纯合着眼,虞树棠凝神盯着她脸上细小的汗珠,听到这个问句,这才从床头柜上摸出手机,翻看起外卖页面来。
她一样一样地念给柳见纯听,这周边外卖相当多,和惟宁大学附近的数量是不相上下,她光是念下来,就觉得要换自己是完全点不出来的,每家店看起来都挺不错。
柳见纯不用她重复,就这么粗略地听过一遍,很简单地就做了决定:“想吃肠粉,或者那家招牌是牛肋排杂粮饭的,小树,你想吃什么?”
周日的中午,她想吃点清淡少油的。
虞树棠选不出,她用指腹悄悄地拨了拨柳见纯的长睫毛,姐姐的睫毛就笑着在她指间颤了颤。“姐姐,你更想吃哪家?”
柳见纯带着笑,不为难她:“那吃肠粉吧,我要一份瘦肉猪肝的,再要一份白灼生菜。”
虞树棠给自己点了一份虾仁韭黄的,又给两个人要了一份艇仔粥。
她还没吃过这家肠粉,味道很好,里面的虾仁十分脆弹,一吃就知道是新鲜的。
虞树棠一边吃,一边都想好了,下午的话,可以和姐姐看一部电影,喜剧片最好,要是姐姐有什么想看的其他的也可以,总之要窝在沙发上,要是没有零食的话自己就赶快去便利店买一点,一定要舒舒服服,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费地度过这个周末。
后来她想,不能提前规划得这么好的,可能是有什么规律在,大约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吗?
她肠粉还没吃完,就接到了同组oscar的电话,说让她看邮件,得改一下ppt里面的一些内容。
邮件,一听到这两个字,虞树棠简直是火冒三丈。如果说整理材料和做ppt是无聊的折磨,那么邮件简直是所有怒气的催化剂。
她听到这个电话,就像每天早上醒来打开邮箱看到八十七封邮件一样崩溃!想得倒好,利用一切空余时间,她的空余时间在哪里!
她想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柳见纯望着她,轻轻地放下了筷子:“小树,怎么了,临时有工作吗?”
虞树棠很想对她说,没有。她也不想打开邮箱去查看,但事实是,她不能那么做。梁文静的长期项目放在一旁,其他三个项目现在都进行到重要阶段,现在快要十一月,年末的绩效考核和奖金,哪一样不得看工作成果?
她绷紧面孔,竭力想让自己的脸色恢复正常,语气也平淡一点:“嗯……临时要改一下ppt。”
“那快改吧。”柳见纯说,她很认真,“小树,别耽误了工作。”
虞树棠餐盒里还有剩下的肠粉,她喉头哽塞,胃里淤堵,吃也不是,不吃也是:“那我先回去拿电脑。”
“先吃完。”柳见纯说,“就剩一点了,而且你拿了电脑再回来,多麻烦,吃完再回去吧。”
要是拿了电脑再回来,一来一回,不全耽误在路上了吗?虞树棠清楚得很,她就是不愿意。今天下午本来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和姐姐做的,现在全给毁了!
她强迫自己将剩下的肠粉吃进去,她根本不想打开手机上的邮箱,竭尽全力地要保留最后这一点清静的时间。
“我走了。”虞树棠不情不愿地说,柳见纯抚了抚她的脸颊,“好啦,别不开心,工作的事情,没办法的呀。”
小树仍然是很不开心的样子,蹙着眉,一张脸冷冰冰的。柳见纯揉了揉她颊侧的小记号:“又不是不能聊天不能见面了,很快又到下周六了。”
很快又到下周六了。虞树棠就这样充满期盼地等待着每一个明天。她还有很多其他的期待,年末的奖金,她想给姐姐买礼物,过年的时候,也给妈妈和爸爸买点礼物,即使她们什么都不缺,总归是自己第一次上班赚的钱,有纪念意义。
还有,她还很想抽空去骑一骑姐姐送自己的车子,之前想得好好的,周末的时候要和姐姐一起去骑车,可是一躺到床上,她根本不想起来,即使起来,她也不愿意跟姐姐出门,只想在一起就这样待着了。
很有盼头,虞树棠想,很有盼头,她打开笔记本电脑,邮箱里整整六十四封未读邮件,有那么一瞬间,她* 甚至都不想把邮箱关掉,她想把电脑关掉。
虞树棠也不知道是自己学聪明了还是屈服了,说不清这两种哪一种的成分更大。下一周她去柳见纯家的时候,特地把笔记本电脑也带上了,她周六上班的时候特地带去公司,就为了下班的时候能带到柳见纯家。
结果苦总是流向能吃苦的人,她自从带上电脑,每个周末没有一个能空闲下来的,除了早上她忙着做别的事情,硬让自己不看邮件而事情又没有紧急到至于同事电话打扰的地步。下午她不得不开始回复微信,然后回复邮件,到最后,说是不得已,其实顺理成章地做起了ppt。
柳见纯一开始让她去书房,她不愿意,一方面是想着和姐姐一起待着,另一方面是,如果去书房的话,这就和真正的工作毫无分别了。
在客厅,她只要做快一点,尽量再赶赶进度,还是能晚上和姐姐一起看个电影,吃一个悠闲的晚饭的。虽然她还是不大能开火炒菜,但她现在打奶昔,拌沙拉,洗菜备菜这种都有点熟悉了。
柳见纯通常会安静地陪着她,有时候也用笔记本整理手头的材料和对接电视台的工作,这个节目年后就要开始录制了。
有时候她靠在虞树棠身边,就这样默默地看电子书,她很喜欢这种电子书,水墨屏护眼,现在技术发展很快,和大平板也没什么区别,有笔能够批注。
小树的呼吸成为一种令人心安的白噪音,她点一点屏幕,书本顺畅地翻过一页,旁边的虞树棠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把笔记本电脑一下合上,揽住她的腰,凑到她颈项边使劲蹭了蹭,雀跃地说:“姐姐,我做完啦!”
她就也把电子书放到一边,入冬了,外面的天色也暗了,她主动将唇凑上去,和年轻的恋人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今天挺快的。”
“哪里快了?”虞树棠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决定暂时不说晚饭的事情,“姐姐,我前两天看网上说,江雪荷和白寄€€的新电影12月12号上,咱们到时候去看吧?”
“好呀。”柳见纯当然一口答应,不过很快想到,“那天是周四,小树,你有时间吗?”
“我有!”虞树棠不假思索,她实在太需要和姐姐一起出去的活动了,她打算提前就做好准备,实在不行让同事帮个忙,她很想和姐姐去看那部电影。
她想想就要笑:“那时候去看《自白》,我看出来她俩演的是一对,但是我特别注意,不能告诉你!”
“我也看出来了。”柳见纯抿不住笑意,“我也不想告诉你,万一你要是没看出来,我讲这些的话,那多尴尬啊。”
“我的危险性比较低吧!”虞树棠有点不满,“我当时才是严防死守呢,我起码是大学生,你可是教授,万一这件事把你冒犯到了可怎么办?”
“真的吗?”柳见纯不置可否,“我可不觉得你的危险性比我低。你比我好像保守很多吧,想要还不说,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在不好意思什么……”
虞树棠捂住柳见纯的嘴,不许她再说下去了。当年生自己的时候,家里人算过自己五行缺木,就给起了一个这样的名字,结果现在把她弄得太易燃了!
明明这种亲密的事情是恋人间的常事,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到底在害臊什么啊!
她见柳见纯不说话了,想把手撤开,柳见纯若无其事地说:“现在不好意思也没用了,你应该做的时候不好意思€€€€”
虞树棠一下又捂住了她的嘴,柳见纯脸小,这下只余一双美丽的桃花眼,柔情含笑地望着她。
第103章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回到毕业典礼的那个晚上。
一年到头都很有盼头。虞树棠轻快地想。她发觉自己现在真的很明白柳见纯的生活智慧了, 一年就是由节日这样一个一个地串起来的。
去年和柳见纯去白鹤镇骑行,喝千岛湖鱼头汤的时候,当时只是她的老师, 还不是她的恋人的柳见纯就曾说过, 感觉一整年的时间好像都是用各种各样的节日串起来的,尤其是冬天,圣诞节、跨年、元旦, 最后是过年,是一个很幸福的冬天。
不知道今年能不能下雪,虞树棠想, 要是下雪就更好了。12号去看电影,25号是圣诞节, 31号是跨年, 1月1号是元旦, 都能和姐姐在申城度过……一想到这里, 她简直觉得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幸福冬天。
过年的时候她先回家, 虞树棠在心里规划了很久, 先回家待几天,然后就回来和姐姐好好地休息两天。
这次过年,她能给柳见纯的姐姐也送点礼物吗?她止不住地想这件事,上次打电话的时候,她其实就有这种想法, 姐姐开玩笑说她想套近乎, 她就是想套近乎, 想多了解姐姐一点, 结果没想到,竟然知道了这样的事情, 姐姐的妈妈和爸爸原来早就不在了。
那姐姐是柳见纯现在唯一的,最亲近的家人了吗?她想过年的时候,非得买点礼物送去,哪怕自己不露面也要把心意送到的,这也算是基本的礼貌吧?
夜光闹钟的数字跳到下午四点,她心里已经开始雀跃了。法尔林她们这种分析师一般跟进的项目都会在三个左右,是因为梁文静带的那个项目比较特别,算是临时插了个队,目前倒还不算压力太大,她主要是在其他三个项目间反复横跳。这三个项目的老板有一个是梁文静,其他两位都是不同的人,所以必须除了邮件,还得时刻关注着微信和电话。
现在已经下午四点半了。临时取消了一个视频会议,这是好兆头,有一个项目的老板之前和她发过消息,让她改东西,她五点半的时候就可以交差,有一个项目的材料已经准备好了,她早就把邮件天女散花一样地发出去,现在只要梁文静不再临时给她发消息,她就能顺利地在六点前离开公司,和姐姐汇合看电影了。
她的计划天衣无缝,只要熬过这一个小时,不管有什么事情,总之她先跑路,不管怎么着,起码能见到柳见纯这就是胜利。
千万别给我发消息。虞树棠一边迅速地修改ppt,她现在对字体字号之类的东西已经完全练出了直觉,一眼就能看出哪里不对,这部分最繁杂的反而在现在的她看来没有那么琐碎了。
她一边按捺不住,将手机摆在一旁扫了两眼,这是购票软件上关于这部电影的介绍,寥寥几句而已,她已经津津有味地看了好几遍了。
越想越期待。这么一想,她和柳见纯恋爱之后,好像还有好多事没做过呢。她暂且把妈妈的那一套丢人的浪漫理论抛诸脑后,她忽然觉得这搞不好是一种反其道而行之,大概就是因为有人这样想,姐姐很久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了。
这么好的晚上,看电影,看完电影出来买糖葫芦,管它丢人不丢人呢,多好啊!
今天过年能放几天假?她从来没这么一心二用过,移动鼠标的手不停,有一半思绪已经完全分割了出来,丝毫不影响工作的那一半。
不管怎么样,总能放个一周吧?一定得抽出时间出去骑行,柳见纯送自己的新车子,到现在还没碰过呢。要不然就再去白鹤镇骑一圈,她很愿意把没恋爱的时候去过的地方,用恋爱的心态再去一次。
闹钟上的数字一点点地变动,虞树棠比预计的早三分钟完成任务。她发过去,迅速地把电脑关机,拿起旁边的手包,已经下定决心非得按时下班一次。
“ilanit。”oscar走过来,他和虞树棠都在梁文静的两个项目组里,“你要走了吗?”
“有什么事情吗?”虞树棠已经站起身来,oscar是个不大痛快的人,说话总是不一次性讲完,好像总是要先试探什么。她心里头有了种不祥的预感,“我晚上还有事,所以得先走了。”
“你如果实在有事的话我替你也是可以的。”oscar说,“就是rita姐让我告诉你做好准备,平云的视频会议六点二十开始,还有我们要做敛锋的财务模型……”
“这都是rita姐刚才和你说的?说了那么多?”就这么一瞬间,虞树棠觉得脖颈上的大动脉一下一下地跳,她本来还有其他话想说,这会儿全讲不出来了。
有什么可讲的呢?这份工作就是这样,她是个特别喜欢按部就班的人,无论是当初学习,还是现在工作,她都喜欢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得清清楚楚。但不好意思这份工作就是来打击她的,上司的一个随口的指令,所有的安排都得跟着泡汤。
她没等oscar回答,将手包丢到桌子上,快步去敲了梁文静的办公室门:“rita姐,我还以为平云的视频会议今天取消了。”
“上午的是取消了。”梁文静说,“那边临时发的邮件,说还是决定要在今天之前开这个会,早点完成的话不好吗,今年你说不定都能拿到这个项目的奖金。”
虞树棠咬了咬牙:“这个项目当初是jason发的邮件联系到的买家,他是最初跟进的,只是上次出差临时抽不出时间,我替他参加了一次会议,这次还让我来吗?”
“你不用担心呀。”梁文静眼睛看着屏幕,“我们是一个项目组的,你难道担心多跟了几次会议奖金上还能有什么差别吗?”
有些话她不信虞树棠不清楚,大家对进度的了解是一样的,只是分工合作。
虞树棠很不愿意这么讲:“jason现在有时间吗,我觉得……”
她真心说不下去,假设真让jason帮忙了,她当然会发红包抱歉和感谢,但是……她不想拒绝工作,其实不管什么原因,哪怕是六点二十这个晚饭点开会都无所谓,既然协调好了买卖双方愿意她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她就是愤怒,不知道在愤恨什么,不知道到底是这一切美好的安排变得稀烂,还是因为意面事件重演。
哪怕不知道代鹃的事,她都会为任何轻微的偏离轨道而感到失控,更何况她现在知道了?这和重蹈覆辙有什么区别?
“你有事情?”梁文静眼睛都不抬,“很重要的事情吗,是什么?”
“去看电影。”虞树棠说,她很诚实,她很想去,不过没有找任何的理由和借口。
梁文静笑了:“那我要很不近人情了,你得参加这个会议,即使不需要说什么话,大家也都喜欢你,jason在这方面不如你,他不如你上镜。”
虞树棠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梁文静这话说得是真是假,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如我上镜?”她没有发泄的对象的愤怒冷下来,“rita姐,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梁文静说,“会议很无聊的啊,尤其是我们,开电话会议还好,你能做别的事情,视频会议你得在镜头前保持着最好的状态,我们说白了就是中间人,有点像服务人员,你比jason更让人觉得满意,而且平云的集团母公司在京城,上次会议,你给人家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呢。”
虞树棠说,她又问了一遍:“那和上不上镜有什么关系?”
梁文静察觉到了什么,她开玩笑似的说:“哎呀,人都比较肤浅的,我们这种常常要跟别人打交道的职业,当然自己要漂漂亮亮,体体面面的才能让人家第一时间有好感了,没有也没关系,我们靠的是专业素质。”
当然是靠专业素质,长得再漂亮没有能力的花瓶她是不会要的。虞树棠能力不错,美丽就成了锦上添花的加分项,当初她坚持录取虞树棠,也有这方面的因素。
她们是法尔林的明星组,年轻分析师里,总有升职更快的明星出现,光有能力是不够的,要么有人脉资源,谈成了更大的项目,要么就是容貌和穿着炫目,让人留下了难忘的好印象。
有这样的先天资本,该欣喜,但她发现了,虞树棠这种女孩,越是应有尽有的,越带着一种让人不易察觉的骄纵的天真。
倘若自己讲得明白讲得透彻了,她要不愿意了。
虞树棠的愤怒被一种更深的情绪压倒了,那种情绪叫作羞辱。
梁文静还是笑着,她并不严厉,就这样语气平常地说:“提前说好了,圣诞节最好也要空出来,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今天也想做点其他事啊,但这个项目到关键阶段,我也会旁听会议,这里就是这样的,习惯就好。”
虞树棠从办公室走出去,她路过工位,路过生机勃勃的大棵绿植,一路走到了洗手间里。法尔林的环境很好,洗手间也布置得非常好,摆着植物和香薰,每一个隔间都是一点脏污也没有。
她没有洁癖,不过某些事情是从来不做的,再干净也不做,但这会儿她坐在马桶盖上,默默地坐了两分钟,很精准,看着腕上的指针微小地动了小半格,她拨通了柳见纯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