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不可貌相 第46章

“我们俩,”陈熙南拉下口罩,露出一个释然的笑,“都很争气。”

段立轩大步上来,紧紧抱住他。在隆隆的雷声里,只说了一句话:“好样儿的。”

这不是一句情话,却胜似无数的情话。因为那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最高评价。

引流物立即被送往检验,老狄也没有让他久等。第二天一早就出了报告,六胺银染色见有分隔的真菌菌丝,分叉呈 45°。确诊为中枢神经系统曲霉菌病,即ICA。

ICA临床非常罕见,大多尸检才得以确诊。参与其中的医生都欢欣鼓舞,但陈熙南却有了新的烦恼€€€€他二哥的钱包。

治疗真菌感染的药物,首选伏立康唑。但这种药因成分提取困难,价格非常高昂。进口的4千块一盒,只能吃5天。

国产药也有,不过副作用很大。陈熙南刚提半个字,就被段立轩喷着唾沫否决了。

不仅用药,日常监测也是个天文数字。NICU一天一万,ECMO的开机费就要6万。

而就算治好了ICA,后面还有CGD。CGD是治不好的,只能长期注射干扰素γ增强免疫力。而这种注射药物,1mg就要7千块。

一场重病,足以拖垮一个家庭。在死亡率高达80%的背后,又含了多少心酸和无奈。

段立轩从不提钱的事,但陈熙南过意不去。彻夜查文献调整用药量,得空就往NICU跑。天天站保活床边嘟囔快点好,给她段干爹省点钱。

俗话说心诚则灵。陈大夫跟着段二爷上庙拜佛心不诚,但想省钱的心很诚。

或许是白细胞之神被他的诚意感化。抗真菌感染治疗的第四天,保活血常规里中性粒子升了10倍。

一周后,她撤掉了呼吸机。十天后,她拔掉了鼻胃管。十五天后,她身上的溃烂面做了清创手术,活着出了NICU。

保活的奇迹赢得一片喝彩,甚至还被写成了报道。那篇三百字的公众号新闻,结尾有这么一段话。

保活是不幸的。但她又是幸运的。她的存活,是很多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如果急诊的曹医生不心软,如果检验的王医生不敬业。如果神外的陈医生不勇敢,如果好心人段先生不悲悯。

一场爱心的汇聚,成就了生命的接力。

但年幼的孩子需要父母的陪伴、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希望大家及时转发,帮孩子找到亲生父母。

有任何线索可以拨打《溪原民生》栏目热线:1049177,也可以在新闻客户端评论留言。

第54章 葛蔓纠缠-54

“这叫洋柿子。这叫毛驴子。这叫瞎目虎子。这叫棺材瓤子。”

段立轩拿着教词的小卡片,一个一个地教过去。保活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很用力。

段立轩放下卡片,又指着自己的脸:“这叫爸。波一阿,爸。”

保活直勾勾地看着他,两个小拳头攥得死死的。可鼻孔噗噗喷了半天,也没发出一个音节。

“完犊子。”他暗自嘀咕着,“这玩意儿傻的呵的,不能真智障了吧?”

“不排除啊。”陈熙南放下笔记本,在躺椅上伸了个懒腰,“á~à~!脑子感染得很厉害。”

关于保活的各种缺陷,段立轩自己说行,却听不得别人说。尤其是陈熙南,说出来跟真事儿似的。

他低头摆弄那几张小卡片,不甘心地嘟囔:“你懂个der。这叫贵人语迟。”

“那你问问她呢?”陈熙南转过来,点了点下巴颏儿,“保活,哪个是凶柿?”

保活愣愣地看他,没听懂似的。

“给他露一手。要不他总说你智障。”段立轩把卡片并排摆在地上,“哪个是洋柿子?”

这回保活听懂了,食指点了点印番茄的卡片。

“哪个是棺材瓤子?”

她又点了点印爷爷的卡片。

段立轩笑开了,得意洋洋地对陈熙南打响舌:“瞅着没?灵着呢,半点毛病不犯。”

“没有理解障碍,也没有刻板行为。”陈熙南拄着脸,若有所思地道,“难道是局灶神经功能缺损?”

“行行行,你嘴里就没个好儿。”段立轩放下卡片,偏头看窗外,“天儿不错啊,下午出去溜溜。成天搁屋里憋着,啥好孩儿都能憋傻。”

“今天啊,”陈熙南看了眼手机,面露难色,“我明天一早得交报告,今天不写不行了。”

“写你的呗,不耽误。”段立轩摆了摆手,掏出手机发话,“下午出去遛崽儿,没正事的搭把手。”

老大发话,群里一呼百应。语音信息叮叮地跳,都踊跃提案去哪儿耍好。

粗人聊天都不愿打字,也不嫌听语音麻烦。段立轩坐在藤编椅里喝茶,戴着耳机听这帮虎逼扯淡。

一会儿说去市中心,一会儿说去农家乐。正热闹着,大鹏来了一句:“要不上码头得了,搁大厦给孩儿买点衣服,晚上去吃烧烤。”

“上码头吃烧烤?”刘大腚问道,“那嘎有啥好烧烤?”

“咋没有呢!就二哥前女友儿开的内个,叫啥来着,金炉还是银炉啊?”

段立轩嘴里的茶差点没喷出来,直觉就看向陈熙南。发现白醋精正敲着键盘,没戴耳机。

他心下稍安,紧着在群里打字:“虎B啊,撤回!”

与撤回信息一同出现的,还有个赖皮蛇吃惊的表情包:喔?

发出人:三哥。

段立轩绕到陈熙南的电脑屏后,看到一半word一半群聊。聊天框里,密密麻麻的语音转文字。

“感情史挺丰富啊。”陈熙南抬起脸,笑眯眯地审视他,“有过几个前任?”

这死亡提问让段立轩汗都下来了。靠,他有几个前任来着?估摸自己都得掰指头数数。

“别整事儿嗷。”段二爷嘴上硬气,脚已经开始往厕所尥了,“当谁都跟你似的,二十大几童蛋子儿。”

陈熙南没说话。直勾勾地盯着屏幕,中指缓缓搓着下巴。

段立轩关上厕所门,坐在马桶上骂人:“他妈皮燕子被痔疮堵死了,拿嘴拉啊?我哪个前女友儿?我有个der的前女友儿!”

“不是二哥的,是大哥的!”大鹏紧着找补,慌慌张张地连发了好几条,“我记岔了啊,三哥。”

“三哥,我瞎说的啊。内是大哥的前女友儿,不是二哥的。”

简直越抹越黑。段立宏都结婚十年了,他的前女友,岂不是至少十年前的事?十年前大鹏13岁,估计还蹲小学操场上扇啪叽呢。

段立轩愁死这个虎B了,骂骂咧咧地就要给他禁言。

还没等设置上,厕所门被拉开了。陈熙南阴着脸蹭进来,俩手撑在水箱上:“你实话告诉我,到底和多少人有过杏关系。”

段立轩啧了两声,模模糊糊地交代:“不多。”

“不多是多少?”陈熙南的脸更近了,咬着牙逼供,“有没有二十个。”

“草,配种啊!”

“那有没有十个?”

“…没有吧。”

“五个?”

“别他妈问了!”段立轩从他臂弯里钻出去,故作镇定地逃跑,“陈芝麻烂谷子的,成天也不嫌乎累。”

“五到十个。”陈熙南下了结论,又薅住他手腕,“同居的呢?有吗?”

“撒手,别跟我整这一出。”

“到底有没有同居过的!”

陈熙南不依不饶地逼问,像极了审讯犯人。一种被挑拣的屈辱涌上心头,段立轩噌地就火了。

“有没有能咋的!”他一把抽回手,指着陈熙南咬牙,“哎我草了,你咋跟丁疯狗似的?!问问问问,他妈搞对象多犯法啊?你要找黄花大闺女,去清朝老墓里抠木乃伊去!”

说罢走出厕所,咣当一声甩上门。这回陈熙南没有再追出来,屋子诡异地安静着。

段立轩盘腿坐到泡沫板上,直接在群里下结论:“行了,下午去公园儿划船。大腚,你去买点面包,给崽子喂鱼玩儿。蔫儿,大鹏搁你边儿上不?”

“在。”

“你给我撤他个逼兜。”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闲聊群,一瞬间变成了规规矩矩的工作群。一溜烟的收到,最后是老蔫发来的逼兜视频。

照着脑瓜子啪一下,看样子是扇挺狠。

“别搁内块儿瞎捅咕,再认会词儿。”段立轩放下手机,没收了保活手里的小车。重新抹开地上的识字卡,凶巴巴地问:“哪个是老毕登?”

保活犹豫了会儿,点了下灯泡的卡片。

“啧,那是灯泡子。再找找。”

保活抠着手背上的纱布,轻轻摇着头。

“不这儿呢么!”段立轩点着印有‘爷爷’的卡片,斩钉截铁地说道,“老B登。”

保活看看那张卡片,又看看段立轩。不明白刚才还是棺材瓤子,怎么这会儿又变成了老B登。

但本着‘段爸说得都对’原则,她还是闷闷不乐地点头。总之段立轩教什么,她就记什么。番茄不是番茄,是洋柿子。手套不是手套,是手闷子。阿姨不是阿姨,是老娘们。爷爷不是爷爷,是老毕登。

段立轩装模作样地教着,眼睛却不停地瞟厕所门。里面静得可怕,好像陈乐乐被冲走了似的。

折磨了一会儿小的,又开始惦记大的。他犹豫了会儿,还是起身去拉厕所门:“你他妈搁里边儿过日子呢?”

陈熙南正坐在马桶盖上葛优瘫:“我在思考。”

“思考啥?”

“思考如何不变成你前任里的一员。”陈熙南靠在水箱上,把马桶躺得像老爷椅,“有时候听你说江湖里的谁,生意不是好道儿来的。我就偷摸儿打怵。你也不是我好道儿来的,总怕守不住。”

这纯情的话一出,段立轩瞬间就熄火了。靠在门上挠胡茬,强绷着严肃。

“想笑就笑吧。”陈熙南从马桶上起身,走到水池边洗眼镜,“我也不知道,到底要拿出什么东西,才能让你对我死心塌地。”

“其他人儿都从我这拿,你倒是第一个要给我拿的。”段立轩从门框上起身,拿正眼看他,“该拿的呢,你也都拿了。”

陈熙南戴上眼镜,在镜子里回视他:“我拿什么了?”

段立轩俩手比划了个手枪,括号一样放在腰两侧。

那是一句手语,意思为勇气。

“陈乐乐,你二哥我是个江湖人。你知道江湖人最看重啥不?”

“什么?”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